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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范雨素》----精英主宰下的稀缺表达

2017-04-29 周贵长 大案

【范雨素】


范雨素火了,有人批评她的文章象流水账,章法、文采、叙事技巧,一样也没有。“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读的书,命运把我装订得极为拙劣”范雨素一开口,就被精英们认出,这抄的是席慕容的句子。

 

写得粗糙也好,抄袭也好,范雨素是不会在乎的,她在乎的不是语法和文辞,她在乎的是表达,意思表达出来,她就舒坦了。

 

琴棋书画,那是有钱人玩的事。从古到今,文学作品、艺术作品都不是一线劳动者创作的。这是一种与阶级无关的客观现象。艺术和文学,只有在衣食无忧、闲得蛋疼的情况下才可能有所成。

 

当保姆是范雨素的宿命当收银员是“罗玉凤”的宿命

 

从《我是范雨素》这篇文章中,我可以依稀地看到凤姐的影子。范雨素说“曾经的我很膨胀”。自信爆棚的理由来自几点:18岁看懂《西游记》;2、没听过课,成绩却是班上最好的;3、看了非常多的书。

 

“我不光看知青文学,还看《鲁宾逊漂流记》、《神秘岛》、《孤星血泪》、《雾都孤儿》、《在人间》、《雷锋叔叔的故事》、《欧阳海之歌》、《金光大道》。通过看小说,我对中国地理、世界地理、中国历史、世界历史了如指掌。只要报一个地名出来,我就知道在世界上哪个大洲。说一条河流出来,我能知道它流向地球上的哪一个大洋。”

 

这个表达和十年前凤姐在电视上征婚的自信满满差不多。“我从小饱读《知音》、《事故会》,往前推600年,往后推300年都不可以找到我这样有才华的女人。”

 

因为幼年时期都有过一段“自信人生”,范雨素和罗玉凤受到这种内心使命感的驱使,不屈服命运的安排,离开农村来到大城市实理人生理想,一个去了北京,一个来了上海。一个做了保姆,一个做了收银员。她们最终认清了自己,选择了认命。

 

范雨素代表底层做了一次稀缺的公开表达

 

这是一个精英主导的社会,底层很少有表达的机会。范雨素的这几天的待遇,就象一个农民工登记上了那架价值3亿美金的私人专机。大富豪可以天天坐,但对于底层的蝼蚁那是天大的恩赐。中国有几亿农民工,但他们的生活有多少机会真实地展现在公众面前?

 

头条版面和私人飞机一样,都是由精英主导的稀缺资源,而保姆的任务是服务好主人,收银员的任务是不要收错钱,保洁员的任务是大街上的灰尘每平方米不能超过5克,建筑工作的任务是在领导剪彩前盖好房子。他们的喜怒哀乐,表达不出来,也没在人在意,也不值得费媒体的版面。

 

范雨素能火,是因为颠沛流离的生活并没有完全毁灭她的写作能力。笔者的姐姐也曾有极佳的文笔,在中学时,我的成绩比她好,但她的文采远胜于我。她写了厚厚几大本的东西,锁起来从不给我看。但我都想办法看了,每次看她写的东西我都自愧不如。姐姐高考后没有考上大学,也没有复读就去广东打工了。她在日资工厂的流水线上工作过,回家开过小店,然后就嫁在村里了。姐夫开小货车,姐姐上山砍竹,下地种菜,拉扯三个孩子,在湖南最偏远的山村,过最典型的农村妇女生活。

 

姐姐写的那几本文章没带到婆家去,还放在家里,现在也不锁起来了,每次回老家,我常常翻看。章中的姐姐内心敏感、才情飞扬又神气孤傲,我怎么也无法和那个整日喂猪养鸭、一脸生活苍桑的农村妇女联系起来。

 

姐姐从没向家人透露过她内心的挣扎和不甘。读她年轻时写的文章,我想她的这个过程一定异常的痛苦,她有范雨素的文笔,但没有像她一样的表达机会。

 

他们既没有表达的机会,也没有表达的能力

 

他是我微信公众号的一名读者,在深夜向我求助。他叫肖周平,是江西赣州市南康区麻双乡下厅村富坑组的村民。现在江西赣州正在搞“空心房”整治,3月份南康曾发现一起震惊全国的事件,老农明经国用锄头铲死了乡干部。老肖就是这个地方的。


他说,正月十六他外出广东务工,清明节回家扫墓,却发现祖屋被人拆掉了。我问他,房子是不是“空心房”,他说不是。他说房子是爷爷在80年代建的,过年的时候还在房子住。我问他,是谁拆的,他说是乡政府。“他们有没有通知你?”他说绝对没有。

 

【正月后出门,清明回家却发现房子被拆了】


查看他的微信朋友圈,全是一些上访申诉的内容,但看不出他要表达什么样的诉求。我说你既然上访,那你得整理好书面材料,他说,我不会整,我只读了三年书。

 

【他的朋友图全部是上访的信息】


我和他说,你要说实话。你是不是建了新房子了?乡政府是因为你拿了建房补贴,不符合一户一宅的政策而要拆了你的老房子吗?他说,没拿过一分钱补贴,自己从08年开始建新房子,但因为被邻居堵了下水道,又挡了一楼的阳光,报废了。他传给我新房子的照片,确实是一座目前无法住人的三层洋房,没装窗户,也没粉刷。他说,因为这事,他也一直在上访。我说,你上访的诉求是什么?他说自己也不清楚。

 

【他说,从08年开始建新房,因为被挡了水道和遮了阳光,报废了】


我问他,那你们一家人现在住在哪里。他说,租了别人的房子住。“拆房子的时候,你在广东打工,但你老婆孩子在家,应该知道啊?”他说不知道,因为村里没有小学,小孩在别的村读书,为了照顾小孩读书,他老婆就在学校旁边租了房子,离老家20多公里。他传过来出租屋的照片,低矮破败,在这样的环境下,小朋友的笑容倒是仍然灿烂。

 

【这是他一家六口租住的房子,月租金50元】


对于他新房子的事,邻居堵了他的排水渠,挡了阳光,其实不是政府管的事,他应该把邻居作为被告向法院提起相邻权的民事诉讼,要求邻居停止侵害,排除妨碍。对于乡政府的偷拆,他也可以向法院提起诉讼,确认行为违法,并要求恢复原状或赔偿损失。

 

【破败的出租屋里有小朋友的欢笑】


但他既不会整理证据,也不会写东西,甚至连自己的诉求都说不清楚。今天在网上再次遇到他,问他乡政府给说法了没有。他说,乡政府说是上面的政策他们只是执行,现在房子拆了,成了既定事实,他们也没有办法,如果以后有什么政策会考虑照顾我的。我知道他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农民不会写,没有表达机会,最终只得认命。

 

《我是范雨素》已被强制删除,一个保姆也能危害社会安全?


笔者这篇文章还没有写完,《我是范雨素》这篇文章已经被删除了,理由是“此内容违规无法查看”。范雨素和罗玉凤还真有几分相似,凤姐写了几篇杨改兰的文章,公号也被封了。

 

一个仅上学到12岁的保姆,写一篇关于自己的小文章,能对这个社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呢?是因负能量太多吗?是谈到强拆和抱怨了北京对外地人的教育政策了吗?如果这都敏感,那中国近十亿人都在过着这样敏感的生活,这倒是件非常恐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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