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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异乡了?来读几个漂泊异乡的写作者的故事吧

2018-02-25 广西师大出版社

今天初十,大部分在异乡工作或读书的朋友应该都结束假期,已经开始上班或是在赶回那座城市的路上了吧。


关于“异乡人”这个话题,假期这段时间大家应该都在各大平台上看到过相关的讨论文章,春节期间我们也给大家推送了一系列由出版社编辑写下的春节返乡随笔,通过观察记录下了他们眼中对故乡和异乡的思考。


而今天,我们想选择“异乡人”中一个比较特别的群体——“异乡写作者”,分享几个他们的故事(在本期推送中,“异乡写作者”指人在他乡,从事写作方面工作,并写过回望故乡的相关作品的人)。他们离开故乡,去往他乡,试图融入异乡的同时,又回望故乡。在自身所携带的故乡文化与异乡文化的碰撞之下,他们选择用文字记录这样的冲突及冲突下的感受,或许因为是写作者的缘故,他们对周围的“变”与“不变”比常人更敏感,所以他们的记录也格外触动人心。


最早引入“异乡人”这个概念的德国社会学家齐美尔(1858~1918)如此定义“异乡人”的意义: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这个群体,并将一些不可能从群体本身滋生的质素引进了这个群体。


于异乡写作者而言,这个“不可能从群体本身滋生的质素”便是他们对两种地域文化冲突下的书写和记录了。或许这些异乡写作者们离开故乡的理由不尽相同,但最终,他们都以文字的形式,在某种意义上回到了故乡。




他们在异乡漂泊,他们在异乡写作


在今天的文章开始前,先跟大家分享一段最近看到的颇有感触的采访。


日本战后一代著名女性摄影师石内都因为“憎恶家乡”,在20岁时曾发誓永远不再回到故乡横须贺,但当她开始从事摄影事业后,却将第一个拍摄系列对准了自己的家乡。说起这样矛盾的原因,她说自己憎恶过家乡,“小时候随着年岁的增长,对这里的憎恶也成正比地增长着”,但后来又意识到自己对家乡有着眷恋,“一旦在一个地方,那里的空气或气味就会牢牢‘吸附’在身上,渐渐形成身体的一部分,人们才会对出生地、家乡有种近乎血缘关系的眷恋。”面对家乡这座城市,她的拍摄条件变得十分充分,“我将拍摄的照片就在我的体内,就在我与成长的土地的血缘关系之中。我只需将之一一取出,固定在照片上即可。”


摄影和文字,本质上十分相似,都是将私人感受向外释放的一种创造。石内都这种对故乡先是憎恶地想要远离,后来又因眷恋而完成与故乡和解的创作心态,也常常出现在异乡写作者身上,绿妖便是这一类异乡写作者的典型代表。


绿妖虽叫“绿妖”,但她其实一点也不“妖”,见过她的诗人这么形容她,是一个“安静到几乎没有的姑娘”。她的性格和面容一样安静,朋友看来足够发火的事情,她都觉得可以忍受,别人嫌弃的旅行社团餐,她也能吃的兴高采烈。然而就是这样安静随和的绿妖,每每写到故乡时,笔下总是暗流涌动,仿佛有一个受困的灵魂在野蛮生长。


这或许与绿妖的成长环境有关。绿妖从小生活在一个脾气暴躁的家庭里,她形容自己的家人是情绪上的“提坦族”(古希腊故事里打起架来天崩地裂的神族),家人动不动就会在她身上宣泄怒气。在这样环境下成长的她,习惯了忍耐,总是靠读书来缓解孤独。


绿妖


2001年,绿妖家中出现变故,妈妈入狱,姐姐离婚,因为“本能的趋光性”,她决定抛弃故乡体制内的工作离开故乡去当北漂,由此和家人闹到决裂的地步——父亲百般劝她无果,于是对她说:你走吧,你这一走,咱们就是家破人亡。


