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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C OST丨忘记他,怎么忘记得起

2018-01-04 刘病否 北京百老汇电影中心

BC OST

从来只有他

可以令我欣赏自己


《堕落天使》在王家卫的电影谱系中似乎不那么具有传奇性和知名度,比起《东邪西毒》《春光乍泄》《花样年华》《一代宗师》的精雕细琢细细打磨,只用了三个月拍摄完成的《堕落天使》反而在配乐上颇为出彩和时髦,因此也成为影迷的私藏偏爱。


王家卫大多电影都与时间有关,宏观的年代背景或微观的关于时间的对白,怀旧和致敬的情愫,或是某个历史时间点的情绪。《堕落天使》稍显特殊的是当下的现代都市时空,但它的时髦更在于电影配乐编曲和风格的前卫。


作为《重庆森林》的姊妹篇,《堕落天使》更为恣意和迷幻。如果说前者是都市男女的白日呓语,那后者便是痴男怨女(天使)们宣泄伤痛和欲望的漆黑甬道。


《堕落天使》

陈勋奇·1995·滚石唱片


《堕落天使》的原声大碟来自陈勋奇,身为“电影配乐大宗匠”的陈勋奇为王家卫多部电影做配乐,《堕落天使》是继《重庆森林》之后第二部作品。


但其中这首《忘记他》是来自关淑怡同年的翻唱专辑《“EX”All Time Favourites》,直接收入电影配乐,和片中其他歌曲的风格气质一拍即合。



关淑怡的《忘记他》出现在电影中黎明留给李嘉欣的讯号:


“过两天如果有个女人过来找我,把这个铜板交给她,告诉她我的幸运号码是1818。”


“1818是点唱机里的一首歌,她听完以后,我想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忘记他

等于忘记了一切

等于将方和向抛掉

遗失了自己

忘记他

等于忘尽了欢喜

等于将心灵也锁住

同苦痛一起

从来只有他

可以令我欣赏自己

更能让我去用爱

将一切平凡事

变得美丽



很少有歌曲像《忘记他》这样,直接在电影中作为信息的内容出现,给到主人公,也对人物关系起到关键作用。


甚至在整部影片中,“忘记”成为了都市情感的母题,天使们的忘记与否,应对忘记的方法,以及尝试忘记的过程,构成了这个伤心都市的失落群像。



黎明在和李嘉欣拆伙后的雨夜遇上莫文蔚,而莫文蔚是他曾经忘记的情人,她用夸张的造型和举止以及鲜艳发色来试图被人记住;


金城武在那罐过期的凤梨罐头之后不再说话,是已经忘记过去的失语状态,所以会把杨采妮当成初恋;


而在最后杨采妮穿上制服,似乎也已经把他忘记……



天使们学着忘记、擅长忘记,疗伤之下又迎接新的伤口,在放弃追求情感的稳定和永恒之后,也就有了结尾的那句“我知道这条路不会很长,用不了多久我就会下车,可是这一分钟我觉好暖。”



原版的《忘记他》是出自邓丽君第一张粤语专辑,也是一张出乎意料的白金唱片。而这首《忘记他》是黄霑写的第一首歌,也是他比较满意的作品。


如今看来,《忘记他》从黄霑到邓丽君再到关淑怡的改编,其成为经典,有那么一丝传奇色彩。


《势不两立》

邓丽君·1980·宝丽金


关淑怡95年的这张《“EX” All Time Favourites》,背后也是有太多故事。


90年代几乎是香港乐坛diva的迭代期,梅艳芳、叶倩文、林忆莲、陈慧娴因为各种原因收敛锋芒,谁料内地杀来一个王菲,和关淑怡两个都是冷艳先锋路线,幽灵唱腔和不鸟媒体的个性。


二人斗法斗了好几张专辑,好巧不巧,95这一年,关淑怡和王菲都推出了翻唱集,也是从这张开始,二人星路开始走向殊途。


《EX All Time Favourites》

关淑怡·1995·宝丽金


演艺圈的游戏规则向来是水涨船高,当市场开始倾斜,相应的创作资源和包装条件也会有所偏移。


其实在很多资深乐迷心中,关淑怡的这张翻唱专辑,不仅耐听,且常听常新,有港乐的怀旧底蕴和创新精神。



《忘记他》被选入电影作为点睛之笔的配乐歌曲,对于这样一部充斥大量倾斜角度和广角短焦、人物扭曲畸形的画面,场景多为黑暗逼仄的公寓和潮湿雨夜,以及觥筹交错的酒吧,在这部欲望恣意外泄而情感被压抑的电影里,冷艳颓废、迷幻慵懒的Trip-Hop再合适不过。


这也是关淑怡版《忘记他》和原版最大的区别所在。


Trip-Hop被翻为“神游舞曲”,架构在Hip-Hop之上,基于节奏感和舞曲的韵律,一种常常被描述为迷幻、阴冷、消沉、冷艳的音乐风格,Trip-Hop兴起于90年代,这也是为什么说关淑怡前卫时髦的原因。

 

阿关后来在《春光乍泄》中和梁朝伟的戏全部被剪,好在纪录片《摄氏零度·春光再现》中得以见到。


关淑怡这版的编曲来自亚洲鼓王、香港知名音乐人唐龙(Donald Ashley)。最大亮点一是打击乐,二是和声。


贝斯的重低音,铃鼓的迷幻,加上原来tango的舞曲律动,以及电音处理过的女声。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关淑怡在尾音上更加迂回缠绕:邓丽君是决绝心碎地“忘记他”,而关淑怡则耽溺于甜蜜的迷失和下坠中。


歌词和电影意境是破碎和伤心悱恻,呼吸吐气都性感极致的,如丝带般缠绕的和声则更加鬼魅凄婉暗流涌动。这些都是通常Trip-Hop给到的感受。



现在一想,关淑怡和邓丽君同样是到过日本发展,但狮子女阿关不大喜欢日本唱片公司对她的包装,遂留在香港。


仅从这一点来看,关淑怡没有像邓丽君那样在日本大火,回到香港反而有更多可能性的尝试和探索,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关向来前卫时髦的原因。



《堕落天使》无疑是部悲剧,尽管心碎悲伤,但枪战、喜剧和悬疑的元素在片中反而营造一个更加梦幻的都市图景;同样的,尽管这是关于忘记的过程,却偏要用一首“反忘记”的歌曲来穿插——“铭心刻骨来永久记住,从此永无尽期”。


忘记他等于忘掉了欢喜,谁又想真正忘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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