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IX 工作站的大规模灭绝
行业快速迭代下，软硬件的淘汰速度似乎远超我们的想象。
链接：https://www.osnews.com/story/135605/the-mass-extinction-of-unix-worksta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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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类计算机市场，虽然如今我们已经不怎么讨论了，但在上个世纪 90 年代与 2000 年初这片市场还依然存在，那就是 UNIX 工作站。这类计算机不是 x86 机器，运行了许多商业版的 UNIX，用于非常高端的计算。这类机器价格昂贵、独特、与众不同，而且往往设计过度。
当初有无数公司制造和销售这些 UNIX 工作站。SGI 是这个市场的重要厂商，他们的机器色彩艳丽，配备运行 IRIX 的 MIPS 处理器。还有Sun Microsystems（后来被 Oracle 收购），销售更强大的 UltraSPARC 工作站，运行的是 Solaris。行业传奇 DEC 出售的是运行了 Digital UNIX（1998 年 DEC 被 Compaq 收购后改名为 Tru64 UNIX）的 Alpha 机器。当然还有IBM，他们出售的是由其 PowerPC 架构和 AIX 操作系统提供支持的 UNIX 工作站。
随着 x86 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通用，随着 Linux 作为 UNIX 的有力替代品逐步兴起，以及基于 NT 版本的 Windows 的普及，UNIX 工作站的前进之路变得越来越狭窄。进入新千年后，几乎所有传统的 UNIX 供应商都停止了工作站的生产，有些甚至停止了相关架构的生产，集体转向英特尔的 Itanium，可惜 Itanium 的发展也不顺利，最终只在计算发展史上留下了惨淡的一笔。
大约在 2010 年，所有 UNIX 工作站都消失了。MIPS、UltraSPARC、Alpha以及其他工作站都消失了，除了少数例外。各种商业版的 UNIX 也一蹶不振，到如今几乎都灭绝了（除了 Solaris）。用户和整个行业的硬件都转向了 x86，而软件方面则转向了 Linux、Windows，以及在某些情况下转向 Mac OS X。
我一直非常喜欢 UNIX 工作站，这些计算机很神秘、很独特，上面运行的软件对我来说非常陌生，而且它们非常昂贵。这些年来，我一直保留了一台 UNIX 工作站——一台运行 Solaris 9 的 Sun Ultra 5，我非常喜欢这台小机器。当时，我还是一名学生，住在一间小公寓里，没有多少闲钱。但当时网上到处都是 UUIX 工作站的广告，而且它们又便宜又强大。
后来，我的财务状况有所改善，也不怎么缺钱，但我的公寓还是太小，无法购买更多电脑，尤其是又大又笨拙的 UNIX 工作站。然而，到了 2020 年以后，一切都变了。我的房子有足够的空间，我甚至有了自己的办公室，所以我有足够的空间和金钱来购买 UNIX 工作站了。
然而，我很快就意识到时代变了。
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了解到如今想购买、学习和使用 UNIX 工作站，你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这些问题大致可以归结为三大类：硬件、操作系统以及第三方软件。下面，我将逐个介绍这些问题，并给出一些我遇到的例子，其中大部分基于我购买的惠普 UNIX 工作站。
硬件
说到购买经典款的 UNIX 工作站，大多数人首先会想到 eBay。eBay 是大家最喜欢的拍卖网站和在线市场，里面有各种 UNIX 工作站，从 80 年代一直到 2000 年初的最后一批机器。然而，你很快就会注意到，这些机器的价格绝对疯了。
一款 2005 年产的 Sun Ultra 45，不保修，不包邮，大约 1500 欧元～2500 欧元。90 年代中期产的 SGI 175 Mhz Indigo 2，最低价1250 欧元。就连 1998 年的 Sun Ultra 10 都需要 700 欧元～1300 欧元。你还想要更强大的 SGI Fuel？算了吧。
