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欣赏谢顶的人都被秃秃秃秃秃秃秃秃秃秃秃秃秃了

2018-04-13 风行水上 每日豆瓣 每日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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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风行水上” ,原文标题《论谢顶的美学意义》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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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的说我很羡慕中年谢顶的朋友。甚至在羡慕之余还有点嫉妒、恨。


一个中年的男人的谢顶不是一下子开始的,它简直可以说是一场盛大的季节转换。这种转换可能起源于某一天早晨起床发现枕头上几茎头发,或者是梳头时发现梳子上缠了头发,甚至是清理下水管出水口时发现水下不去原来是被落下的头发堵住了。


你拈起一撮头发若有所思。这一切都进行得静悄悄的,象初春时枝头第棵暴出的新芽,象冰层下涌出第一道清泉。你能感觉到风真切地抚摸到你的头皮。感觉到雨滴在头皮上的清新。头发由青春阶段的旺盛渐渐变成稀疏,然后在发际线前面出现一只美丽的猫头。每当我看到一个朋友头部出现这样的猫头时我都忍不住想在他前额上亲上一口。


如果把一个人的头部比作是一座山,那么这时一个男人头发正进入最美丽的季节。恽南田在他的画语录中说:“春山如笑,夏山如怒,秋山如妆,冬山如睡”谢顶是一个男人成熟的标志,啊!人生的秋天开始了。

刘松年罗汉图


这种转变往往需要好几年才能完成。


最近一次和朋友聚会时我发现许多人的发际线都出现一只美丽的小猫。当我对他们的头部的美表示出惊叹时,可是收获却是他们的怒目而视。这种事情让我很郁闷。谢顶的朋友似乎对这种事情很介意。甚至是有点痛不欲死的感觉。


他们谈到了自己采取的措施。各种民间验方、比如白兰地、鸟屎、梳头、辣椒、生姜、陈醋、戒烟戒酒、早睡早起、章光101、各种中西生发剂。等将这一系列科学试验都在头上做完之后,头皮仍然不可扼制的显露出来。象突出海平面的孤岛,又象负雪的富士山。这时他才如梦初醒,于是想出各种办法来补救。


奇怪的是谢顶它往往是谢在中间。很少有人谢在后脑勺或是左右两边。谢在左右两边那是斑秃,得上医院治了。于是谢顶人的发型主要是针对对中间这片空白区域的挽救。最流行的是地方支援中央型,这种发型还有一种叫法是:谢广坤式。就是把团围的头发留很长,然后尽可能往中间拢。然后用发胶把它胶住。


日常活动时没有什么闪失,但一旦是剧烈活动时周围头发散落下来就造成了不可收失的局面。最常见的一种是和老婆打架,被她一把薅住那可不是玩的。


有一次我到上海去见到一个很多年没聚的朋友,晚上一起在饭店喝酒。那时他刚送完女儿到美国去读书,谈到他这么多年在上海的打拼,谈到他生活的压力,谈到年迈的父母。他的头慢慢低下来,原来围在中间的头发不可扼制的崩溃下来,微黄的头皮露了出来。


然后慢慢他就开始打起盹来,给人的感觉特别颓唐。我推了推他说:“哎!不早了,你还要坐地铁呢!”。他忽然惊醒后的第一动作是把头发往中间拨。他问我:“你认识回宾馆的路吗?”。我说认识!然后我们出来在外面握了一下手,然后各自走散。走了几步,我转过身看他一边走一边在整理头发。


另一种谢顶朋友发型是这样的,大部分出现在搞艺术或者被艺术搞的朋友中间,那就是放弃对中部头发的挽救,极量延长头后部的头发的长度。平常披散着,象一个河童。又象戴发修行的武松。如果要参加激烈的活动时可以将后部扎成一个小辫,一直拖下来也是怪标致的。

李可染松下纳凉图


许多中年男人对谢顶有一种恐慌。


我有一个朋友他从年轻时代就对谢顶非常恐惧,因为他听人说谢顶是遗传的。他的爷爷一直到他爸爸都谢顶。他弟弟在二十来岁就开始谢顶了。所以他经常做梦会做到头顶头发掉得一根不剩。半夜里他会跑到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然后用手指摸着头发十分珍爱的梳下来。


尽管他那样爱惜可一过三十五就开始谢顶了。他呼天抢地,到处寻医问药。有一段时间沮丧到不想出门。就是出门也是无论春夏秋冬都戴着帽子。家里的玄关有个柜子,柜子里放了几十顶各种各样的帽子。每次出门前他会站在玄关镜子前面试戴帽子,这种试戴行为要进行好几十分钟。