她怀着“孤儿”的心态踏上北漂之路,成为一名“外省青年”,时时告诉自己不可任性,因为没有后路。到了北京,她担任过时尚编辑、做过电台主持人,还当过老师、杂志编辑,她保留着14岁起的写作习惯,只是很长一段时间,她写家里人,心脏仍会觉得紧张,那是她的一道伤疤。


漂在北京的日子里,绿妖开始以另一种眼光打量过去。慢慢的,她理解了家人,在异乡时,她和父母的关系似乎在一瞬间变好了。那些被她漠视已久的亲情,比如对曾经待她严苛的奶奶的那份感情,也兜兜转转回到心底,她感慨“亲情,大概就是要被误解的。”


《沉默也会歌唱》

绿妖,广西师大出版社


绿妖与故乡和与故乡所代表的亲情的和解,从她在写故乡文字时的变化可以感受出来——十多年后,她终于能在文章里直接写下过去故乡曾让她耿耿于怀感到耻辱的故事了,那些往事也就不再变成她心里的一道疮疤一直溃疡下去。她用木心的一句话来形容自己在文字中完成的与故乡的和解,“一个字一个字地救出自己”。


文字让如绿妖这类的异乡写作者在漂泊时,与故乡完成了和解。而对另一类“更有野心”的异乡写作者来说,文字是他们对抗和改变故乡琐碎生活的武器。2017年因《飞行家》一书获得广泛关注的双雪涛便属于这一类写作者。


1983年生于沈阳的双雪涛,在2010年之前,生活还与写作几乎毫无关联。那时他是沈阳一家银行的信贷员,每天做着与钞票打交道的重复工作,朝九晚五,他并不喜欢那样的生活,对日复一日的庸常时时感到恐惧。


双雪涛


他想打破那样琐碎的生活。2010年《南方周末》举行的台湾文学比赛成了他的契机——因为60万新台币奖金的诱惑,双雪涛参加了这个文学比赛,写下了一个6万字的小说处女作。小说拿了当年“首届华文世界电影小说奖”首奖,后来在远流出版社出版,更名为《翅鬼》。


《翅鬼》

双雪涛,远流出版社


因为这个奖,双雪涛从此过上了白天上班晚上写作的生活。2012年,他又毅然从所在的银行辞职,离开了那家被视为“铁饭碗”的事业单位。作为那家单位第一个裸辞者,单位人事处甚至不知道如何给他办手续。


辞职在家的几年里,双雪涛笔耕不辍。2014年,他写出了备受好评的中篇《平原上的摩西》,三万字的小说改了七八稿,用去一年的四分之三的时间。小说里频频提到的“下岗”“艳粉街”“九千班”,其实就源自双雪涛自己的生活——中学时席卷全国的下岗潮让双雪涛的父母先后没了工作,他的家从市中心搬到了艳粉街,那是一个房租低廉、鱼龙混杂的地方。他自己初中上的就是“九千班”——即如果不是那个片区的孩子,就算考了第一,也要交九千块钱。小说里提到的“三八大案”、“二王案”,也都源自双雪涛住在艳粉街时隔壁平素温和的邻居被抓后曝出是杀人团伙成员的少年记忆。


与这部中篇小说同名的小说集后来被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书的腰封印了这么一句,“迟来的大师”,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当时周围的文学环境对他的期待。也是从《平原上的摩西》开始,他被视作新秀引起了文坛关注。


《平原上的摩西》

双雪涛,百花文艺出版社


写出《平原上的摩西》的一年后,双雪涛因在《收获》杂志上发表的《跛人》一文,被一位前辈作家邀请,离开沈阳,去了北京的人大文学院首届创造性写作研究生班(俗称“作家班”)就读,与他同期的学员都来头不小,导师团队更是由阎连科、刘震云、孙郁、梁鸿等人组成。