翻新商给出的价格也差不多。几天前，我问了瑞典的一家翻新商，Sun Ultra 45 的要价超过了 4000 欧元。至于美国，UNIX HQ 等翻新商有很多不错的机器可供选择，但一台 IBM IntelliStation POWER 285（运行了AIX）开价 2000 美元，一台 Sun Blade 2500 开价 1300 美元，SGI Fuel 大约为 2000～2500 美元。
当然，这些价格还不包括运费和海关费用。这些机器的运费非常高，将一台 UNIX 工作站从美国运到欧洲，运费往往比计算机本身还高，也就是说实际的开销还要翻倍。最重要的是，还有海关费用。
老实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如今 UNIX 工作站的价格会飙升到这个程度。在 5～10 年前，这些机器的价格要便宜得多。似乎背后有什么推动因素，而且我怀疑稀有可能是原因之一。这些机器的需求并没有那么高，所以我怀疑没有多少买家，所以他们就使劲抬价格。根据我的了解，比如某些机型在某个小众市场有着绝对的需求，而卖家只能坐等其中一个坏掉然后更换，所以没有人在意成本，也没有太具体的定价依据。
最后，我认为只要有人愿意付钱，再高的价格也算是合理。我有一种感觉，这块市场的泡沫很也大。UNIX 工作站几乎就是废品，除了爱好者和收藏家之外，没有任何实际用途。我很伤心，显然我们之中仍然有很多人愿意花大价钱购买这种带电源的金属大疙瘩。
我很幸运， 2021 年 4 月，我在 eBay 上仅花了 70 欧元就买到了一台惠普Visualize c3750 PA-RISC 工作站，至今我也不清楚这个价格是不是标错了。似乎卖家也意识到他犯了错，因为他还需要大费周折把机器给我送过来。
最后，机器终于送来了，我向女邮递员深表歉意，因为她不得不扛着这个沉甸甸的家伙四处奔走。不过，我很高兴终于拿到了这个原本十分昂贵的硬件。
操作系统
我买的 c3750 完全是为运行 HP-UX 而设计的，HP-UX 是惠普的商业版 Unix。可悲的是，我的机器没有安装软件，所以我不得不亲自动手安装。然而，我发现获取商业版的 Unix 竟然是如此困难。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访问惠普的网站，输入机器型号或序列号，然后就可以下载安装媒体，或者至少可以支付少量的费用，让他们把安装媒体送到我家。毕竟，这些都是昂贵的企业机器，而惠普这些公司最擅长的业务就是为昂贵的企业产品提供长期支持。
然而，我错了。
首先，我根本找不到地方下载我的 PA-RISC 机器支持的 HP-UX 版本：10.20、11.00 或 11i v1。最重要的是，我也无法订购安装介质。事实上，没有任何官方途径以任何方式或形式提供这些版本的 HP-UX。我甚至专门为此联系了 HPE，但也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继续探索获取 HP-UX 的合法途径。这时，我想到了Archive.org，我尝试了各种搜索，但最后还是没有找到。我还尝试了其他各种途径，但都无济于事。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尝试一下，但从未找到任何能够在我的硬件上启动和安装的 HP-UX 媒体。
在购买这台机器将近 18 个月后，我通过 Mastodon 求助于一位粉丝，还找到了一位前 HP 工程师。几经波折，在他们的帮助之下，我终于找到了安装媒体。
然而，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我的安装介质标注的日期是 2003 年或 2004 年，但根据这 18 个月以来我对 HP-UX 11.11 的研究来看，我还需要找到大量的补丁来修复错误、安全漏洞、更新开源工具等等。多年来，这些补丁以各种形式分发，刚开始的 CD-ROM 以及后来的 DVD。而寻找这些补丁的难度甚至超过了 HP-UX 本身。
与操作系统非常相似，HPE 没有列出这些补丁，也没有任何相关的官方文档。我只能通过非官方的渠道，大量搜索、挖掘和整理。与 HP-UX 本身非常相似，我最终设法通过 Archive.org 找到了正确的 Support Plus 和 Hardware Enablement ISO。
