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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号 yicaisixiangyun 功能介绍 第一财经,只为更好决策。专业团队,全球视野,做中国最好的财经新闻。 汤因比和池田大作,这两个人的名气进入21世纪后都急剧下降,如今已很难想象,他们在上世纪80年代中国的知名度不亚于今天任何一个“网红”。汤因比是因为他实打实的巨著《历史研究》,以及其中让中国知识界觉得非常对症、非常切中时弊的“挑战-应战”史观。池田则是因为满世界跟最顶级的名人“对话”,其中也包括汤因比。 池田大作是一位主张和平的佛法哲学家、教育家、作家和诗人。 商务印书馆不久前出版了汤因比和池田的对话录《选择生命》。仔细看目录,发现其实就是22年前国际文化出版公司出过的那本畅销书《展望二十一世纪》,不过把当年极具噱头的关键词“二十一世纪”去掉了——已经身处这个世纪的我们当然不必再“展望”它——而是改回了英文版的原书名“choose life”。当然,译者也换了。 22年前,国际文化出版公司曾出版的畅销书《展望二十一世纪》。 《选择生命——汤因比与池田大作对谈录》 [英]汤因比 / [日]池田大作 著 商务印书馆2017年8月版 看到出新版,我一时兴起,就拿了两本池田对话录来读,除了《选择生命》,还有一本是和罗马俱乐部创始人奥锐里欧•贝恰的对话录《二十一世纪的警钟》。两本“二十一世纪”都是大学里买的,在书架上躺了20多年。当时似懂非懂地翻过,对其中某些玄了八乎的佛法、禅、宇宙大道之类颇为敬畏。 池田和罗马俱乐部创始人奥锐里欧•贝恰的对话录《二十一世纪的警钟》(左) 那时候翻译书少,这两本都很时髦。这次细读,此类“国际知名学者”的毛病就清楚起来。池田“沦落”到和金庸去对话,似乎也是必然。其实从那些对话看,当年还“年轻”的池田(与汤因比对话是在1974年,池田时年46岁,现在岁数都快翻番了),虽未必有多深刻,态度还算真诚,并非全盘“野狐禅”。 让人感慨的,是几十年过去,人们的理解水平鲜有进步,这套东西,今天拿到绝大多数地方,依然足够让人叹服“莫测高深”。那些玄之又玄的观念,对宇宙万物、社会、历史、人生,实在没什么不能解释的,都解释得通,只不过解释了半天,境界确乎是上去了,却不见多少落到实处的东西。 汤因比有一段话(得到池田的极大赞同),读着让我挺矛盾的,既同意其中一部分意思,又嫌其过于粗疏,很容易迷惑视听,不良影响可能反而更大。 “要使自己成为宇宙体系的中心——这是一种生物利己主义的企图,是这个生物生存下去的条件,是其生命力的表现。实际上,生与利己主义是可以互换的词汇。如果这是真实的,那么利他主义的代价就是死,这也自然是真的。 利他主义,即所谓爱是企图将一种生物生来就要使自己成为整个? 46 34731 46 16162 0 0 7945 0 0:00:04 0:00:02 0:00:02 7949?宙体系中心的努力颠倒过来。爱,就其生物性来看,就是变榨取宇宙为献身宇宙的一种倒行逆施的企望。所谓自我献身或自我牺牲意味着使自己向另外的某一个宇宙中心靠拢。” 表面看起来,我很同意“爱”是对利己主义的反动这样一种说法,很明显,放弃我执,才能真正爱人。这件事情不仅存在于“爱情”里面,也存在于“友谊”、“正义”、“平等”等等里面,甚至存在于创作里面——一个作家,只有当他前进到放弃自我倾诉、宣泄、满足等目的,而将写作完全转变为对他人的关切与同情,以最高的想象力去设想他人的处境,这时候,其写作才配称得上“好”。 然而细究起来,这里面实在还有太多层面被忽略了。汤因比的话里,利己主义、利他主义、自我、爱等概念都过于简单化,近乎非反思的常识观念。比如“生”并不能与利己主义互换,一味利己未必就能“生”,利他也不一定要付出死的代价。因为单单利己主义就有很多面向,其中有的面向其实很难与利他主义相区分。 共同体、“社会契约”是利己主义还是利他主义呢?无疑是利他的,因为你必须牺牲一些利己的东西去与他人协调,但最终似乎又是利己的,因为这样可以防止普遍的相互侵害。