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 哀武昌火车站杀人事
有姚生某,鄂人也,不过庸常,娶妻生子女三,后休妻,携子在武昌,小店营生,所营何物?炸酱热干,盘中麦面,无山珍之美,乏海味之珍,莫问肥甘细滑,但得饱腹无饥。其在车驿之近,不过谋父子活口而已。
姚生怅怅,遇客常无状,然亦无大恶。
丁酉年正月,元宵后数日,有少壮三,蜀人也,食于姚生面庄,毕,付偿,人自五文,有胡生者,指门前布旆曰:“此言人各四文,何以索五文?”
其时尚在正月,饮浆食面皆升其偿,姚生不言就里,嗔目斥曰:“无论贵贱,但凭吾口,竖子贫不能食,可去。”
胡生怒,与姚生斗,不能胜,姚以臂蹙胡于壁隅。
众人解免,胡生不能禁怒,再斗,再挫。
胡生乃入堂,得一刃,持之以刺姚生,伤其足臂;恨犹不能止,复曳姚生残躯于市,手刃之数十,若解猪牛,似剖狐兔,姚生首级坠,胡生蹴之入筐。血污万状,纵横淋漓,非复人间之态,正是地狱之景,路人掩目,邻里骇悚。
杀人于市,众目睽睽,焉能避匿,捕快系之。
或曰:胡生失心人也,神昏狂,尝殴其父母。
呜呼,前日杀高丽亲王于婆罗国白昼时,是日杀鄂州草民亦于白昼时,虽贵贱有别,尊卑有差,然皆人命也。世间暴戾如此,遗孤嗷嗷,亡魂恨恨,悲莫悲兮,生民之艰。
太史伤枉死者之无明,杀人者之暗愚,乃为之辞曰:
娑婆世界,烦恼重重,众业相感,循环无穷。
或悲生在王侯之门,或悲屈在贫寒之中。
贵为王侯,不免白昼夺命;贱为庶民,居然一饭送终。
龙凤高在云霄,蝼蚁卑在穴洞。
云霄穴洞有异,性命皆是一种。
君为天下忧心,我为斗米鞠躬。
君食燕窝熊胆,我食炸酱蒜葱。
君在澳洲吃虾,我在北上打工。
身份千差万别,身躯血肉相同。
故君子不近危墙,智者不惹狂蜂.
危墙能倾,岂论人品高低;
狂蜂有毒,不分地位穷通。
故贤能不欺匹夫,仁厚不欺懵懂。
匹夫怀刃,能溅秦王之血;
懵懂杀人,不在国法之笼。
性命也者,人世所重,不为无谓之死,不作无聊之功。
逢人和气,清凉天下顿现;
遇事克制,极乐世界旋踵。
民以此奉国,知国法之威;
吏以此待民,知民怒之重。
皆不至枉死。虽皆能得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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