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崛起的穆斯林时尚，火得不可想象
“Sara，当别人看到你戴上希贾布（Hijab, 一种穆斯林头巾），你就代表伊斯兰。”BuzzFeed 网站新闻记者萨拉·亚辛（Sara Yasin）在最近一篇文章中提到，她的母亲总在提醒她。“不管我喜不喜欢听，她是对的。”
1 月 25 日，新任美国总统川普颁布法令，禁止 7 个穆斯林国家的民众入境美国。Sara 虽然是地地道道的美国人，但她担心自己的阿拉伯姓氏在海关会很尴尬，决定暂时放弃出国的计划。她还把头巾收进衣橱里，不想走在街上，让别人误以为她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与 14 岁开始戴头巾的 Sara 保持低调相比，另一个美国穆斯林女孩非常高调，她不仅戴着头巾参加了美国国内的选美大赛，还戴着头巾登上了 2 月举办的纽约时装周的 T 台。
△ Halima Aden
19 岁的哈利玛·亚丁（Halima Aden），出生于索马里难民营，6 岁和家人来到美国，目前她就读于美国明尼苏达州圣克劳德大学。2016 年 11 月，她登上美国各大媒体头条，原因是她以穆斯林身份参加了明尼苏达州小姐选美。
穆斯林参加选美，这在美国选美史上是第一次。传统的泳装展示环节，Halima 穿着布基尼上场，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但她的自信赢得了满堂彩。那次比赛中，她挺进了半决赛，最终止步于 15 强。
比赛场上，对于身份和穿着的质疑，她给予有力回击。“那是自由选择，”她表示：“很多人都存在误解，作为一个穆斯林女性，我对穿比基尼也感觉莫名其妙。无论她们穿什么，我希望女性能感受到舒适和自信。”
选美结束后，Halima 被纽约 IMG 模特经纪公司发掘，正式签约为旗下模特，成为当红超模 Bella 和 Gigi Hadid 姐妹、Miranda Kerr 的师妹。
2017 年 2 月 16 日，Halima 第一次登台走秀，出现在 Yeezy 第 5 季的秀场，品牌老板侃爷 Kanye West 让她穿了一件人造皮草大衣，搭配穆斯林必备的希贾布头巾。大秀之前，侃爷删光了所有之前支持川普的微博，因为川普出台的穆斯林禁令，与自己推崇的文化和宗教包容理念格格不入。
(c) Yeezy
纽约时装周之后，Halima 又参加了米兰时装周。2 月 23 日，她登上 Max Mara 的 T 台，身穿一件驼色大衣，搭配同色希贾布头巾。
(c) Max Mara
前一天，她还出现在 Alberta Ferretti 秀场，身穿一件黑色大衣，搭配黑色希贾布头巾。
(c) Alberta Ferretti
Halima 在 T 台大方光彩，很多人都给予积极评价，认为她的出现，象征着女性穿着仪式的包容与多元化。
Max Mara 创意总监 Ian Griffiths 告诉英国《金融时报》，“Max Mara 赋权所有地域、所有信仰、所有哲学的女性，野心勃勃的 Halima，自信又美丽，她应该在 Max Mara 世界中占有一席之地。”
设计师 Alberta Ferretti 则表示：“我有很多国际客户，他们很多居住在中东，在那里，穿戴头巾和奢华概念之间没有矛盾。”
Halima 突然爆红，黑皮肤有其政治正确性，穆斯林身份足够神秘，这些就是品牌们所说的文化多元与宗教平等。当然还有 Halima 背后的商业机会，如今的伊斯兰国家和地区，已经成为继中国之后，全球时尚业倍受重视的新兴市场。
(c) Thomson Reuters
根据汤森路透《全球伊斯兰经济状况2014-2015》报告中的数据显示，2013 年，全球穆斯林在服饰鞋履方面的消费是 2660 亿美元，并预测这一数字将到 2019 年达到 4840 亿美元。报告还指出，穆斯林市场的服饰消费占全球同类消费的 11%，如果将其看作单一国家，是全球第三大服装市场，紧跟在美国和中国之后。
各大品牌闻风而动，选择伊斯兰传统的斋月（Ramadan）切入市场，因为每年的开斋节，穆斯林都会穿戴自己最好看的服饰。
2014 年，美国时尚品牌 DKNY 推出斋月系列。
(c) DKNY
2015 年，西班牙时尚品牌 Mango、美国品牌 Tommy Hilfiger、Oscar de la Renta 相继推出斋月系列。
(c) Mango
(c) Tommy Hilfiger
(c) Oscar de la Renta
