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现在没什么人劝我去做视频或直播了？以前留言区里几乎天天都有，还有人直截了当地告诉我说，文章太长懒得读，不如做个视频萃取其中精华，解读一番，那样的话他“愿意天天看”。我听了那么多年的建议意见，现在是不是轮到我来说了？
这里我想先问一个问题：抖音也好，快手也好，你在上面关注的网红，有几个是你连续看了一年以上的？或者这么问：在你关注一年以后，还有几个依然活跃且火爆的？持续创作很困难，持续视频创作更困难。以前我说做视频比写文字困难，很多人不信。我说视频越短越难做，很多人仍然不相信。既然做视频那么简单容易，为什么一个人根本撑不住两三年呢？为什么新旧网红的交替频率那么高呢？就算是你最喜欢的大导演，让他一年拍一部，连续拍十年二十年，估计你也不会愿意再看了。因为你对他的影像风格，对他的叙事方式已经太过熟悉，完全兴奋不起来。隔个两三年来一部，相对会好一些，但是也没有任何保证。就像是枝裕和现在这样，几年前的《小偷家族》还掌声如雷，到了《掮客》就是一堆刺耳的批评声了。除了持续创作上的困难，人们也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了现实，现实就是做视频很容易把自己做成了赛博佃农。互联网是一大片农田，但是农田早就不是无主之地。平台就是大地主，创作视频就是去种田。地主发现你种得好，产出高，那就把你调去好田地继续耕作。地主发现你种得不怎么样，那么你就在你那片薄田上继续努力。根据产出调整田地，这叫算法。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熟悉了：你种得太好，变成了超级佃农，一个人可以种500亩地。地主马上不乐意了，因为你可以用不种地来威胁他，他们家加起来也有2000亩地。所以，立即给你换田地，弄几块普通的甚至是荒地让你去继续种。把你原先的好田地分给50个人，一人种十亩地更安全一些。这就叫分散风险，打击削弱头部佃农，鼓励扶持腰部佃农。所以一方面不能种太差，种太差会自己被饿死。但是另外一方面不能种太好，种太好地主不安心，会冷处理你，让你去开荒。你说这太操蛋了，老子干脆不玩了。这时候你又发现，田地不是你的，无论种多好你都根本带不走，你终于醒悟：原来搞了半天，我是个赛博佃农。流量是人家地主分配的，用户是人家地主分配的，自己什么都不曾真正拥有，也根本带不走。
相比之下，创作文字、图片乃至声音，虽然看起来很土，但起码是个小自耕农。开个博客或者公众号，去个数字艺术或者线上图库成为供稿人，做个纯语音访谈的会客室播客节目。平台不帮你分配流量，也不帮你做什么推荐，全靠你自己的手艺吸引来观众，那么情况要好得多。不会出现平台注入流量，四处推荐，你就火爆异常，平台一旦撒手，你就直落谷底的现象。所有的奥秘就在于有没有中间商。互联网出现，解决了人和人之间建立联系的问题，解决了人和物之间建立联系的问题。本来你可以用订阅、关注这些方持续跟踪人和物的动态，随时保持联系。但是平台出现了，插入中间，非要代理一手。对于用户来说，你能看到什么，几时看到，平台说了算。对于创作者而言，你被谁看到，几时看到，多少人能看到，平台说了算。没有中间商，创作者和他的读者之间就是直连关系。有了中间商，这个关系就变成了转接关系。有了转接关系，平台可以非常便当地进行控制，决定谁能火，有多火，火多久，也可以在一瞬间剥夺所有的流量，让创作者对着空气自说自话。当然，这一切都有一句很好听的解释：我们用推荐算法，解决了您的信息过载问题，提升了您感兴趣的信息和您之间的匹配效率，这是人类的进步。不过，认识到赛博佃农的身份也不会影响大局。因为平台承诺了每个人都有15分钟的成名机会，只要这个承诺还做数，人们就会络绎不绝地跑去博这15分钟，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此刻想也无益。更何况面对平台算法，人们还发明了以魔法打败魔法的方法，组成赛博佃农联合体，一个人一旦被选中去种良田，他就把田地分给自己人大家匀着种。只要联合体人数足够多，每天总有人能被平台选中。我想，天道至公。人人都喜欢一周涨500万粉的故事，那么这种故事一定也对应着2000万粉播放量不到10万的时刻。得来得迅速，失去的也就会更迅速。凡是免费赠予你的，收回时也就不需要通知你。这里面依然存在着一种平衡，使得一切不会无限制地膨胀下去。至于说那些宣称“愿意天天看”的人，不存在的，从来都不存在这种人。
题图：《花园》
题图创作者：和菜头的小肉手
题图AI算法提供：Disco Diffusion v5.4
prompts: A serene landscape of a garden by lawren harris, trending on artstaion.
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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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相信我：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都是错的
禅定时刻
《林中湖水》
插图创造者：和菜头的小肉手
插图AI算法提供：Disco Diffusion v5.4
prompts: A serene landscape of lake in the forest,autumn day, by evgeni gordiets.
南派三叔专区
韦伯望远镜今天让人类看到了130亿年前的宇宙最深处，ππ，你的终极已经藏不了多久了。宇宙的最深处应该还是一道青铜门，有人一直在外面按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