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金扫帚奖诞生十年所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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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12日，山西晚报对金扫帚奖进行了深度报道。《青年电影手册》原文刊发。
随着中国电影市场的迅猛发展，各类名目的电影颁奖礼层出不穷，有代表权威的“三金”奖（金像、金马和金鸡），有国际认证的上海国际电影节、北京国际电影节，有地域或主题特色的电影盛会，如哈尔冰冰雪电影节、丝绸之路电影节等。
但只有一个颁奖，堪称电影界的“独一无二”，甚至让众多电影大咖“谈之色变”或“避而不见”，它的名字让人过目不忘——中国电影金扫帚奖。为中国电影做大扫除的“金扫帚”，本着扫烂片为目标，评选的是一年一度最差影片。
从2009年开始总共10届，以网友票选为主“金扫帚”栽过的电影不计其数，有观众熟知的《三枪拍案惊奇》《非诚勿扰2》《小时代系列》《南京！南京！》《富春山居图》等；栽过的明星也是多不胜数，有杨幂、邓超、小沈阳、林志玲、刘亦菲、何炅、郭德纲等。但几乎每届金扫帚颁奖礼，都会遭遇无人到场领奖的尴尬，直到第9届王宝强现身领取“最令人失望导演奖”的破冰之举，才让该奖项有了历史性的转机。
如此“高冷”的奖项，坚持10年实属不易。如此独特的“发声”，在华语电影史上绝无仅有。
有人说它是中国版的“金酸莓”，有人说它是影坛的“啄木鸟”。能“扫”出这样的名声，金扫帚奖背后其实经历了“收保护费”的质疑、赞助没着落濒临停办的危机、屡屡被拒遭白眼的尴尬……
即便如此，在创办人程青松心里却一直有一个坚持——“中国电影需要一把金扫帚来扫除影坛尘埃，以此激励和鞭策中国电影人”。
金扫帚因电影《三枪》而诞生
2009年，程青松的朋友、原《周末画报》主编李孟夏告诉他一件神奇的事儿：自己跟一直有代沟的父亲去看电影，居然很难得产生了一致的看法——都认为这个电影很烂。
“人人都有自己心中的好电影，但烂片几乎是人人心目中的烂片。”那一年的贺岁档，程青松和他朋友以及不少观众都对一部电影印象深刻，就是由张艺谋执导、“赵家班”全员上阵、外加孙红雷和闫妮捧场的《三枪拍案惊奇》，当年，那种“二人转喜剧模式”令众多观众“大开眼界”“拍案惊奇”。
“有意思的是，这部电影上映前后，各种营销话题层出不穷，很多媒体对这部电影的‘赞誉’口径一致，不少影评人开始为资本站台，而一些‘批评’的内容却很难发表。”作为一个影评人，程青松顿时有种“电影批评的声音将被营销淹没”的可怕想法，他马上想到应该设置一个“挑毛病”的电影奖。
那是博客流行的年代，程青松开始发动网络力量，为这个奖项征集名称，他列举了很多如“金马桶”“金扫帚”“金鞋垫”等名字，发在博客上让网友票选，最终敲定了“金扫帚”的名称。程青松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借用“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来打扫影坛，同时他也希望“金扫帚”可以传递一个比较正面的含义：“敝帚自珍，不能只顾赚钱。”
第一届金扫帚奖的网络投票很快就出炉了，“最失望”的影片是《三枪拍案惊奇》《刺陵》《南京！南京！》，“最失望”的导演是张艺谋，“最失望”的男女演员是小沈阳和林志玲。观众和网友票选的积极性，让程青松更明确了一件事：“举办颁奖礼，用行动让更多人看到。”他特意选择在1月颁奖，这正是春节前家家户户“扫家”的时间，顺便清扫一下2009年的影坛。
