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在垃圾堆里捡到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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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捡东西(垃圾) 丨
原文首发于作者的公众号:虫与虫珀 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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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师哎,你家儿子又在垃圾堆里翻东西了,你快去看看。”
接到告状,我妈当面假装生气,应付一下,实际上对我听任。后来邻居见我多年没改观,句式固定为:“老远看到垃圾堆里露个头的,肯定是你家舟舟。”
我的童年差不多就是这么过来的。结婚后,一天散步,老婆突然说:“我发现垃圾对你迷之吸引,见到垃圾桶的你会情不自禁地靠近。”
小时候,我得不到零花钱。从零食到玩具都没有自己的拓展空间。一天,我实在想吃一包一毛钱的话梅,缠着我妈要钱,最后我得到了一枚硬币。当我付出那枚硬币换话梅时,小店老板放声大笑:“小鬼你一分钱就想买话梅吗?”我一时恼羞,后面就不太信任“买东西”这件事。
在玩具的获得上,家里虽然提供过一些,但远不够,后来我就发现,草丛,瓦砾下面有可以玩的东西。树干,沟渠边也有可以玩的东西。教室边上的大垃圾堆简直是宝藏。
除了被关在家里学习和假装学习,其余的时间我都用在对这些场所的翻找寻觅,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户外采集”的习惯。以至于同时期风靡在同龄人里的街机游戏都对我没有吸引力,我既没钱,也不馋,至今都不爱玩电游。
对于食物,我还是难以抵御的。经过小学门口的一排零食摊尤其不好自拔。有一天,我拉一个同样没零花钱的同学一起回家,走我设计的路线。我们穿过老城区最热闹的几条街,不惜走远路。根据我的采集经验,只要仔细看着地面,只要穿过最繁华的街区,每一趟都不会白走。事实上,每两三天我们就能捡到一两毛钱。不久就捡齐了五毛。每次攒到了五毛,我们买一包水煮螺丝,躲进校门口不远的巷子死角里一地残余。
捡钱吃螺蛳,对自己家人来说算是独乐乐。我妈把不给我零花钱,归结为家里穷。往后我想到的是要给家里减轻经济负担,众乐乐。
还是在小学,放学无可回避要经过一个露天菜场,也是本地最大的菜场。经常有跳出来的小鱼,走丢的小龙虾。还有部分新鲜的青菜,才烂了一半的笋,在我看来都有用。我把它们统统捡回家。
回到家我等着表扬,少数时候也得到了表扬,但印象中我那些劳动成果从没上过餐桌。
菜场的尽头到了夏初,会有人担担子来卖小鸡苗子。每天都有病弱畸形的被扔在垃圾桶里,也有随手就丢在路边。我放学经过,会在这一片停久留,循声寻觅,觉得还有挽救希望的都带回家。伤心的是,经过这些途径捡回家的小鸡都活不过三天。
后来我的行为影响了外公,他在一个雨天带回一只湿漉漉的小鸡,据说是暴雨收摊中跑丢的,在墙角里颤抖。这只小鸡一直活来下来。我妈一不做二不休,买了一窝养起来,在门口圈出一个栅栏,一养就是两三年。
中学以后我就离开这个城市,随家去到别处。又是一年,中学校舍改造,半边成了工地,沙石成堆。有些还是毛料,有些已经被筛过,分成可以用的细沙和待被丢弃的充斥着大大小小鹅卵石的沙砾堆。体育课上自由活动,我为了这堆沙砾,放弃了男生间疯狂追打活动,去往沙砾里翻找东西。
我本意是想寻找点好看的石头,后来被我发现了不少黑漆漆的类似生物遗骸的东西。那会儿自己只是预感它们是化石,在那个缺乏科普环境又无网络的年代无处求证。连着几天,得空我就来翻找。
直到一天我看到劳技(原来是生物老师)姚老师也在翻找。我问他找什么,他只说好东西并不回答我。我拿出我找到的问他是不是这些化石。他抬头推推眼镜望向我,流露惊讶和肯定,转而也拿出一件:“我找到一个哺乳类的牙齿,你没有吧。”他话说完,我们都不做声,各自抓紧翻找。
等到那些沙堆变小,消失,我终于也有了一枚哺乳类的牙齿化石。
大学时,一次手机外壳设计的作业,让我想到了儿时在树上找到东西见过的一种威武的甲虫。完成作业的同时,我上论坛查找这种甲虫的名字,豁然进入新的洞天,一个五彩缤纷的昆虫世界。
碍于学生生活条件有限,那一阶段我得空就在学校周围的绿化里翻找,逐渐也收集了一些标本。之后对于昆虫的了解欣赏,标本收集制作逐渐发展成了独立的爱好并成为众爱之首。它始于捡垃圾的兴趣习惯,可大可小,可以花钱也可以免费,从身边的资源展开。
前几年,我开始在植物种植上分出一部分精力,花盆该买我会花钱,如果能捡到可用的,我也会捡回来用。有时路遇残盆仍可以利用,就捡回来修改一下。
得知我残破花盆也愿意收留,不少朋友都表示要送我垃圾,都被我拒绝了。“捡垃圾”和“收破烂”在我看来存在区别。只有一个朋友见文后要送我一块残砖,我要了。
前年,我还是在一个垃圾箱边,我最熟悉的战场,捡到一个至今我收容的单体最大的东西。至少在一年后它变得最大。简单来说,就是我发现一盆奄奄一息的绿萝,被人丢弃,我捡回家养大了。
我这三十多年,捡过的玩具数不胜数,后面也因为多次搬家或者更新换代遗失了。捡钱这个项目一直贯穿始终,只是现在条件比小时候好了,不用为了刻意弄口吃的,穿街绕巷去找。走路的时候目光的敏感无可改变。经常能捡到几块,上百,中饱私囊。就算看不到钱,看到虫子也是容易的,对我而言,采集和捡,是一回事。
我一直想能捡到一个皮夹子(钱包),发一笔横财就好了。这个庸俗的想法始于“吃螺蛳”那会,最近被我实现了。那晚散步,路边就躺着一个,在灯光暗淡的照明边缘。我捡起它来,儿时梦想瞬间成真:驾照,身份证,卡,现金都有,只是数额到不了发财。
当这些真在手里的时候,我觉得做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更重要,我们照着证件上的地址,找到失主,一并返还。唯独值得商榷的行为,是我留了一张照片,想纪念一下这个爱好里标志性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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