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psy Tokyo | 买醉东京
今年在家过的春节,回纽约绕道去了趟东京。一时兴起、临场发挥的旅行模式,大致是改不掉了。幸而日本无地雷,不论临时搜来的就近推荐,还是地主们的家常小馆,吃了逛了看了不少好地方,总结一下,也算不辜负吃进肚子里的美味。除了爱吃,我的酒鬼属性也随年龄渐长而日益显山露水,大酒小酌,出去玩得开心,又怎能少了喝?
不过买醉这件事,不管是男是女,最好不要一个人干,苦哈哈惨兮兮,伤心又伤肝—小时候听张信哲唱《爱如潮水》,其实谁都演得出来。在上海和纽约都有很多酒友,只身跑到东京,竟也没落单,这大概就是运气。
哦对了,这一次,我终于去了东京柏悦。
这是觅食的第9篇更新,希望你们喜欢。:-)
只容8席的秘密酒吧 – 人在东京,心在纽约
到东京的头一个晚上,在麻布十番吃了一家名为“腮呼吸”的海鲜小店,一杯柚子High Ball,当然无法满足我这种酒鬼。饭后散步的消化运动,是随友人膜拜本地逼格超市,流连之际,打开Foursquare(本地搜索技能,你得到了吗?),鬼使神差找到一家好评如潮的小酒馆。本以为也就是个普通的Mixology Bar,到了一看,才知逼格真的不是一点点。
九点过半,一方小小的酒肆里只容八席,坐着的两个客人正准备结账走人;极简的整体设计,最引人瞩目的,除了那些知名不具的瓶瓶罐罐,便要数横陈在调酒师与酒客之间那块五百年树龄的槐木吧台。身着白色西服的光头调酒师,举手投足间漾着仿若出世高人的神秘与淡然,而那一口出众流利的英文,更是让人吓了一跳—相谈之下,才知这位叫做Gen的调酒师,曾在曼哈顿呆过八年,常驻东村和下城,在数家耳熟能详的日本餐厅里执掌吧台,前年才回国,开了这家店;人在东京,心系纽约,以留洋背景为卖点的Bar Gen Yamamoto,光顾的客人多是熟人,或是口口相传,像我们这样的Walk-in,实在不怎么常见。
这种一见如故、侃侃而谈的剧情,也只能说,我的运气真的是太好了。如同他那枚油光铮亮、一看便知经过精心保养的脑袋,酒单亦是不俗—正常大小的单点酒水只有两种,其余的便是两种“试酒酒单”(Tasting Flights),一则四杯,二则六杯,均是普通正常鸡尾酒一半的分量—基酒的选择五花八门,从日本烧酒、清酒到Whiskey、Vodka都有涉猎,香料方面则出离了西式调酒常见的水果甘味,极大胆地用到了萝卜、番茄等蔬菜,融入四季理念,起承转合,颇有点西餐试菜菜单的架势。
开场的第一杯酒,以南九州的烧酒品牌豊永藏華吟为基酒,加入事先萃取的白萝卜汁,萝卜与烧酒的清冽合二为一,清清爽爽。
第二杯酒则是是晚我的最爱—立陶宛伏特加Samane遇上熟透的番茄,Gen在介绍时还特别强调了番茄的产地来自高知—据说此地物作丰饶,产出的蔬果甚是甘美。
第三杯的基酒是产自英国的WilliamsChase Elegant Crisp Gin,不仅加入了苹果果酒,更混用了柠檬皮、接骨木花等十余种香料精制而成;这个全世界配方最复杂的琴酒,又再一次出其不意地遇上了亚洲风味的生姜,辛辣之余亦暗喻着丰收季节。
最后一杯收官酒,对应着冬季室内暖意融融的炉火,竟然是一杯热酒—蛋形的小杯里盛着南瓜蓉与冬季限定的黑麴烧酒,喝起来像是含酒精的南瓜粥;料峭春寒,一杯在手,着实暖心。
当然,来这里喝酒,值得品味与把玩的,并不仅限调酒本身的创意—Gen似乎格外重视氛围的营造—从极具茶道风骨的仪式,到与之匹配的花艺、小巧玲珑的盛酒器皿,无不精致可爱;整个制酒、上酒的过程亦十分安静,不似西式调酒多Shaking,与调酒棒搅拌为主的日系调酒是一脉相承的。费尽心思,织造如此禅意的氛围,也实在难为了Gen,还得默默忍受游客的我大肆拍照⋯⋯真是对不起!
