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帅和他的《地久天长》：用尽一生圆一场告别

青年电影手册 2021-04-29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大峰传媒 Author 小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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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为人，或许我们都曾怕过，害怕韶华易逝丶容颜不再，害怕真情苦短丶老无所依，害怕世态炎凉丶碌碌而终。世上最可贵的是时间，最残忍的也是时间。曾经有人说过，年纪越大，越觉得岁月过得飞快，越容易沉湎于过去的光阴，白驹过隙，好梦难留。

过去的30多年，中国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改革开放丶计划生育丶下岗浪潮丶全民小康... 从1986至今，跨越了一个人近半生的时间，意气风发的少年眨眼间变成大腹便便的老翁，农田平房转瞬间化作拔地而起的高楼，人们嘴里哼唱着《地久天长》，但其实除了离别是永恒的笙箫，其余的一切不过是萍水相逢丶造化弄人。

在本届柏林影展上，有一部华语片，跨越了文化差异，让“电影宫三层楼的观众都泪流满面”。王小帅导演用娓娓道来的关怀，再现了两代人风雨飘摇的历程。近30年的光阴浓缩在了175分钟的景框内，看完电影，观众就仿佛和角色们一起，走过了漫长颠簸的一生。

爱别离，怨长久

“我们正在等待变老”，这句话简要总结了丈夫刘耀军（王景春饰）和妻子王丽云（咏梅饰）对自己生活痛苦的认识。他们曾经是一个幸福的家庭——直到他们的儿子被水库淹死。两人离开家乡，进入大城市，没有人认识他们，他们甚至不懂当地的方言。他们的养子（王源饰）并没有给两人带来所希望的安慰。这对夫妻屡次陷入他们的苦痛的回忆中。最后，他们决定回到最初失去希望的地方。

这个跨越中国30年历史的家庭传奇，个人经历和社会背景融合，在不断变化的阵痛中陷入了困境。剧情包裹着对时代的反思，《地久天长》从文化大革命后的20世纪80年代的国家动荡，叙述至当今经济繁荣的资本漩涡，透过画面，带领观众看到埋藏在深处的疮疤。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丶老丶病丶死，爱别离丶怨长久，求不得丶放不下。《地久天长》几乎涵盖了这8种无可奈何，以人物关系做为主要叙事脉络，聚焦在亲子关系丶友情关系和爱情关系，错综的人物图谱，构成了全片的主要架构。

剪辑层面，打破线性时间轴线，王小帅导演表示，这种看起来非常冒险的尝试，放在《地久天长》的故事中，观众应该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当人们回望过去的时候，会直接切入某段经历，就如同影片中的插叙。干净利落的剪接，有助于聚焦视角，在三个小时内呈现三十年人生旅程的起伏。

人际关系丶时代洪流丶记忆苦痛，围绕这三个主题，《地久天长》没有刻意的煽情，主要依靠人物表演和台词，展现了两代人的爱恨情仇。不少影友觉得，电影最后的半个小时有点烂尾，故事收得太过完满，破坏了之前留白简洁的风格。隐忍克制了大半生，在逼近迟暮的最后，导演还是于心不忍，最终，给角色们找寻了一个出口。

岁月凉薄，好梦难留

王小帅表示，《地久天长》花了四年多的时间筹备和摄制，是一部再现中国现代历程的家庭史诗电影。作为「家园三部曲」的首部作品，《地久天长》故事背景宏大，导演觉得，每一次的社会变革，都会对个体的生活丶甚或是一生的命运造成深远影响。痛失骨肉，却因为计划生育，错过了再要孩子的机会；原本在工厂谋一份讨生活的薄薪，却因为体制改革，面临中年失业的窘迫；婚姻惨淡，出轨偷情却不小心意外怀孕... 知青下乡丶东北老工业基地没落丶南方打工浪潮丶出国人群增长丶炒房一度盛行... 两代人生活中的种种经历，结合中国当代经济腾飞的背景，这是王小帅作品一贯的方式，用小人物的视角，借由各种时代冲撞，记录一代中国人的集体回忆。

德国柏林勃兰登堡广播电台在谈及《地久天长》时候表示，3个小时的电影并不冗长，王小帅导演了一部杰出的丶情感浓郁丶条理清晰丶技术上近乎完美的巨作。《综艺》杂志对王景春丶咏梅两位主演的演技做出了高度肯定，王景春展现了普通人的善良，咏梅的脸上可以读出许多细微的感情。《银幕日报》也指出，王小帅的野心点亮了柏林电影节，《地久天长》是一部内容充实大胆的电影，全片的叙事情感动人，历史层面发人深省。豆瓣上，影友们对《地久天长》的短评也大多是褒奖的，认为“中国电影终于回归到了最好的状态”。

用尽一生，圆一场告别

谈及创作初衷，王小帅导演坦言，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而告别竟如此漫长。《地久天长》英文片名「So Long, My Son」，在电影中，男主角先后告别了他的三个「儿子」，亲生骨肉丶领养的继子，以及一个流产掉的孩子。溺水离去的儿子，是刘耀军和王丽云心头上永久的伤疤，他们带着这道阴影，背井离乡，来到了福建的一个小渔村生活。十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无法忘却，企图弄明白儿子离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着这样的困惑，夫妇二人重新回到了噩梦开始的地方。两个离别了30年的家庭，又再一次聚在了一起。

类似王小帅2014年的作品《闯入者》，《地久天长》也在强调，学会谅解别人，才能得到解脱。或许，每个人都会犯错，被伤害的人一辈子承受着悲痛，加害者背负着罪恶感的折磨。在社会大洪流下，人和人的关系因为一件事就破裂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王小帅导演表示，《地久天长》的主角们遭遇了巨大的人生挫折，但他们始终善待丶理解他人，这是影片主要想传达的情感。

《地久天长》全片175分钟，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段落：第一个小时，主要是交待人物背景，拉进观众与角色们的距离；第二个小时，观众越来越对角色产生共情，情绪随着主角们的选择和境遇起起落落；第三个小时，前面铺陈的细节在这里逐一爆发，让观众们屡次鼻酸丶潸然泪下。有影评人说，《地久天长》是近两三年华语电影中，最强的一枚“催泪弹”。

《地久天长》不只停留在叙述两代人的牵绊，在个体坎坷经历的背后，也有导演对于中国30年变迁的反思。王小帅表示，中国人所经历的一切，真的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其中蕴藏了很多的故事，他都希望可以一一挖掘出来。用电影回顾过去，就是希望未来可以不要犯类似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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