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辣椒”洪秀柱的崛起之路
如果洪秀柱成为国民党的“大选”候选人,那么2016年台湾“大选”几乎可确定是“双雌争霸”的格局。
《凤凰周刊》记者/马军
两个月前,当洪秀柱第一个宣布参加党内初选时,大部分人还都认为其只不过是为朱立伦或王金平等国民党大佬参选陪榜的“书童”。如今,洪秀柱的“翻转”与“崛起”不仅奠定了2016台湾“大选”的“双雌”格局,也给国民党带来了一丝新风,让外界对声势低迷的国民党开始产生了些许期待。
6月14日上午,国民党秘书长李四川公布了党内“总统”初选民调结果。在三家民调公司给出的结果中,洪秀柱的支持率皆超过40%,平均支持率更是达到46.203%。这个数字迈过了国民党规定的30%防砖门槛。目前,该数据已经通过了国民党提名审核委员会研拟,并经过了国民党中常会的确认。
今年7月19日,国民党将召开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不出意外的话,洪秀柱将在这次会议上得到提名,正式代表中国国民党参加2016年“总统大选”。
虽然已经无限接近国民党的提名,但一路走来被本党屡次阻拦打击的洪秀柱依旧不敢怠慢。作为并非国民党“A咖”(顶级大V)的政治人物,洪秀柱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距离提名还有最后一个月,在这一个月内我会努力让更多的人了解我”。
但洪秀柱在通过防砖民调后已经逐步改变了宣传策略,从面向国民党内喊话,逐步向全台民众转移。面对国民党内部时,洪秀柱表示对党内喊话称“不能沉溺于过关的喜悦,不要像吃了迷幻药一样。还是要继续团结在青天白日满地红这面旗帜下,我们只有‘中华民国’牌”。但在面对党外人士时,洪秀柱则改变了说法:“有人说我是深蓝,是极统,这都是完全错误的认知,我的支持者中也有深绿的选民,虽然是极少数,但是我还是要努力争取”。
关于副手的人选,洪秀柱自己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但是还不方便和外界透露。在副手的标准中,洪秀柱认为最重要的还是理念要和她相同,品行要端正,操守要经得起考验。“省籍和性别也要互补,希望比我能够年轻一点点。”
2015年4月3日,洪秀柱表示将投入到国民党“总统”的初选。在国民党内万马齐喑的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洪秀柱的表态只是一场简单的“逼宫”,并没有人预计她能一路走到最后。
虽然洪本人不承认自己只是国民党内部的一块砖头,但她也从未否认过自己希望引出美玉的动机。“我的参选就是希望逼出党内有志之士能够跟进表态”,“国民党内美玉有很多,我的参选是抛砖引玉,最好还能在玉中找到翡翠,如果出来的都是‘砖头’或者‘石头’,那就没有意思了。”
除了引出更好的“美玉”或者“翡翠”之外,洪秀柱宣布参选的另外一个“初心”则是希望国民党能够建立起完善的党内初选制度。1996年台湾领导人直选之后,民进党历届“总统”候选人均是通过严格的党内初选出线,无论是陈水扁、谢长廷还是蔡英文,在取得代表民进党参选资格之前,都要经历党内初选的残酷厮杀和严格检验。而作为“百年老店”的国民党,无论是李登辉、连战还是马英九,几乎都是党内高层密室协调出的人选,不仅党员本身的参与度不够,也容易给外界一种“黑箱操作”的负面观感。
正因为如此,洪秀柱在宣布参选后便放出重话,表示绝不接受任何的协调和劝退。未来一定会破釜沉舟,参选到底。也希望通过自己的参选对国民党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造。
“如果党内初选,我得到的结果是零,但如果能够激励有志之士早点表态,促使党内通过更公正、透明的初选程序,给社会更好的改革观感,那即使我回家吃老米饭,也会很开心”。
此次国民党内初选,在只有洪秀柱一人完成联署领表的情况下,外界依旧不看好其最终出线,还是认为国民党会在某个时刻劝退洪秀柱,以征召的方式提名王金平或者朱立伦。但在洪秀柱的坚持之下,国民党终于走完了史上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的党内初选。
由于长期以来缺乏公开透明的初选机制,这次洪秀柱的初选之旅,国民党连一个像样子的初选办法都拿不出,只有一个“两家以上民调公司做支持度民调”的规定。至于民调范围限于国民党员还是台湾全民、数据参照洪秀柱的支持率还是和蔡英文的对比数据等细节问题,都没有规定和先例可循。在国民党秘书长李四川和洪秀柱的协商之下,最终采取的是三家公司民调、支持率与蔡英文对比度各占民调50%的比例进行初选,并以30%作为过关门槛。洪秀柱的此次参选,不仅把自己拱到了风口浪尖,还为国民党留下了一套相对完整的初选制度。
洪秀柱通过党内防砖民调之后,台湾媒体第一时间征询的不是国民党的看法,反而是绿营的看法。已经确定代表民进党参选2016的蔡英文对洪秀柱的态度是“祝福”,台北市长柯文哲的态度则特别明朗:“洪秀柱比国民党内的男人们都有勇气、有胆识,国民党应该给洪秀柱一次机会”。
