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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梦

2017-12-24 阳米 北大清华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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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梦有多长?有的人可以做一辈子梦,有的人还没有尝到梦的甜头就醒了,鲁迅笔下的阿Q就是怀揣了一辈子的美梦,连掉脑袋都觉得只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平日里我们总说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阿Q精神。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认识了梁子,和他聊天就会觉得知足安逸和得过且过其实只是一纸的距离,他不喜欢发财,认为有钱了也不一定快乐,他不喜欢去繁华闹市,觉得过眼烟云都是拂尘,他不喜欢孩子太有出息,担心孩子翅膀硬了飞高容易摔着,于是我把梁子的形象装进了身边另一个故事中,突然觉得这样的事情也只有梁子才能找到继续的活法。

梁子猫着腰盯着鞋头指头肚大小的窟窿,心想着要如何摆弄无处躲藏的脚趾头才能让洞看着不那么明显,可是光脚趾和黑毛边鞋是怎么看怎么扎眼,于是他灵机一动捏了一小撮煤渣土吐了口唾沫糊在露出的小脚趾上,原地打量了一会,直到认为那个洞貌似模糊了起来,梁子才开心地笑了。


“三哥,这是去哪啊?”梁子踱着步子准备去马四家看会麻将,只见马三开着新买的丰田霸道卷起一阵黑土奔了过来。


“刚从北城回来,取点东西,”马三摇下车窗,叼着烟眯着眼。


“哥,听说嫂子生了,男孩还是女孩啊?”


“男的,九斤二两。”


“啊呀,哥,那你可是双喜啊,”梁子笑嘻嘻地看着马三,准备学着古人作个揖,可又想了想似乎不太妥当,还是背着手猫着腰呵呵傻笑。


马三在车里扬扬手,挂档给油,又是一阵扑面的尘土,车子没跑多远一个急刹车,车后的尾尘还没有散尽。梁子赶紧跑过去,马三探出头,“梁子,跟哥去工地上干吧,比你在家里种地强,”说完也不等梁子回复又挥挥手开走了。梁子止步先仔细检查了一下鞋子的洞,庆幸没有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而扩大,想到三哥一年就发了大财,心里也不免痒痒起来,原本要去马四家悠闲逛荡的心情一下子全无,此刻梁子激动得浑身冒汗,该是翻身的时候了,家里炕头的财神爷终于听到了他多年的呼唤,梁子一路想一路大踏步地向家里走去。

刚进院门就听见琴儿隔着窗户大骂娃子的声音,想必娃子又是去村头水洼子里玩了,满身的泥腥臭味儿。琴儿一边打一边回头,见是梁子回来了,扔下鸡毛掸子,一屁股歪在炕头上。要说不打了就应当不疼了,可是娃子见了爹就放开嗓子哭,震得两耳嗡嗡地响,琴也开始抽抽嗒嗒,想到自己十八岁就嫁给梁子,如今年近三十依然住在当初嫁过来的土房子里,眼看着村里的其他媳妇都花枝招展地进了红砖大瓦房,内心也就伤感了起来。


“行了,刚有点好心情都叫你娘俩毁了,”梁子磕磕鞋底子,脱了鞋盘腿坐炕上,顺手将娃一把拉到身边,“弄得一身骚臭味是好?作业写完了?”梁子用袖口子给娃子擦脸,小脸哭成个花猫,看着就怪可怜的。


屋子里静悄悄的,娃子在隔屋写作业,琴蔫在炕上,梁子从炕炉上挑了一块烤干的馍,嘎嘣嘎嘣咬嚼起来,心里盘算着三哥说的事,斜眼瞅了瞅炕头供的财神爷,正眉开眼笑地看着自己,顿感觉身下像坐了莲花云一样轻飘飘起来,将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馍扔一边,笑呵呵地盯着琴,那张赌气的小脸越看越美。


“死鬼,贼笑什么呢?像吃了喜鹊屁一样。”


梁子正襟危坐,煞有见识地说了马三的话,感觉自己马上就是爷了,幻想自己开着小轿车扬尘拨土地经过村民,更是喜得眉开眼笑。琴霍地坐起来,一脸的狐疑,“啥?这好事还能有你的?”


