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尖:《琅琊榜》是我的眼保健操
看了《碟中谍5》,看《暗杀》,然后,《琅琊榜》,我被自己的淫欲所左右,三天刷了四十五集,从沙发中站起来的时候,深深觉得,中国影视剧的汇率完全可以冲新高。
《碟中谍》也好,《暗杀》也好,都是任务型电影。各组人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个场域中。表述为美国电影就是:新冷战时代,特工伊森亨特联手神秘大美女伊莎,再加上老搭档等一票人,在重重迷雾和敌我交织的情势下,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顺便重新确立IMF的战略地位。表述为韩国电影就是,沦陷期的朝鲜京城,狙击手安沃允等三人奉命刺杀日军司令和卖国贼,在重重迷雾和敌我交织的情势下,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顺便祭奠韩国抗日英雄反思战后韩奸问题。
不过,这样的任务型电影,我们做来做去,不是变成幼稚的“熊出没”就是成了混乱的“九层妖塔”,搞得《暗杀》一出来,很多观众如逢甘霖般尖叫:“看看,主流剧可以这样拍!”我们的欢呼声让《暗杀》导演崔东勋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解释说他就是喜欢这种多线发展的讲故事方式,换言之,作为韩国的“双千万”导演,他只是要把他擅长的“任务电影”做到最漂亮。真的很漂亮,票房漂亮节奏漂亮,而且这个电影还有一个更漂亮的名字叫“米拉波”,来自电影中的一间咖啡馆。在那个咖啡馆,全智贤和河正宇第一次邂逅,后来他们也是用这个咖啡馆的名字确认同盟,全智贤对河正宇说:“听说上海有一家特别好的咖啡厅,叫米拉波,你去过吗?”
崔东勋说,他觉得这个米拉波名字特别美,再说了,还有一首诗,也叫《米拉波桥》。所以,从这个“米拉波”,我们可以知道,这个韩国抗日剧的成功方程式跟《碟中谍》没有一点两样,那就是:要美!要美!要美!
《琅琊榜》掌握了这个要美原则。简单地说,《琅琊榜》跟《暗杀》《碟中谍》一样,也是一个任务剧。这种任务剧,从前我们也拍过,只是,那时候的主人公叫大虎小牛,但这次不同,这次是“麒麟才子”“江左梅郎”。妈妈咪呀,山东影视真是山东的软实力,天地浩淼万物空,梅长苏一叶扁舟出来,不费舌不费剑就把外来势力肃清了,那种气势,比阿汤哥扒飞机还牛逼。而且,多条线索同时交汇,拍过《北平无战事》的孔笙还真是有经验,一点不输崔东勋,大虎小牛升级到梅郎,中国影视剧立马加盟了任务剧俱乐部:梅长苏在重重迷雾和敌我交织的情势下,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网上关于《琅琊榜》的解读已经花开好几朵,这真是影视剧的好时代,《港囧》也能解读出很多微言大义来,就别说这种宫廷题材了。观众用现实境遇充填了平庸的剧情,使得靠颜值吃饭的影视剧也能变身时代寓言。如果影视剧够聪明,我们付出在这个时代中的情感代价,全部可以拿去用来升值它的政治面值。毫无疑问,孔笙尝到过甜头,毫无疑问,《琅琊榜》的甜头更大。
至于我,我看《琅琊榜》,主要还是当眼保健操了,反正,颜值就跟“米拉波”一样,差不多已是这个时代的最后抒情最终道德。
本文刊于2015年10月17日文汇报·笔会
原题“听说上海有家咖啡厅,叫米拉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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