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与艺，一绣千年，无问西东！

夜读民国杨夏的《刺绣论》。他说：与世界其他国家的绣品相比，中国刺绣的长处之一就是“材美”，“绣幅的底料是缎底，本有纹光与绣花相映照，更见其灿烂”，“丝绸染法精明，虽藏数十年，其鲜明如初。”

一言概之，中国刺绣之美，美在中国的绣丝与绫缎，皆能释放出“光”之夺目意象——而这一丝一缕的光泽璀璨，绝非单纯仰仗原料的天生丽质，亦在于精巧缜密的人工。

比如，一般的绣品，丝线很容易会呈现“蒙茸之状”。究其原因，正是因为丝线由蚕丝制成。蚕丝太过细滑，很难丝丝捋到极顺，而且在使用前要劈线，一根丝线能劈成十六份乃至更细，如果技术不娴熟，很容易造成丝缕纠结缠绕，产生绣面的蒙茸感，光彩为之减色。

但凡艺之上品，皆由时间、温度、直觉、经验一一调和，交渗，酿就。中国刺绣，凭其丽质与精巧，绘就这锻、绫、绸、绢上的“日月云霞、真草隶篆、花草果木、禽兽虫鱼、山水人物”，游针为画，羽化为衣。

在中国国际时装周期间，亦感受到这样一束“光”。WWD与中国国际时装周合作推出的 “天锦地绣·华夏大美”刺绣艺术展，亦是要引中国刺绣的这一束“光”，于“无问西东”的时代美学语境之下，穿越，溢彩，定格，映照。

▲黄薇

策展人是著名造型师、时装设计师黄薇。在她的创作思路中，刺绣源于丝线，因为有了丝线，才有一针一线绣出的美好。于是她准备了50万米丝线，把它染成50种不同的颜色，而不同颜色的组合，再度催生了无数种可能。

在整体的呈现结构上，她引入了“九宫格”的概念，展品被分类、按逻辑分布在9个“方格”中，被丝线包围，参观者可以深入其中，在色彩千变万化的丝线的指引下，穿梭于九宫格中。唯有“身临其境”之趣动，方可得到观者与丝线、刺绣、霓裳对话之独特体验。

漫游于丝绦的色彩方阵之中，丝丝，缕缕，万万，千千，如柳条，如瀑布，如秀发，如珠帘——不由感慨，中国刺绣之心思缜密，色艺孤绝。

古人沈寿在《雪宦绣谱》中单说传统正色之黄色，将其分为黄（金黄）、杏黄、明黄、粉黄、鹅黄、姜黄、螣黄、老缃、秋缃、墨缃、银缃、泥金、古铜、蜜色、水蜜，共十五色，再根据染色差异，将黄色绣线分出104种颜色——何谓登峰，造极？无非是“讲究” 二字，是洞察到微妙的迥异，眼到，手到，心到，精巧配合，色之旖旎，层层过渡。

此次参与“天锦地绣·华夏大美”刺绣艺术展的，是包括张志峰、劳伦斯·许、黄薇、Grace Chen、兰玉、熊英、马櫻、鎏朝8位设计师共36件刺绣服装精品。

清代奇女子丁佩说绣，讲的是“书画皆可以乘兴挥洒，绣则积丝而成，苟缺一丝，通幅即为减色，故较他艺尤难，断无急之法。”——如果说时装的生命在于昙花一瞬的绽放，那么参展设计师所意图表达的这些刺绣服装，则是要追求静美的恒远。

纵观设计师的作品，难点在于如何将符号化的传统中国元素，不仅做精准的提取与原味的呈现，更应进一步结合材质与廓形的个性，实现现代审美旨趣下的抽象与变异。

为大师们所钟情与幻化的刺绣艺术，仿佛水月镜像，实则早已“无问西东”——一如2002年加入香奈儿，存活了近一个多世纪的传奇工坊勒萨热，其“以手代眼”的吕内维尔传统刺绣技法，亦是刺绣艺术在海外炉火纯青的表达。那么，中国的刺绣艺术，又如何攀岩于时尚的金字塔尖，找到与一流设计琴瑟和鸣的共存之道？思考与使命，的确应当步履不停。

尽管如此，无论是苏绣、蜀绣、湘绣、粤绣等“四大名绣”，还是苗族贴布绣、潮州盘金绣等地方性技法，千百年来，中国刺绣技艺及其作品，依然是令整个世界为之艳羡的瑰宝。也正是出于对中国传统技艺的诚意倾慕，中国国际时装周携手WWD国际时尚特讯策划了本次展览。

现场展览中，也可看到知名摄影师尹超掌镜拍摄的一组《天锦地绣·华夏大美》刺绣主题试装大片，在这组片子里，刺绣技艺、高级定制服装、时尚视觉艺术和年轻一代明星们被有机融合，或可达成，古老与新生，珠联璧合的一种视觉隐喻。

▲尹超

而此次中国国际时装周 & WWD的携手，或许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在真正美的世界里，匠与艺，无问西东，皆为一种通用的、默契的、恒久的语言——重要的是，在电光火石的速食时代里，以绣为名，中国设计的这份诚敬，这份手艺，这份绵延与再造的决心。

文/王晴颖

（中国纺织信息中心首席时尚研究员，《纺织服装流行趋势展望》杂志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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