2010年1月30日下午2点，一场别开生面的“电影节颁奖典礼”在一个商场的中庭举行，与以往颁奖典礼不同的是，此次颁奖典礼没有国际大明星，没有红地毯，“获奖者”全部缺席！
一切想法都是好的，但结果可想而知，这样一个不光彩的称号，演艺圈的人唯恐避之不及。大多数接到电话的“中奖者”以“没时间”等各种理由婉拒，也有人直言表态“不接受”，更有人质疑这种评奖方式。
最终，在第一届中国电影金扫帚奖颁奖典礼上，全程未见一个“获奖者”，甚至也没有“代表”来领奖。不得已，主办方只能把奖杯及获奖证书邮寄给各自对应的“获奖者”。可以想到，这些邮寄出的奖杯和证书的“命运”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难逃“打烂”“撕碎”的命中注定。
“金扫帚”的首秀就这样结束了，虽然结局有些惨淡，但参与评选的观众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有网友称这是中国版的“金酸莓奖”。就这样，程青松和金扫帚奖团队下决心坚持做下去，但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一种质疑夹杂在巨大的舆论洪流中猝不及防地席卷而来，险些断送了“金扫帚”的命。
“保护费”风波引发质疑
“金扫帚”奖从诞生之日起，就注定了其风波的命运。它一方面颇受大众关注，一方面也不断受到质疑，面临巨大的压力。
2015年3月，第六届“金扫帚”颁奖前夕，一条“程青松派人向金扫帚奖提名女演员收保护费”的消息在网上流传，称没有缴纳的艺人最终会获得“金扫帚”大奖。有粉丝网友大胆猜想，三届都拿奖的杨幂大概是因为没有“打点”主办方。
对于这些质疑声，主办方最开始没有理会，因为3月16日颁奖礼在即，不能受影响。这一届金扫帚奖，《小时代3》获得4项最失望奖，甄子丹和杨幂获得“最令人失望男女演员奖”。
那一届颁奖，依然没有获奖者到场，再加上此前的质疑声，“金扫帚”奖被推向了风口浪尖。主办方的“不回应”，迅速变成了很多人理解的“默认”，“收保护费”的声音愈演愈烈，“金扫帚”奖面临创办以来最严峻的危机。“那是金扫帚奖遭遇的最大的质疑！”如今回想起这段风波，程青松仍心有余悸，“这些造谣，会让不明真相的观众产生怀疑，也成为一些获奖者‘攻击’我的理由。我个人不怕，但怕因此伤害到这个奖。”
为了尽快平息风波，颁奖礼结束4天后，主办方在微博发布严正声明——“任何人如果以拿得到金扫帚奖要保护费，请立即报警！同时我们也将采取法律行动，维护金扫帚奖的权益。”声明公布后，不少人转发和评论，其中不乏演艺圈知名人士。刘晓庆率先力挺：“清者自清，我了解你的人品。”演员郭晓东调侃道：“老程，你太不仗义，从深圳往返，你连个打车费都不给报！”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教授李苒苒留言：“据我知，谢飞导演是自己坐地铁去的，我因为住得远、年纪大提出要接送，结果程青松的朋友开自己的车来接的，谁也没拿一分钱，为什么会如此呢？”导演王小帅说：“去过几次，每次都是自己来去，也没收到过信封之类的东西（真抠门儿）。在中国这个以人际关系为重的地方做这个事（金扫帚奖）不容易。”
很快，那一届“金扫帚奖”的评选细则也被网友挖出来：当年共有130多万网友参与投票，选出前10位提名名单后，再经过25位影评人、媒体人、编剧和学者组成的专家团选出最终结果。为公平起见，主办方在评选结果出炉前，还特意在网上公布了25位评委的实名投票详情，以增加奖项的透明度。而这些评委多是评论家和电影圈人士，包括文学评论家杨早、《电影世界》主编梅雪风、文化评论人韩浩月、影评人曾念群、诗人兼文化评论家叶匡政、主持人梁宏达等。