在群居动物中,就已经很难辨别利己与利他的动机了,何况是人?因此“生物利己主义”完全是一个形而上学的错误概念,由它出发,所有的推论都问题重重,尽管结论似乎是正确的。 而结论也未必正确。汤因比由“生物利己主义”而推论出“生物生来就要使自己成为整个宇宙体系的中心”,但海德格尔在分析古希腊哲学家普罗泰戈拉的名言“人是万物的尺度”时就曾指出,此话不能按今天我们的想当然,解作“人生来就要使自己成为整个宇宙体系的中心”、“人以自身的需求得失衡量宇宙万物的地位”。 “普罗泰戈拉的这个智者派哲学命题并非主观主义,正如笛卡儿也不可能仅仅对古希腊思想作了一种颠倒……在这里,人是当下具体的人(我、你、他和她)。这个我可以与笛卡儿的我思相合吗?决不能。” “诚然,对普罗泰戈拉来说,存在者始终关涉于作为我的人。但是这种与自我的关联具有何种特性呢?我逗留于无蔽领域的范围内,无蔽领域被分派给向来作为这个范围的我了。于是,它觉知着作为存在者的在此范围内在场的一切东西。对在场者的觉知植根于这种在无蔽状态之范围内的逗留。通过在在场者那里的逗留,才有自我纳入在场者的归属关系。这一对敞开的在场者的归属用界线把在场者和不在场者区划开来。 从这些界线中,人获得并保持着在场者和不在场者的尺度。由于人局限于当下无蔽领域,人才接受一种尺度,此尺度一向把某个自身限定于此或彼。人并非从某个孤立的自我性出发来设定一切在其存在中的存在者都必须服从的尺度……”(《林中路》) 这一大段对普通读者来说过于晦涩,简单讲,就是人总有一个“我”,但这个“我”并不一定是自我、我思意义上的抽象的“我”。在古希腊,这个“我”是具体的,是我以及由于我的在场而开启的周遭环境之间的互动关系,因此不是笛卡儿之后的那个固定的中心;而与我相对的也不是固定的“作为存在者的对象”,而是敞开的、尺度在不断变化的周围环境。 所以海德格尔说:“在希腊智者派哲学中,不可能有任何一种主观主义,因为在那里,人不可能是一般主体。人之所以不能成为一般主体,是因为在那里,存在乃是在场,真理乃是无蔽状态。”人之成为主体、自我、中心,是“世界图像时代”的产物。 “从本质上看来,世界图像并非意指一幅关于世界的图像,而是指世界被把握为图像了。这时,存在者整体便以下述方式被看待,即:仅就存在者被具有表象和制造作用的人摆置而言,存在者才是存在的。” “世界图像并非从一个以前的中世纪的世界图像演变为一个现代的世界图像;不如说,根本上世界变成图像,这样一回事情标志着现代之本质。” “我们必须探寻出‘表象’这个已经被用滥了的词语和概念的原始的命名力量,那就是:摆置到自身面前和向着自身而来摆置。由此,存在者才作为对象达到持存,从而才获得存在之镜像。世界成为图像,与人在存在者范围内成为主体,乃是同一个过程。”(《林中路》) 换句话说,人类中心、自我中心都只是一种历史现象,从海德格尔的角度看,它是笛卡儿之后的近代形而上学的关键命题,从马克思的角度看,它是与资本主义发展相适应的意识形态要求——其前身则可以上溯至原始社会中阶级分化、私人占有开始产生的时候。 如果人是这样,广义的生物就更是这样了。生物没有前定的“中心”观念,而只有对环境(海德格尔的“无蔽领域”)的反应与适应,“我”与“非我”并未明确区分并加以固定,而是处在一种时刻的互动中(这一点在原始部落的图腾崇拜中依然很明显)。这个“中心”那个“中心”,都不是“生物利己主义”所先天决定的,而是历史性的需要——对人来说,是近代的工具理性主义需要这样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类去筹划一个持存的对象领域。 “生物生来就要使自己成为整个宇宙体系的中心”完全是个伪命题,只不过是自我中心时代的人将对自身处境的理解(或者不如说想象)投射到自然界的结果而已。与表面看上去恰恰相反,它不是通过对生物的认识来解释人的行为,而是人将其(历史性的、短暂的、当下所陷入的)意识形态偏见强加于自然。例如,引起广泛争议的“自私的基因”或许确实是存在的,但对这一基因的种种特征以“自私”这一隐喻性的形容词加以描述和界定的,只能是自我中心时代的人。 