曾经有一个工具 HP-UX Software Assistant（SWA）可以自动从惠普服务器下载补丁，不知道是否支持HP-UX 11.11。但是，这个工具也无处可寻，没有官方文档，据我所知，即使找到，HPE也不提供在线补丁，所以也无法使用。
尽管如此，在经历了大量的研究之后，我的 HP Visualize c3750 现在搭载了 875MHz PA-8700+ PA-RISC 处理器，升级到了 3GB 内存，而且还配备了当时最快的 GPU：FX10pro，机器上运行的是HP-UX 11i V1 (11.11)，这是该机器支持的最后一个版本，而且具备所有最新补丁。
然而，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第三方软件
在买到机器，安装好操作系统，打了各种补丁之后，下面我需要寻找可以运行的应用程序。我想从最底层开始，寻找 UNIX 系统基本的开源工具。幸运的是，我找到了 HP-UX 的移植与存档中心，其中保存了很多面向惠普Unix系统用户的开源软件。
可悲的是，除了最新版本的 HP-UX 之外，这个中心根本没有办法支持任何东西。旧版本以及旧结构体系的所有包都已经删除、弃用或只能手动下载。我完全理解，毕竟 HP-UX 社区非常小，构建、维护和提供这些包并不是免费的。这个中心存在，我已经很感谢了。
下一步是安装实际的应用程序，这些都是当初这些机器的日常用户会使用的一些软件。我不打算在此详细介绍我尝试运行每个应用程序的经过，我只重点介绍两个应用程序：Pro/ENGINEER 和 SoftWindows。
Pro/ENGINEER是一个 CAD 软件套件，可用于多种平台，包括 HP-UX。我没有使用 CAD 和工业设计软件的经验，也不了解这款软件，我只是想运行一下这款软件，了解一下当初这台机器上运行的软件的样子。找到适用于 UNIX 的 Pro/ENGINEER 并不是很难，Archive.org 上就有几个版本，包括第 17 版，我认为它可能是 HP-UX 可用的最后一个版本（但我不确定，因为资料不足）。
通过Archive.org 安装 Pro/ENGINEER 17 很简单，严格来讲，它适用于旧版本的 HP-UX，但根据我的了解，HP-UX具有出色的向后兼容性，我尝试过凡是能在 9.x 和 10.x 上正常工作的软件，在 11i 上也照样能正常工作。但我遭遇了 Pro/ENGINEER 的许可问题。这类软件使用的不是简单的序列密钥，它们的许可方案更为复杂。当然，这些许可方案早已过期，甚至连原本用于“演示”的秘钥都在很久以前就停止工作了。
图：Pro/ENGINEER 17 的 Unix 许可窗口
Pro/ENGINEER背后的公司 PTC 仍然存在，而且还在销售各种与 CAD 相关的专业软件包，所以我决定联系他们，看看是否可以解决一些问题，例如为这些旧版的软件提供通用许可。虽然他们的一位销售代表回复了我，但在我重申问题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另一个我非常渴望尝试的软件是 SoftWindows。这是一款将 SoftPC x86 模拟器与 Windows 组合在一起的软件包，可在任何受支持的平台上运行 Windows 3.x、95 和 98 的软件，包括商业版的Unix。SoftPC 和 SoftWindows 背后的公司 Insignia 甚至与微软签订了独家协议，获得了 Windows 源代码的访问权以进一步改进他们的软件产品，并且微软在 Windows NT 的多个早期非 x86 版本中的 x86 兼容层中使用了 SoftPC。
我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找不到 Windows 95 附带的适用于 HP-UX 的 SoftWindows 版本，这可能是他们为该平台制作的最后一个版本。我也尝试过寻找SoftPC，但都是徒劳的。Windows 95 版的SoftPC 确实存在，到处都有详细的文档，但软件本身似乎已经消失了。
幸运的是，我在 Archive.org 上找到了旧版本的 SoftWindows for UNIX。这个版本有点旧，包括 Windows 3.11 和 MS-DOS 6.22，可以安装在各种 UNIX 版本上，包括 HP-UX。尽管从技术上来看，这是为旧版的 HP-UX 设计的，但在 HP-UX 11i 上也可以顺利安装。然而，Archive.org 列表中有一行小字：“该软件使用了 FLEXlm，祝你好运。”