在经历主办方声明、明星力挺、评选细则公布等几个环节后，“收保护费”的风波终于渐渐平息了，本以为可以安享太平，没想到仅仅一年之后，“金扫帚”奖又面临经费告急的局面。2016年1月，《青年电影手册》官方微信发布了一条信息:金扫帚奖由于没有找到赞助濒临停办。消息被报道后，程青松收到了3个朋友的转账，其实很多人都在默默地支持这个奖。此外，经常来参加颁奖礼的王小帅、刘晓庆、贾樟柯等圈内电影人也都鼓励程青松“一定要办下去”。
就这样，“金扫帚”奖在一路磕磕绊绊中走过了十届，在第九届颁奖现场，一个人的领奖和发言，为“金扫帚”奖带来转折性的变化。
颁奖现场终于有了领奖人
2016年，“金扫帚”奖创办人程青松曾发出这样的感慨：“中国电影票房超过400多亿了，有人愿意来倾听观众的声音吗？”
2018年，一个愿意倾听观众心声的人带着勇气走上领奖台，这个人叫王宝强，是迄今为止第一个到现场领“金扫帚”奖的一线艺人。
凭导演处女作《大闹天竺》王宝强收获了“最失望”影片奖，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件“丢脸”的事，王宝强用行动打破这种想法，并说出了这样的获奖感言：“虽然它是个不光彩的奖项，但可以鞭策人进步。我来领奖是因为我爱电影，尊重电影，尊重观众，尊重在座的前辈们。我第一次当导演确实欠缺经验，有很多不足，我相信经过自己的努力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导演。感谢这个奖项给我机会，对观众说声对不起。”
其实，王宝强并非“金扫帚”奖开先河的领奖人，却是名气最大的一个。他所带来的影响，对这个华语影史首个敢打“差评”奖项的未来发展带来更多可能性。
2019年“金扫帚”奖颁奖现场，特别颁发了“十年最令人失望影片”，《富春山居图》《小时代》系列和《纯洁心灵·逐梦演艺圈》当选。值得一提的是，此前一直不承认自己拍了烂片、甚至控诉豆瓣打2.0低分有黑幕的《纯洁心灵·逐梦演艺圈》导演毕志飞赶到现场领奖，他表示：“影片确实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以后争取从‘金扫帚’奖走向其他‘金字头’的奖项，比如金马奖。”毕志飞还笑称，“王宝强是最令人失望的导演实至名归。我不够有名，有点厚爱我了！”
制片人李明阳是第一个现场领取“金扫帚”奖的人，2013年他凭借《疯狂的蠢贼》荣获金扫帚奖“最令人失望中小成本影片”奖，他不但登台领奖，还向全国观众念了一封长达3分钟的检讨书。6年后，他成为“金扫帚”奖的颁奖嘉宾，“我特别感谢当时‘金扫帚’在我非常孤单的电影路上给了我第一个奖项，这6年来我还在如履薄冰地做电影，我把奖状和奖杯摆在书房，每天激励自己。”
这些领奖者的言行，契合了“金扫帚”奖诞生的初衷，揪出烂片不是终极目的，发现烂片烂在哪儿才更有借鉴意义。
文化评论人韩浩月说：“作为金扫帚奖的评委，其实我们在看金扫帚奖入围影片的时候是比看奥斯卡入围影片还要认真的，因为对于好的电影来说，多一份表扬是锦上添花，对于令人失望的电影来说，多一份批评才会让这部电影有进步的可能，让创作者有进步的可能。所以，在这个致力于消灭批评的电影市场下，我们要更加重视金扫帚奖。”
北京电影学院的崔卫平教授给金扫帚奖做了一个“提升”的注解——“扫帚在西方神话里是有魔性的，得奖者骑上富有魔力的‘金扫帚’飞翔，拍出中国人的梦想和希望。”
导演王小帅说：“金扫帚奖在快乐和幽默中，透着一种责任和严肃，电影人理应回应观众的期待……”
这些声音让创办者程青松感到，电影批评的重要性，“办这个奖是希望好电影越来越多，不好的电影越来越少。”
本文摘自山西晚报2019年5月12日06版 作者李霈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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