“那咋不能,都是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而且三哥现在有的就是钱,帮帮兄弟那是人间常情嘛,”梁子翘着二郎腿,枕着胳膊仰面躺炕上,美滋滋地像刚吃了一碗红烧肉回来。当天夜里,小夫妻俩合计了一整夜,钱还没到手,发财梦就编了一大堆。

隔天,梁子掐指算了下,寻思着三哥今天应当在四儿家搓麻将,于是快走加小跑地向马四家去。马四家的小麻馆总是少不了人,三桌电麻刷拉刷拉地响,围观的人搬个凳子凑旁边看,啪啪打牌的声音不时惊动院里的老狗,半睁着眼叫两声也就没了音。眼看着日头落了下去,马四喊媳妇春喜赶紧造饭去,春喜白了他一眼,仍旧嘻嘻哈哈地和兰子她们打牌,没办法,马四只好去东屋拉了儿子,父子两人一个烧火一个剁肉,这是馆子里的老规矩,晚上打夜场的都是食肉的,不然手气就砸了。


“糊了,”马三哈哈大笑,双手推倒牌。“三哥,今儿手气好得很呢,你也不担心钱多得压身?”同桌的老五苦笑着说,低头看看桌斗子里为数不多的几张扑克牌,两万块钱眨眼就没了,使劲拍了拍大腿,悔恨不该出那张牌。


“钱哪有怕多的时候,也是今天运气不错,前几天在北城输了些,疼了好几晚没睡好,”马三看看表,九点多了,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四儿,四儿。”


马四正忙着炝锅下肉,让儿子去里边看看吆喝啥,想着大家肯定是饿了。春喜摇晃着肥硕的身子从里边出来,见外屋都是油尘子,还有点呛人,转身立刻回里屋去了。梁子掀起门帘进来,看见马四忙得不可开交,径直去了里边,一桌空了人,还有两桌在玩,春喜和兰子她们盘坐在炕上嗑瓜子,“四妹妹今天不玩了?”梁子到跟前抓了把瓜子问道。


“钱也没了玩啥?等吃完饭再说。”

梁子心想这开麻馆的事本来是能发财的,最忌讳开麻馆的自己人玩,那就是赔本买卖,东头的王滑头不就是贪玩连本带家地砸了进去,如今也就是靠一亩三分地活着,想到这里,梁子突然庆幸自己没本事开馆子,不然落得和滑头一样就惨了。梁子看三哥在里边的一桌,绕道来到马三身旁,弯着腰细细盯着牌看了一圈,心里嘀咕着该是要糊哪一张,老五又点了炮,江子糊了,老五是又挠头又跺脚,正好马四端了一盆炖肉进来,大家闻着有点发焦味的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大口吃了起来。梁子也跟着舀了一勺肉伴着大米饭吃了一碗,晚上吃的土豆汤一下子被肉味覆盖,心里那个满足劲真是别提了。十点多,走了一伙子人,剩下的凑了两桌玩了起来,马三剔了剔牙,看了一会准备走,梁子跑上前去掀门帘。


黑夜里,丛里的蝉儿吱吱的不停叫唤,“三哥,那个我想跟着你干。”


“行啊,不是说了么,明早和我去工地,”马三仰着头大踏步地向前走,梁子瘦小的身子紧跟着。


第二天,天还未亮,梁子早早地蹲在路边等,天边的鱼肚白渐渐现出红日,当日头明晃晃地照上来时,马三开着车才驶了出来。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才到了工地,工人们早就开始动工了,一片空地上挤挤堆堆的都是房子,马三让梁子替他监工,交代了点注意事项就开车去了。梁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种当了官的感觉,试着将扁平的肚子挺了挺,来来回回看了几圈,打地基的、上瓦的、接线的都让他说了一通,仿佛不开口说话就是不负责任,也就枉费了监工的名头。将近中午,梁子钻进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躺在架子床上,想着什么时候也能像三哥一样当个大老板,让江子当监工,带上娃子去北城逛逛,去那购物中心挑他两件上百的衣服穿穿,这可不是痴人做梦光想想,前不久村委出了告示说政府批了红头文,等政府征了这片地,那不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滚进门,少说几百万多则上千万,这个数字光是在舌头绕一绕,就能打好几颤。梁子跳下床,自认为应该更加努力才是,抓紧将房子早日盖起来,这样才能让美梦成了真,梁子这么想着也顾不得中午毒辣辣的太阳,他去工地又遍查了一圈,有些正偷懒在墙根子下躺着,梁子上去就是一顿臭骂。查完工地,梁子去厨房看了看,新雇的厨娘正在用大铲子搅着一锅炖菜,土豆加豆腐,油花花偶然能见几点,梁子想,就该这么样对待那帮懒鬼,不然白便宜了他们。