FLEXlm是众所周知的软件许可管理器，UNIX（以及其他平台）的各种软件包使用它来管理许可。这些许可可以锁定到一台计算机，或通过许可服务器分发并按需分配。在我安装 SoftWindows 2.0 for UNIX 时，弹出了一个 Insignia FLEXlm License Manager 窗口，每次启动SoftWindows，都会询问序列号、到期日期以及授权代码。为了获得用户的授权码，你必须填写保修卡、序列号、FLEXlm HostID（绑定到机器的唯一标识符）以及服务器名称，并发传真给Insignia，然后由他们为你提供授权码。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我根本没办法获取授权码，姑且不论他们给出的电话号码是 90 年代的，早就没人用了，就连 Insignia 也不存在了，这家公司于 1999 年被 FWB Software 收购，而后者似乎也在 2002 年或 2003 年的某个时间停止运营了（尽管我找不到任何确切的日期）。许可管理器 FLEXlm 的主人换了好几波，最终变成了Macrovision。
所以，即便我通过某种方法设法找到 SoftPC 和 SoftWindows 的主人，他们也无法生成许可了。与此同时，Flexera 可能也无法生成任何 SoftWindows 的许可。换句话说，这款非常有趣的软件走入了死胡同。
Pro/ENGINEER和SoftWindows 只是两个例子，但论你使用何种商业软件，最终都会遇到各种问题：要么找不到安装包，要么找不到许可，要么两者兼而有之。虽然 UNIX 工作站有大量迷人的商业软件，它们在各行各业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这些软件本身已经消失在黑洞中了。
在尝试探索 HP-UX 的功能时，我还遇到了其他问题。缺乏信息始终是惠普的一个大问题。例如，寻找可在 HP-UX 11.11 上运行的 Firefox 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我至今仍然不知道最后版本是哪个，我花了很多时间搜索 FTP 服务器，最终偶然发现了 Firefox 3.5.9 的 HP-UX depot（平台的包格式）。
更糟糕的是，我知道 HP-UX 有一些非常酷的功能，但由于缺少文档、信息和软件，我根本不知道如何设置，更不用说使用了。例如，有很多关于 HP-UX 能够使用智能卡读卡器甚至指纹扫描仪进行身份验证（例如登录）的参考资料，但究竟支持哪些读卡器和扫描仪？如何设置？我需要哪些惠普软件？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大规模灭绝
我必须承认，整个经历并不愉快。如此多的知识（文档、软件、教程、驱动程序等各种形式）正在我们眼前消失，这让我感到痛苦和沮丧。各个公司的目光短浅、对自家的传统业务的漠不关心正在摧毁整个软件领域，随着时间的推移，恢复和运行这些旧系统和软件的难度会越来越高。
我希望 HPE 做些什么？我的要求并不高，我并不会要求他们将 HP-UX 作为开源软件发布，或者只为少数对 HP-UX 感兴趣的爱好者建立一个完整的销售渠道。我只希望他们将一些 ISO 文件、补丁库以及其他 HP-UX 软件连同文档一起存储到某个 FTP 服务器上，以便我们下载。仅此而已。这些东西没有商业价值，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如果他们愿意，甚至可以建立一个网站来帮助我们寻找信息，但这不是必需的。如果他们还有一丝善意，可以把所有这些东西都扔到 Archive.org 上。
至于第三方软件，恐怕为时已晚。Pro/ENGINEER 和 SoftWindows for UNIX 之类的软件可能要永远消失了。
软件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亡，我担心这种大规模的灭绝是无法扭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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