那么让我们回到“爱”。“爱”是反利己主义的,但它恰恰与利己主义相对,也就是说,没有利己主义,就没有“爱”。“只有当人本质上已经是主体,人才有可能滑落入个人主义意义上的主观主义的畸形本质之中。但也只有在人保持为主体之际,反对个人主义和主张社会是一切劳作和利益之目标领域的明确斗争,才有了某种意义。” “爱”正是这样一种斗争,用以消弭个人主义、利己主义和自我中心,但既然自我中心时代是历史现象,那么“爱”也是历史现象,而不是亘古有之的什么“宇宙大爱”。一个时代越是大声疾呼“爱”,越是对“爱”充满渴求与希望,就越是证明这个时代以自我为中心的程度有多深,“爱”的工具性特征就越强。 “对世界作为被征服的世界的支配越是广泛和深入,客体之显现越是客观,则主体也就越主观地,亦即越迫切地突现出来,世界观和世界学说也就越无保留地变成一种关于人的学说,变成人类学。毫不奇怪,唯有在世界成为图像之际才出现人道主义。”(《林中路》) 海德格尔所说的“人道主义”,与池田大作和汤因比竭力宣扬的“爱”,本质上是一个东西。 池田以佛教的“依正不二”来比附汤因比的“存在即其本身”。“依正不二”是一种原始的混沌,“依报”(包括一切环境)和“正报”(生命主体)融合为不可分的一体来运动,约略相当于我们喜欢标榜的“天人合一”。 但问题是,走进自我中心时代,就意味着混沌被彻底打破了,回不去了。汤因比的“存在即其本身”明显来自海德格尔,但海德格尔会极富历史感地指出,存在之被遗忘是一种必然,正是存在之命运(“迷误乃是历史的本质空间……倘没有迷途,也就没有任何命运与命运的关系,也就没有历史”)。而池田和汤因比却只是像一切神秘主义者那样,将分裂和遗忘视为“错误”,以为只要默诵“融合”、“一体”、“爱”之类玄虚的口号就能成功“纠错”,瞬间回到那个“原一”。 因此他们心目中医治时代弊病的,只能是宗教(汤因比意义上的“最广义的宗教”,或者用池田的“大白话”来说,“耶稣和佛兰西斯……都是菩萨界的人物”)。 “伟大的宗教和哲学都主张:一切作为生命能生存下去的东西所应该具有的正确目的,是克服其天生的自我中心主义,并消灭之。也就是说要舍弃自我。” “我深信,要使现代各发达国家的人们觉悟到,为了‘依正不二’,现在就要付出牺牲,除了使他们皈依宗教而外没有别的办法。但这里所说的‘宗教’是指最广义的宗教。”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切宗教都宣扬“爱”。汤因比说的没错,宗教的根本功能正是以“宇宙大爱”的名义扬弃自我,以形成一个有力的、紧密的共同体,共同面对生存的困境。 这在历史上很多时候是一种正面的功能,甚至直到今天依然。因为大多数软弱的人无法单凭一己之力超越自我,他们必须先将自我消融于一个更强大、无比强大的东西,那就是神。以神为中介,大多数人的自我才有被战胜的可能,但却是通过对一种偶像的崇拜(汤因比和池田区别于一般宗教信徒或神秘主义者的,是对此还有所反思,比如汤因比对犹太一神教的批判)。有一种更勇敢的尝试,它来自尼采和海德格尔。他们要求我们直面自我消融的虚无,不寻找偶像来依靠,在身临虚无的深渊之时,锻炼自己把握尺度的能力——把握自我的确立和消融的时机与尺度。 “爱”是某种必需的“解毒剂”,尤其是在如今这个世界图像、自我中心愈演愈烈的时代,但它不是独立自存的目的,也不是“人性革命”的唯一途径,像今天很多“大师”所宣扬的那样。“爱”和主体中心、利己主义从来是一体两面,正如你在一张钞票的正面印上了某个人的头像,就必须在背面再印上一些代表抽象价值的隐喻性事物,来加以抵消。 推荐阅读: 董明珠欲给八万员工每人分两室一厅 中国全面禁洋垃圾!有些国家一下崩溃成这样 “我们人类是不死之物” 赞赏 长按二维码向我转账 受苹果公司新规定影响,微信 iOS 版的赞赏功能被关闭,可通过二维码转账支持公众号。 微信扫一扫关注该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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