黄昏的时候,马三风驰电掣般地来了一趟又走了,叮嘱梁子如何下夜,如何防局里的人来推房子,听着就跟特务行动一样。梁子一夜起来四五趟,每次都是打着探照灯四下里侦查一番,生怕哪个角落里冒出一伙黑衣人物,拿将起来吊打一顿。第二天照旧是天不亮就起来招呼工人动工,虽然累了一夜,可是脚上就如踩了油轮一样走路生风带劲。如此折腾了一个月,房子如雨后春笋般站满这片土地,连沟里都打了路基,工人们总算能歇上几宿了。过了几天,马三叫来几辆拉货车,连人带东西拉了去西山村盖房子,听说是三哥新拿的一片空地,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动工了。


“哥,这片房子咋办?”梁子着急地问,感觉成堆拥挤的房子应该是到手的钱财,如今却还是空空。


“我找人看了,听风声没几天就要征了,这也是早晚的事,你抓紧盯着,我去后梁山再谈块地,啊,看好了,抓点紧,”马三一边大踏步地向车子走去,一边不忘回头叮嘱梁子。梁子看着远去的车影,觉得车里坐的不是三哥,而是名人,大名人,身影是如此高大,等车消失得无影无踪时,梁子才转身大踏步地向新工地走去,嘴里哼着小曲。


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工地上早没了料,三哥还是迟迟不来,急得梁子团团转,眼看着工人罢工的情绪越来越高,梁子连着走了几十里的路才拦了一辆车去附近的村子,又坐了大巴车才回到自己村里。好几个月没进村门,感觉这里仍然是万年不变的老样子,打牌的打牌,串门的串门。梁子顾不得怀旧,小跑到马三家,门口一个大铁锁,老五大老远看见是梁子,跑过来将他拉一边小声地说:“三哥跑了。”


“啥?跑?去哪?”梁子满头雾水。


“听说欠了一屁股的债,带着老婆孩子跑了。”

梁子顿觉晴天霹雳,白白辛苦了几个月原来就是一场梦,前前后后跑断了腿,如今觉得脚底就如扎了刺一样疼。老五拍拍他的肩膀,摇摇头,梁子觉得眼前的老五也不是老五了,什么时候穿上了下地的蓝布衫?梁子想了马四,估计他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起码得给自己点辛苦钱吧。


梁子马不停蹄地直奔马四家,进门就觉得冷清清的,玩牌的人寥寥无几,春喜闲躺在炕上,“四妹,马四呢?”


“去北城了,找死鬼!”春喜恨恨地说了一句。


找死鬼?这是说自己呢?梁子想,但还是不甘心,继续问下去,“去北城干啥去了?找三哥了?”


“呸,别提了,就是他那好三哥干的好事,拉着他做什么担保,如今鬼影也没了,上门讨债的都来我家,倒不如死了算了。”


梁子这回算是彻底死心了,原来倒霉的不仅是自己,好在也没付出些什么,当下转念一想回家种地,还是种地的好。鞋烂了洞子补上就好了,生活要是烂了洞子,想补也难喽,梁子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没有当什么担保,竟有点略带高兴地向家里走去,路过马三家,爬上院头,发现里边的玻璃早已被打坏了,房门开着,像是遭贼了一样,荒凉一片。梁子更确信自己是幸运儿,远远地看见水洼子里玩闹的娃,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也是幸运儿,就当做了场不花钱的梦罢了。

作者简介

阳米,审计行业资深刷底稿人员,同事对我的评价是“一本正经的审计脸,嬉笑言谈的网红心”,我希望自己能用不一样的文笔,带给大家不一样的阅读盛宴。

图片来源:网络

本版编辑:阿姬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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