可以看出，以上这些品牌推出的斋月系列，设计款式都在西方主流价值观所认可的范围内，即便一个非穆斯林穿在身上，也没多大问题。品牌们这是玩票？当然不是，它们在巴林、科威特、卡塔尔、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埃及等中东国家的专卖店里，每年都有新款斋月系列产品上市。
作为全球最大的奢侈品时尚电商，Net-a-Porter 也在 2015 年推出了斋月精选专题购物页面。
(c) Net-A-Porter
与专供中东市场推出斋月系列相比，其他品牌的野心和胃口更大。2014 年 5 月，法国时尚品牌 Chanel 在迪拜发布 2015 早春度假系列，从秀场布置，到服装款式，都是足足的伊斯兰风貌。老佛爷倒是政治正确，T 台没有出现头巾，长袍款式倒是不少。
(c) Chanel
2015 年 7 月，日本快时尚品牌优衣库宣布，与英日穆斯林设计师 Hana Tajima 合作，推出包含头巾款式的 Uniqlo x Hana Tajima 联名产品。
(c) Uniqlo
这个系列每年推出春夏和秋冬两季产品，第 1 季作品——2015 秋冬系列——主要针对线上销售，线下零售只覆盖了马来西亚、印尼、泰国、新加坡的门店，但在当地取得巨大胜利。从第 2 季 2016 春夏系列开始， 产品开始覆盖英美等更多国家的优衣库门店。
优衣库在非穆斯林国家销售这些服饰，承担风险也是必然的。就比如前几天，优衣库中国官网上线了 Uniqlo x Hana Tajima 联名系列的头巾款式，被眼尖的网友发现之后，迅速在微博传播开来，产品很快就被投诉下架。
有争议的地方，就有关注和话题。 2015 年，瑞典快时尚品牌 H&M 在伊斯兰国家投放形象广告，社交媒体上炸开了锅。广告画面中，英国穆斯林女模特 Mariah Idrissi 戴着头巾出镜，她也成为首位戴着头巾在西方时尚品牌广告中出镜的穆斯林女性。
(c) H&M
2016 年初，意大利时尚品牌 Dolce ＆ Gabbana 推出多套头巾和长袍服饰，邀请 Mariah Idrissi 出镜展示。
(c) Dolce ＆ Gabbana
除了西方品牌，穆斯林势力也没缺席。去年 5 月，史上第一个“穆斯林时装周”（Modest Fashion Week）在伊斯坦布尔举办，两天时间内，全球 70 位设计师发布了新作品，他们主要来自马来西亚、阿联酋和土耳其。
(c) Modanisa
活动由土耳其时尚电商 Modanisa 举办，这家全球最受欢迎的穆斯林时尚电商，创办于 2011 年，总部位于伊斯坦布尔，已经经过 4 轮超过一千万美元的融资。这家电商有 300 多个签约品牌、超过 3 万件商品，CEO Kerim Ture 告诉美联社，希望通过时装周的形式，将穆斯林时尚打造成世界主流时尚，并激励伊斯兰社区出现更多的穆斯林时尚女性。
今年 4 月，Modanisa 穆斯林时装周将移师伦敦举办。有趣的是，在 2 月的伦敦时装周期间，竞争对手 Haute Elan 也举办了为期两天的伦敦穆斯林时装周（London Modest Fashion Week），吸引了 40 多个品牌展示作品。这家成立于 2013 年，总部位于伦敦的穆斯林时尚电商，去年拿到了 130 万美元的首轮融资，平台有超过 200 位独立设计师和品牌的商品。
(c) Haute Elan
怀揣梦想的穆斯林设计师也不少，比如印度尼西亚穆斯林设计师安妮萨·哈希布安（Anniesa Hasibuan）。2016 年 9 月，她首次在纽约发布了个人同名品牌作品，该系列以印尼首都雅加达为灵感，模特清一色戴着头巾出场，展示了各式各样的长袍和礼服。这位 86 年出生年轻设计师告诉《雅加达邮报》，“我想把印尼的名字带到时尚界，用我的衣服向人介绍印尼的与众不同，以及多样化的部分。”
(c) Anniesa Hasibuan
2017 年 2 月 14 日，Anniesa 再次在纽约发布 2017 秋冬系列，作品灵感源自那些能把自身弱点变为优势的权力女性，通过材料和颜色的组合，表现当代女性的魅力与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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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牌、企业家、设计师，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讲到一点，文化和宗教的包容性和多样性。但是，很多世俗国家并不这么认为，尤其是法国。2010 年，法国成为欧洲第一个禁止在公共场合穿罩袍的国家，再早前的 2004 年，法国就禁止了在公立学校佩戴带有宗教色彩的饰物，基督十字架、犹太小帽、穆斯林头巾都包括在内。这一切的源头，是法国 1905 年通过的《政教分离法》，当年法国废除天主教作为国教，在法律层面确立了严格的世俗主义，社会生活和政治生活完全脱离宗教控制。