正宗日系Whiskey Bar – “社长,再来一杯!”
初看《迷失东京》,对Whiskey的认知程度还停留在“很烈的老头酒”,直到两三年前上酒吧也只会点Lychee Martini、Mojito一类的娘酒—对Whiskey和经典款鸡尾酒,必须特别鸣谢上海和北美的一帮朋友,以及上海的南十字星和纽约的Dear Irving。
For relaxing time, it’s Suntory time。虽然只是台词,但此话真真不假 - 全球最佳威士忌的桂冠都被日本人折了去,既然到了日本,不去个厉害的日式Whiskey吧朝圣一番,简直说不过去。于是临时请教了Gen君,不料对方竟然是个闭门造车的主儿,对东京的Bar Scene可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半晌也只说出了一句:
“要不就去六本木的Cask看看吧,听挺多人说起过。”
从Gen的小酒铺走出来时,天色尚早,头脑也还算清醒,凉凉的细雨已将街道打得一片濡湿;与麻布十番一站地铁之隔的六本木,却俨然一副大都市模样,小市民的生活情趣登时烟消云散。宽阔的马路上,层峦叠嶂的高架罅隙里尽是闪烁的霓虹,钢筋水泥的夜东京,叫人分外想念一千公里之外的魔都。
红绿灯走走停停,一片脏兮兮的街角上立满了烟民,光天化日地聚众吞云吐雾,那光景在东京也算是一绝—想必烟民们去东京时,都有满大街找吸烟点的惨痛经验。身旁来回攒动着数名负责荤场拉客的黑哥哥,却没有人像上海或是纽约的黑人一般,无所忌惮地兜售违禁药品—朋友说,日本对毒品控制极严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吸食尼古丁已经是一种令人厌弃的瘾症了吧。
Cask的大门仿佛城堡酒窖的入口,三拐两拐下到里面的地下室,却发现情况不容乐观—一整张长吧台气势如虹地贯穿了整间酒室,吧台后的整面墙上蔚为壮观地码放着各色酒瓶,熙熙攘攘不足二十名酒客,却已将位子悉数占尽—就个人空间而言,日本人对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拿捏,要比国人舒适得多,当然,这多少也造成了喝不上酒的困扰。英语不甚流利的女服务生卑躬着再三道歉,甚至还要安排车载我们去另一家分馆,车资由店方代付—服务贴心到这个地步,简直是弹眼落睛了。
好在翻台速度不慢,运气不错的我们在等候了十多分钟后竟顺利入座。热情周到的店员,英语水平同样坑爹—相比前一场与Gen的交流无障碍,我和Cask的调酒师们只剩下面面相觑,互相能够听懂对方的大约也只剩了酒名⋯⋯当然,这绝对不妨碍他们做出一杯完美的Negroni。在这种正统到不能再正的酒吧,点任何经典款以外的酒,你就大错特错了—当天晚上的收官酒,任性地点了我的“Guilty Pleasure”之选,草莓香槟,呛一点点干邑。结果草莓不是现切的,目睹着调酒师从一个血浆包里挤出事先调好的草莓酱进高脚香槟杯里的时候,我看得都快傻了⋯⋯
中间把Bartender喊来,借着友人的翻译表示自己很想多尝试一些日本本土威士忌—不要山崎,不要余市,不要白州,也不要宫城峡⋯⋯
最后,酒保端上了一瓶带着海盗骷髅头标志的14年Salon de Shimaji Single Cask威士忌—Google了一番之后才知其大有来头:
2000年闭门的羽生蒸馏所(Hanyu),其家族后人肥土伊知郎(Ichiro’s Malt)买下存酒与设备,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开家族旧业—这一支酒,便来自当年的一批存酒。Salon de Shimaji,缘起自本土传奇男士时尚作者、出版人岛地胜彦在男士杂志PEN所开设的专栏,而后又变成了东京的一家威士忌酒廊的名字—这位年逾七旬的老先生,周中仍坚持专栏创作,每周末下午1点至8点,则全部花在酒廊里为客人调酒!东京伊势丹甚至为他专门开出专柜,从文具、衣饰到单麦威士忌无所不包,倡导成功男士的品味生活方式。
全球限量293瓶,有幸能喝到一口,也算是运气十足了吧?