台湾媒体之所以第一时间寻求绿营意见,原因有二:一是国民党起初态度模糊,直至四天后的6月17日才确定提名洪秀柱;二是洪秀柱超40%的支持率确实超乎人们的想象,有民进党灌票之嫌。
去年年底台北市长选举中,早早完成提名的绿营认为国民党候选人中连胜文比丁守中更弱,于是发动民众在国民党初选民调时故意力挺连胜文,给国民党造成错觉。此次“总统大选”初选,有人认为民进党故技重施,故意让“B咖”洪秀柱出线,堵住朱立伦和王金平出战的可能。
对此传闻,民进党中央不置可否,洪秀柱方面也并未给出回应。或许,借助民进党的力量通过党内初选,对于身后没有派系背景的洪秀柱来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与民进党公开自己内部的派系不同,国民党内部的派系属于“个人恩怨”型——表面一团和气,私下勾心斗角。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国民党内部分为本省势力代表的主流派以及外省势力代表的非主流派。李登辉离开国民党后,党内派系分布开始呈现“个人化”、“大佬化”的趋势。连战家族、郝伯村家族、吴伯雄家族等分别代表一方势力,而马英九、朱立伦和王金平等人,也依仗着自己在行政、立法部门的权力,各自拥有着一票属于自己的人马。
在国民党目前的马、王、朱等几大派系中,洪秀柱并不属于任何一派。“马王政争”时,有传闻称洪秀柱是马英九属意的“立法院长”人选,马洪合手做掉王金平。但当王金平回台召开记者会反击马英九时,洪秀柱却第一个站在王金平身后表示力挺。
在接受台媒采访时,洪秀柱曾被问到她“到底是王金平的人,还是马英九的人?”对此,洪的回应是:“我是独立的个体,我一辈子没有嫁人,就算嫁了人也不是谁的人,如果非要说我是谁的人,那我是国民党的人”。
对于此次竞选来说,没有派系背景对洪秀柱既是包袱也是机会。由于背后没有靠山,洪秀柱参选一路走来并未得到任何国民党大佬的加持与背书。但正因为洪秀柱没有派系,王金平、朱立伦和马英九等大佬在计算个人利益时均未将洪视作是最主要的对手,这也让洪在王、朱、马三人各自盘算之时轻装出线。
今年已经67岁的洪秀柱一生都几乎在和国民党的恩怨情仇中度过,用其父亲的话说,一生未婚的洪秀柱这辈子算是嫁给了国民党。
1946年,洪秀柱的父亲洪子瑜随国民党来到台湾,任台湾糖厂副厂长一职。白色恐怖时期,因涉嫌“资匪”,洪子瑜被国民党当局关到绿岛监狱三年多,洪家也因此家道败落,对国民党也就此由爱转恨。洪秀柱求学期间试图加入国民党时,洪子瑜只给了三个字的意见:“随便你”;而洪母的意见则是:“难道国民党把我家害得还不够惨吗?”
洪秀柱从政前在中学任教,并担任过6年的训导主任、2年教务主任。因为对待学生过于威严,很多学生都称呼其为“女暴君”。从政多年后,洪回忆起自己终身未嫁的现实时,还归咎于自己当年的教师生涯:“我当时教国文,曾经收到过一份情书,结果因为职业病,拿红笔把情书中的错别字标注了出来,寄给了求爱者”。
1989年,台湾举办第一届“立法委员”增额选举,也是国民党首次办理党内初选的选举。没有任何靠山的洪秀柱想参加党内初选,却在国民党的阻挠下,没有获得学校批准的假期,只能利用周末时间出席政见发表会,周一至周五的政见发表会则由弟弟举着文字看板代劳。正是这种不畏国民党高层的性格,为洪秀柱积累了第一批支持者。
一年之后,洪秀柱代表国民党参选第一届“立法委员”增额补选并成功当选。自此,洪秀柱便开始了自己的政治生涯,并在“立法院”内一直任职至今。在“立法院”数次肢体冲突中都吃亏的国民党内,洪秀柱算是少有的“悍将”,敢打敢冲的洪也因此得到了“小辣椒”的绰号。2007年,时任国民党主席的吴伯雄曾经开过一句玩笑,称“人比男儿烈”的洪秀柱,如果有哪个男人敢娶她,“那真是老天爷对这个男人最重的惩罚”。
如今,政治生涯全贡献给“立法院”的洪秀柱开始了带领国民党向“总统府”进军的步伐。这个国民党政治人物里最“瘦弱”的女人,现在却成为了“最国民党”的政治明星。
去年年底“九合一”选举后,大败的国民党气势低迷,不仅丢掉了台湾多半的县市长席次,马英九还因此辞去党主席。新任主席朱立伦上台后,无论是两岸关系还是台内部经济政策均有向民进党靠拢的趋势。虽继续坚持“九二共识”,但在两岸经贸交流上推动力度明显降低,尽量避免一切被抹红的机会。岛内有评论称,“九合一”选后的国民党有泡沫化的趋势,长此下去,国民党对两岸关系不会再有建树,只会沦为一个在台保守的政治联盟。
洪秀柱的出现,让国民党内理念型的力量再度集结。对台湾内部,洪秀柱坚持以“中华民国”作为凝聚党内共识的招牌,反对民进党以“民粹”的方式制造“台独”的尝试。对于两岸关系,多次代表国民党登陆的洪秀柱有着超前于其他政治人物的看法。
洪秀柱主张,两岸关系的发展已经可以开启政治谈判、签署两岸和平协议了。“一个中国、各自表述”的“九二共识”完成了它阶段性的任务,未来可以用“整个中国”的说法取代“一个中国”的说法。“两岸问题就是整个中国内的国内问题,绝对不是国际问题”,洪秀柱表示。
『全文刊载于《凤凰周刊》2015年第19期总第548期,本期将于7月5日发售,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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