既然政教分离，公民穿着就是自由选择，法国政府出台禁令明显有打脸之嫌。但是这几年，极端穆斯林势力在法国接二连三制造恐怖事件，法国政府不可能无动于衷。2016 年，法国 30 个城巿禁止公共场合穿着布基尼，目的是保障公众秩序和世俗主义的规则。但是该禁令引发许多国际争议，法国最高行政法院不得不在当年 8 月 26 日宣布暂停禁令。
△ “布基尼”（Burkini）是“比基尼”（Bikini）和“布尔卡”（Burqa）的合音，一种能够盖身体大部分的连帽泳衣，由头巾、束腰外衣、裤子三部分组成。(c) Matt King
除开政治因素，回看光荣的法国时尚发展史，也可以解释法国人的反应。20 世纪初，女装设计师保罗·波烈（Paul Poiret）帮助妇女摆脱了紧身胸衣。二三十年代，可可·香奈儿（Coco Chanel）让女性穿上了西装和运动装。六七十年代，伊夫·圣罗兰（Yves Saint Laurent）推出吸烟装，让女性裤装大为流行，进一步解放了女性身体。过去一个世纪，女性穿着仪式的演变和创新，伴随着女性身体的解放和自由意识的觉醒，促进了社会进步，改变了女性的社会地位。好不容易把衣服一件件从身上脱下来，难道现在又要穿回去把身体包裹起来？
在一些穆斯林女性看来，法国官员没有权力规定她们穿什么，既然法国女性可以选择裸露，为什么她们没有选择的权力？！在保守的伊斯兰国家，穆斯林妇女不能去海滩，更不可能游泳，布基尼的出现，让她们有机会在泳池或海滩活动。越来越多穆斯林女性觉得，穿上布基尼，就感觉自己获得了自由，这正是布基尼在穆斯林群体中流行的原因。
自由不自由，时尚不时尚，不应该是禁止别人穿什么，而是赋予别人选择怎样穿的权力。对于任何女性来说，爱美是天性，既然法国女人认为裸露是美，穆斯林女性穿起长袍也可以很美。
还好时尚界开明，有着“法国时尚女魔头”之称的前法国版 VOGUE 杂志主编 Carine Roitfeld，本应政治正确地站在政府一边，但她最近却让一位穆斯林女孩戴着头巾登上了她创办的《CR Fashion Book》杂志封面，女孩就是前面说到的 Halima Aden。
(c) Mario Sorrenti / CR Fashion Book
做为一个入行不足半年，毫无圈内背景和人脉的模特新血，Halima 与超模 Bella Hadid、Gigi Hadid、Karlie Kloss、Lara Stone 一样，独占了一张个人封面，简直就是开启了开挂模式。封面照片中，她戴着希贾布头巾，身穿 Louis Vuitton 紧身礼服。
内页大片中，Halima 身穿 Céline 白色西装、Loewe 黑色礼服出镜。内页还有已故摇滚巨星 David Bowie 的前妻、索马里超模 Iman 对她的采访。
(c) Mario Sorrenti / CR Fashion Book
就这样，一向走政治正确路线的大品牌，高调地被与穆斯林发生了关系。表面上看，这是一个欧美时尚界的小概率事件，但是 Carine 自身的法国人身份，以及她手中庞大的时尚关系网，还有其背后支持她的赫斯特媒体帝国，经过这一轮传播发酵，穆斯林时尚成为了全球时尚界的热门话题。
同时，在很多世俗国家公民眼中，希贾布、布基尼、罩袍，终究是伊斯兰和穆斯林的象征，不可避免地赋予它们政治和宗教方面的解读。尤其近些年极端穆斯林势力在全球多地密谋滋事，加上还有一些地缘政治的因素，正在崛起的穆斯林时尚，远不是简单的脱掉或包裹的穿着仪式纷争。
眼下，全球正在经历新一波女性主义热潮，野心勃勃的 Halima，谨小慎微的 Sara，梦想真挚的 Anniesa，就是这股热潮中的穆斯林代表。她们关心女性的身体自由和意识解放，也懂得拿捏世俗论调与宗教传统之间的微妙平衡，她们的个人选择，关乎着穆斯林时尚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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