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北周五佛”与乱世烽烟
在陕西西安的佛造像展厅中,陈列有五尊北周时期的巨大的石佛像,被称为“北周五佛”,这五尊石像是2004年在西安市灞桥区湾子村一座砖厂中发现,工人取土时无意间挖出一个巨大的窖穴,深达四米,五尊大石佛站立其中。
【西安碑林博物馆北周五佛】
石佛为什么会集中埋在这里?什么时间埋的?至今仍是未解之谜。
五尊石佛的高度相仿,都在两米以上,加上底座总高度超过三米,蔚为壮观,佛均为站姿,圆脸弯眉,眼微睁,肉髻低平,左手挽衣襟,右手施无畏印,每尊佛的衣饰又各有不同,更难得的是在其中一尊佛的底座上留下了北周大象二年(580年)七月的发愿文题记,使这批造像成为北朝晚期断代的标杆。
【北周五佛之一】
【北周五佛之一细部】
【北周五佛之二】
【北周五佛之二细部】
【北周五佛之三】
【北周五佛之三细部】
【北周五佛之四】
【北周五佛之四细部】
【北周五佛之五】
【北周五佛之五细部】
【佛座上的铭文】
【大象二年年号】
“大象”是北朝时期北周静帝宇文阐的年号,就在这批造像建成前一个月,大象二年(580年)六月发生了一件大事,北周重臣尉迟迥发动兵变,“众至十余万”,大有推倒重来之势。
很多人因为电视剧《兰陵王》而熟悉其中的尉迟迥,在电视剧中尉迟迥被北周权臣宇文护杀死,然而真实的历史并非如此。
【电视剧《兰陵王》中的尉迟迥】
尉迟迥是北周的实际开创者宇文泰的外甥,宇文护是宇文泰的侄子,两人是表兄弟,宇文护掌握北周朝政多年,到北周第三位皇帝宇文泰的儿子武帝宇文邕继位后,隐忍十二年,终于找机会杀掉了宇文护。
【电视剧《兰陵王》中的宇文邕】
不久,北周在宇文邕率领下开始进攻旁边的北齐,尉迟迥是主要将领之一,只用了三年时间,北周就消灭了北齐,统一了中国北方,尉迟迥被封为相州总管,镇守北齐旧都邺城一带。
在北周讨伐北齐的前一年,北周武帝宇文邕于建德三年(574年)五月下诏“禁佛、道二教,佛教遭受重大损失,《北周书》载:“经像悉毁,罢沙门、道士,并令还民”。
在平定北齐后的第二年,宇文邕突然去世。
【陕西历史博物馆收藏的宇文邕墓志铭】
宇文邕的长子宇文赟继位,这就是周宣帝,但周宣帝不喜欢做皇帝,干了不到一年就把皇位传给六岁的儿子宇文阐,自己做太上皇,这就是周静帝,改年号为“大象”。
宇文赟在位没多久,却封了五个皇后,这在历史上恐怕也是最多的,周静帝宇文阐的生母朱满月是宫女出身,宇文赟的原配夫人杨丽华是正牌皇后,生有一女宇文娥英,杨丽华的父亲是杨坚。
大象二年(580年)五月杨坚被任命为扬州总管,将要出发时忽发足疾,未能成行,正在这时做了太上皇的宣帝宇文赟突然病死,年仅七岁的周静帝宇文阐成了北周的当家人。
皇上年幼无法理朝,《隋书》记载:“内史上大夫郑译、御正大夫刘昉以高祖(杨坚)皇后之父,众望所归,遂矫诏引高祖入总朝政,都督内外诸军事”,有大臣通过篡改遗诏的方式推举杨坚主持政务,杨坚上台后为巩固统治,开始对宇文氏诸亲王的整肃,这些举动激怒了远在相州(今安阳)的尉迟迥。
尉迟迥造反,响应者甚众,刚刚登上权利巅峰的杨坚有被推翻的可能,这时杨坚启用了一位北周老将韦孝宽。
韦孝宽此时已经72岁,34年前,东魏大丞相高欢起兵十万攻打北周的前身西魏,没想到在玉璧城(今山西稷山县西南)遭到守将韦孝宽的顽强抵抗,攻城五十余日未克,伤亡七万之重,高欢被迫撤军,回到晋阳(今山西太原)后不久即病故。
【山西稷山玉璧城遗址】
韦孝宽再次担负起挽救北周政权的大任,仅用一个月就取得大胜,尉迟迥兵败自杀,“传首阙下,余党悉平”,杨坚平安度过一劫。
就在决定杨坚命运的战役进行之时,首都长安的这组巨大佛像也正在建造,隆隆战鼓未能阻挡对西方极乐世界的向往。
也就在这一年的年底,韦孝宽病故。韦孝宽不知道他在玉璧城之战挽救了的宇文氏政权,又经他讨伐尉迟迥断送。
韦孝宽的侄子韦操在征讨尉迟迥的战斗中立下功勋,被封为青州总管,任上在青州开凿了驼山石窟的第3窟,留存至今。
【韦操开凿的山东青州石窟第三窟】
大型佛像建立起来,说明佛事活动兴隆,然而就在六年前,宇文邕刚刚发布过灭佛诏书,一千多年前工具简陋,北周五佛这样的大型佛像需要数年才能完工,开工之时距离灭佛时间更短,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周武帝宇文邕的灭佛持续时间并不长。
这可能和颁布灭佛诏书四年后宇文邕就去世了有关,不仅时间不长,这次灭佛也不像史书上记载的“经像悉毁”。
在碑林博物馆还收藏有吕建崇造像碑,建于建德三年(574年)二月,三个月后灭佛开始,但这块造像碑并未遭到破坏,至今完好。
【西安碑林博物馆吕建崇造像碑】
造像碑可以埋到地下躲过一劫,但尉迟迥于武成元年(559年)雕凿的拉稍寺大佛高达四十米,也没有遭到破坏,这尊大佛至今仍在甘肃武山县拉稍寺的山崖上,最为壮观的早期摩崖大佛。
【甘肃武山拉梢寺大佛】
北周五佛建成后的第二年,杨坚逼迫外孙辈的周静帝宇文阐禅位给自己,从此北周灭亡,大隋开始。
五尊大佛,揭示一段纷乱的历史。
2016.08.22,与鹿鸣寻访北周五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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