因为我是朋友圈中特别擅长给人进行心理治疗的人,大家伙就公推我给他做一次心理治疗。起初我很抗拒,我说应该由一个谢顶的朋友去解劝他,这样效果可能会好一点。我的理由是患者和患者之间更好沟通。他们说你可以从美学角度给他做一次心理治疗,再者说了你是一个画家。无论是从美学还是美术角度你都最有发言权的。


于是我就在家里做了点功课。我把平常收集中国画中关于谢顶题材绘画整理了一下,做了个集子就上这个朋友家里去了。主要平源于《晚笑堂画谱》和《李可染画集》,还有我自己画的一些对照草稿。


这位朋友在我进门后已经将帽子戴上了。所以我没办法看到他究竟梳了什么样的发型。


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一直戴帽子,他在我的印象中除了戴帽子印象没有其它的印象。后来他去世了,我去参加他的追悼会,我是悲欣交集。悲的是失去了一个朋友,喜的是终于有机会看看他的头发。结果他躺在一个水晶棺材里头上仍然戴着他经常戴的帽子。

闲坐图


那天我问这个谢顶的朋友的第一个问题是:“谢顶美不美?”


他果断的说:“不美。”


我接着问他:“你为什么觉得不美?” 


“那你为什么不秃一个?” 


我说:“不是我不想秃,我不可能到理发店让人在中间剃掉一块对不对。”


“所有不自然的东西都不美!我不想要不自然的东西


我摊开收集的画册,然后一张一张翻给他看。“这个都是我们中国画大师的作品,你看看里面的人物有哪一个不谢顶?我们的画家为什么去画这些东西?”


他摇摇头。


我说:“那是因为这样画才美!你看看刘松年的《罗汉图》,那里面的罗汉是不是比你秃得还要厉害?”


他凑近看了一眼说:“那又怎么样,罗汉都是从印度过来的。那边人年纪轻轻就秃了。这个没有代表性


“好好,我们放下罗汉不说。那我问你老子是不是中国的?”


他说:“中国的呀!”


“好,下面我们看老子”我翻开《老子骑牛图》,我指给他看说:“秃不秃?”


他说:“秃


说完他跟我商量说:“风哥,能不能不要用秃这个词。我听了扎心


我答应他说:“好,不用!换个名词,叫谢不谢行吗?”


他说:“行!”


我接着说:“老子谢不谢?”


他转过脸看我说:“谢得蛮厉害的!”


我问他:“你对于美的认识是有偏差的,你的美感认识是建立在世俗和西方不成熟的美学经验上的。你看过《阴翳礼赞》这本书吗?”


他摇摇头。


我说:“谷畸润一郎就说了我们东方审美跟西方审美是不一样的,就拿牙齿来说,过去日本美女的牙都要涂得黑漆漆的。一口长得七扭八歪的牙齿才是标准美人。西方那样整齐白牙在日本反而是残忍刻薄的象征,谷先生说了西方人的白牙丑得象厕所的地砖似的。无任何美感可言。所以你看到现代日本女孩子牙齿都不太好,平常一笑起来都要拿手掩那么一下。人家也没有忙得全民去整牙对不对?”


他听了点点头。


我为了更有说服力。我把《李可染画集》中的照片拿给他看,我说:“你看看这里面的高士,不管是纳凉和观画、赏莲的高士有一个是不谢的吗?”


他俯身研究了半天说:“好象是这么一回事。”


我说:“主要是观念,观念一转变你对美与丑就有深入的认识了。”


我指着他家里博古架上的灵壁石说:“就拿这个石头来说,你告诉我它美不美?”


他说:“不美我弄它在家里干吗。”


我说:“这石头有几德说,其中一德就要丑。不丑它就不奇,不奇就没办法高古。所以人谢了顶,这个人自然就高古起来。我这里有张图,我画的。这个第一张中的高士都是谢了顶的,第二张我把头发都添上了。你觉得那张好看一点?”


他指了指第一张说:“还是谢了顶的好看

寒山

拾得

谢顶前

谢顶后


喝了一口茶我接着说:“这几张图看过了,我再给看看《晚笑堂》画谱。你看看从前到后的人物有几个不谢顶的。这个仰观的老者多么明显的地中海秃呀!哦,地中海谢顶呀。” 


他已经没有在意了。很认真的往下看。


“你看看寒山、拾得,我们中国的吧。两人都谢顶。”


他沉吟了一会说:“听你这么一说我的信心好象又回来了,如果我发型弄成画上这样。你看看我穿什么比较搭呀!”


我说:“就棉麻制品,中式的。手串、佛珠什么你有吗?”


他说:“有有,要不你等会帮我挑一串。你今天这么一说我心里的包袱就放下来了。”


我说:“这个人啊!少要轻狂老要稳。你这个发型再加上衣服这么一搭,出去谁敢说你没有修行?多大岁数的人了还为这点事情犯愁,不值当的


“那我这今后真不要戴帽子出门了?”


“天实在太冷还是可以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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