酷酷的Salon de Shimaji主人,笑起来蛮可爱的呢!
不过,像我这般跑来直直喝到酩酊的妹子,在东京屈指可数,环顾四下,周围买醉、吞云吐雾的几乎清一色男客(或有女客伴随),主流语境中男权主导的情势可见一斑—若要说遗憾,这大约是我最不能理解日本的地方了,也正因如此,尽管食物无比美味、服务周到,日本终归也只是一个旅游目的地,可能永远都不会像纽约或上海一样成为归宿。
尽管对男女平等的问题略有失望(其实好像也不关我什么事),但不能否认的是,Cask的酒吧小食水准堪称世界一流—5样拼盘1800日元的价格也甚是实惠—腌鸭胸、腌马肉、橄榄、30年火腿、陈年萨拉米香肠,就品质与分量,放在世界上的任何其他地方,都只有两个字送给你:做梦。
是晚散场后,坐上出租车和司机比划了半天,终于沿着六本木灯火通明的街道飞驰回酒店,抬头望见东京塔的刹那,忆及同样照亮夜空的埃菲尔铁塔,恍如隔世—总是有某些瞬间,会让你暂时忘掉自己,只活现在这一秒。
Lost in Translation. Lost in you.
《迷失东京》里的东京柏悦,是来东京之前唯一一个打定了主意要去的地方。
据说,在东京柏悦酒店,有着东京都最美的风景。十年前的《迷失东京》,遭遇中年危机的好莱坞过气演员和无所事事的年轻女孩,籍着一杯威士忌,邂逅在柏悦顶楼的“纽约酒吧”(New York Bar)。不知该说是那璀璨迷离的夜之东京成全了索菲亚,还是《迷失东京》捧杀了东京柏悦。
占据了西新宿52层的Park Tower,三个金字塔形钢结构玻璃封顶的设计,不由联想起纽约联合广场上的几栋高楼—蓄意的文化冲撞,正如《迷失东京》中的语言障碍,惘然中生出一种纯粹日本式的虚无美感:错失、错置、错认的时空。碎钻丝绒般璀璨的天幕下,余音绕梁的爵士乐声中,呷一口醇厚的威士忌,俯瞰整个东京城:早已成为东京柏悦著名“景点”的New York Bar,引得无数人巡回往复,只为寻觅那一丝落寞与华丽的共鸣。
两年前的我,因为工作关系,为东京柏悦写过这样的介绍—两年后终于亲眼看到这片风景,多少相见恨晚,也恨工作太忙;身为旅游业者,居然没有在这里住上一晚,也实在饮恨。很遗憾,也没遇到Bill Murray一样的大叔—和我同行的,是一位上海旧友,重逢在东京也是凑巧—不过即便独自前往,碰到气质上佳、外形养眼的异性并勾搭成功的几率也基本为负:
虽然有价格不菲的Cover charge,东京柏悦的纽约吧也早已沦陷为中年影迷朝圣地,但掏心窝说话,跑来电影里这样有逼格的地方喝酒,请姑娘们至少画个妆、男士们穿个像样的衬衫出门⋯⋯煞风景的雷人场面比比皆是,实在破坏心情,也便不再赘述;但最令人发指的竟然是调酒本身—出于保守要了一杯Negoroni,结果上来居然是一杯充满水果味的甜酒,本想将就,无奈喝了几口实在觉得难以下咽,找来经理模样的人诉苦一番,居然振振有词地告诉我他们的配方里面别出心裁地加了碎樱桃果酱(这是什么鬼?!),无奈之下,只得换了一杯威士忌了事。
下次要点杯Whiskey & Tonic来钓喝Yamazaki的大叔,哼。
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Relaxing time, it’s Suntory time的本来意义?
不得不承认,它让我有些失望。但退一万步而言,我还是坐到了电影里Bob和Charlotte坐过的位置,背景的深蓝色天幕飘着濛濛细雨,窗外高楼顶层的红色导航灯闪烁依旧,驻场的爵士乐队添色不少,而这家空间高挑的New York Bar,更是东京高端酒店景观吧中难得一见全场不禁烟的酒吧,要一杯三得利山崎25年,也算是偿清这心愿了。
对面的情侣离座之后,拍下一张曲终人散的空杯,仅作留念:
Bob and Charlotte had sneaked away for other adventure of the night.
Good night, New York.
我是喜北,住在纽约,吃到好吃东西的时候,眼睛会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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