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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清退的超龄农民工,请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张富贵 新闻哥 2022-03-23


这里是代班的富贵。

 

今天想聊聊农民工,以同行的身份。

 

我做过农民工,虽然只有一周。

 

初三暑假,考了全县第一,大小是个名娃,同学那做包工头的爸爸一听我想体验生活,爽快答应了。

 

说是建筑队,其实是一家小工队,上至镇里的大工程,下至村里盖新房,什么活都接。

 

我没技术,无缘搭架子、拧钢筋之类的大工,只能做小工,搬砖、推砖、和水泥,纯粹卖力气。

 

运砖要用独轮翻斗车,砖块堆到冒尖,前重后轻,气沉丹田抬车容易,推也不难,难在掌握平衡和转弯,兜兜转转于地面杂物之间小心前行,尤其过独木桥,那种在泥泞地面上撑起的木板,离地两砖的厚度,不高但极窄。

 


然后就出事了。

 

上桥没站稳,砖车翻了,恰巧工头蹲旁边抽烟。

 

本来,他可以凭这个姿势抽身躲过。

 

 

但由于工头是蹲姿,慌忙之间乱中出错,一屁股坐在泥里,两三块砖散落在他身上,好在人没大碍。

 

工头起身时表情复杂,于是我被发配去和泥,与一位年岁大过我二爷的人搭档。

 

此后几天波澜不惊卖力气,三天磨坏两副劳保手套,净赚100块。

 

离开建筑队后我打定了考出去的主意,力气活太苦。

 

后来有一年大学放假回家,又遇到了那位“二爷”,正帮人挖山药,一锹锹挖出深沟,把细长的山药揪出来,一天70块,挖断一根扣三毛。

 

(网图)

 

他已经离开了施工队,被动的。


记得他说自己70多,工程队嫌人老,只能换个地方继续卖力气。

 

问他为什么不在家颐养天年?“二爷”说还能动还能干,庄稼人闲不住。

 

老妈告诉我,“二爷”有两个儿子,分家后每个儿子只愿意每月给他100块养老钱。

 

后来我看到背着单反相机拍鸟拍花的老人,总会想到“二爷”,不知他攒够了养老钱没有,还是一直在攒钱。

 

新闻哥上周说过超龄农民工退场的新闻。



在我们评论区,一位同学说,父亲老了,外出没活,回家没地,工头们心有默契排斥超龄农民工。

 

 

如果说在农村怎么都能活,或许是对种地收入心中没数。



闯工地,年纪大,路更窄了。


“禁止60周岁以上男性及50周岁以上女性人员进入施工现场从事建筑施工作业”,以行政要求的形式出现,歧视被铁板钉钉。

 

讲真,有没有行政命令估计也是这样一种趋势,工地都会尽量少用高龄工人。

 

因为拒绝他们的理由遍地都是。

 

年老、体弱、多病。

 

高危、高强度、高风险。

 

没人能保证,高温天的脚手架上,他会不会一时眩晕摔下来。

 

扛一袋80斤的石灰会不会突然引发心脑血管病。

 

即便健健康康,手慢了,劲小了,砖头还能不能扔得准。

 

包工头心里的账算得清楚。

 

有一份被很多媒体引用的数据,2018年上海全年建筑业死亡案例中,超过60岁的占比达到15%,而在建筑农民工群体中,他们只占1%。

 

于是,为了你们的安全,退场吧。

 


称之为雪上加霜也不为过。

 

有没有发现,这些年几乎没有“大学生月薪不如农民工”的揶揄了,转而兴起“大学生送快递、外卖小哥硕士学历”。

 

换汤不换药的置换身份光环,以凸显精英身份跌价,然而精英跌价并非意味着底层逆袭。

 

农民工,尤其超龄农民工,难。

 

看过一位郑州博主的视频,拍摄了一位70后农民工。

 

他5天只接了一单活,当一天大工赚200块,市价一天300,他为了饭钱200块也干。

 

一天花销最多30块,省点用50块能用3天。

 

早晚饭馒头配开水,午饭趁小摊收摊时,点最后一份餐,因为量大。

 

没钱租房只能住桥底,连被褥都没有,好在开春了能凑合。

 

唯一的饮料是包里的白糖,补充力气全靠它。



找到一个稳定的工地,有一份大工的活,每天收入300块,不用为第二天去哪里干活操心,勤勤恳恳卖力气,是最开心的事情。

 

这样的生活能赚多少呢?

 

2021年,全国农民工2.9亿,平均月收入4432元。



想起纪录片《最后的棒棒》里的老黄,突然有了一份工地的活,每天300,短暂告别棒棒进工地,如同端上铁饭碗,兴奋的样子浑身是劲。

 

但没几天,工头毫不留情地让他结账走人,却好言相劝留下了老黄年轻力壮的徒弟。



相比于60岁能退休的60、70后,超过45岁的农民工在一线城市的工地便难以立足了,此后的打工路,大工看运气,小工成常态,进而是零星的小工,最终离开工地,凭运气找营生。

 

几天一单,用最低的生活标准延续务工的时日。


上了岁数,碰壁的打工生涯最终撞上了“清退”铁壁。

 

超龄农民工能去哪?

 

报道中说,有辅助性岗位,保安、门卫、保洁……可以承接“退场”的他们。

 

但富贵看到一组数字。

 

2017年农民工的平均年龄已经达到了39.7岁,50岁以上占比为32.7%。

 

2020年,农民工的平均年龄为41.4岁。

 

未来十年内,将有三分之一的农民工退出市场。

 

5000多万建筑农民工的三分之一,能有多少人能转行?

 

 

就像《工人日报》的发问,超龄农民工路在何方?

 

搜全网富贵也没能找到答案。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三个选择。

 

转行、回农村养老、继续打工。

 

转行已然僧多粥少,那回农村?

 

经济发达如杭州,城乡居民基础养老金每月只有310块。

 

 

要知道,这些钱养活自己都难,更何况他们还要照顾子孙辈。

 

当然也可以指摘他们,没有长远眼光早做准备,提前交社保,老年能安定。

 

5天赚200块的农民工,如果按照当地工人平均工资的比例标准缴纳社保,是不是有点开玩笑?

 

干不动时,只能压宝子女是否孝顺。


 

最后一条路,多打一天工,就可能多赚一个月养老金。

 

办法总比困难多,去工地打黑工,能有基本工资就可以,出了事情要赔偿?

 

对不起,查无此人。

 


保护,反而让他们失去了更多保障。

 

经济效益低,包工头不选他们。

 

为了施工安全,一纸文件将他们排除在外。

 

为了被包工头选中,他们还能用染黑头发的“小伎俩”,戴顶帽子撑起胸脯,小跑着迎合努力让自己显得矫健起来。


他们可能是这个时代最能吃苦的人,甚至能在包工头的歧视中,找到一条缝,赚几个养老碎银。

 

可在规定面前,身份证上的数字就是绕不过的山。


他们总该有点选择的余地。


 信息参考

《2021年中国经济成绩单出炉》中青经济

《“农民工”正在变老变少:去工业化加速问题当予重视》南方周末

《农民工参加基本养老保险办法》

《关于调整2021年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基础养老金标准的通知》杭州市人力社保局






adalineyang@tencen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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