在北京的日子里,双雪涛完成了《飞行家》。人们惊讶于发生在2017年尾声里那诸多令人感喟的事情,竟然与双雪涛在《飞行家》里书写的文字形成了某种仿佛预见的呼应性。顺理成章的,双雪涛被读者“发现”了,《飞行家》拿奖拿到手软,双雪涛由此也走到了面向大众读者的聚光灯下,他的作品改编权也被多家影视公司争夺。


《飞行家》

双雪涛,广西师大出版社


双雪涛的故乡记忆如同一棵大树,迄今为止,他写下的小说故事都是从这棵树上生根发芽、抽枝散叶开来的,作为异乡写作者的他用以故乡为载体的文字远离了故乡的庸常生活,而他还在不断地观察和书写着,为了让那棵大树更枝繁叶茂。


除了“和解”与“武器”,还有一类异乡写作者的写作,是为了用文字将自己从对故乡的思念中解救出来,譬如写下《追故乡的人》的熊培云。


熊培云常自称自己是故乡的“囚徒”,故乡对他而言,既是回不去的地方,也是走不出去的地方。过去这些年,他不知疲倦地回到故乡,却总是失落地发现故乡与他思念的样子有了越来越大的差距:村里要修水库,那些陪他度过童年时光的山坡将不再属于他;小时候用来分离谷、米中的脏物的风车,被放进了杂物堆;就连幼时常和父母一起在荫凉下休息的古树,也被树贩子挖走了……


《追故乡的人》

熊培云,广西师大出版社


他发问:当我和故乡都离开了那片土地,我们将以何种方式相逢?或许是难以找到答案,他选择在文字中安顿自己那有着“沉重的故乡情结”的心,他为故乡写诗,歌颂童年时大自然曾带给他的安慰,他还写下一个个故乡的物件:簸箕、石磨、老牛、喇叭、天井……每个物件后面都留有他记忆里的一处往事,这些老物件上承载的旧时光引他回想,虽然再也回不去,但却以文字的形式将那些意象和纷飞的思绪留存。


对故乡的思念,让熊培云不止满足于用文字记录那个渐渐逝去的故乡,同时,他还将故乡的概念拓展得更宽——不再局限于地理概念上的故乡,还以更宽阔的世界为故乡,以一切可以安顿他人生激情的东西为故乡。


这个想法起源于十多年前,熊培云因一次偶然的机会来到巴黎索邦大学。大学里有一个小广场,像个“巨大的天井”,又像是“一片心灵的沼泽”,他刚一进去就陷在了里面。作为一个异乡人,熊培云感觉自己像是穿越时空一般回到了未来的故乡,他迫切地想要留在那里。于是他给巴黎大学的导师写信申请就读,并在几个月后正式成为了巴黎大学的学生。


熊培云


正是在巴黎的这段经历,让熊培云越发觉得故乡不是一种物质的存在,而是一种精神的存在。他用自己的感悟延伸了海明威的那句名言,“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如果去巴黎生活过,此后一生他去了哪里,哪里就是巴黎”——他说,其实不只是巴黎,故乡亦如是。


在异国他乡的经历让熊培云发现,故乡这个词是会随情境而变的,当他离开村庄去县城时,村庄是故乡;当他离开南方去北方时,南方是故乡;当他离开中国到欧洲,中国又是故乡。“灵魂有多少种形状,故乡就有多少种形状”。想明白这一点后,故乡的概念和意义于他而言更宽泛了,他不再沉迷于在空间上寻找过去,而是时间上寻找未来。


如熊培云这样的异乡写作者,对故乡的态度随着年岁增长在不断发生着变化:最开始是“追逐”,渴望从对故乡的思念中解脱——所以以文字追回童年、追回过去。然而随着阅历渐长,他明白了“走到哪里,世界就在哪里”,“过去与将来都已经安放于现在”,故乡的意义变得深远而辽阔,此时“追逐”停了下来,于他们而言,跨越地理空间的漂泊结束,精神世界不再流浪。




本文参考书目及文章:《问一个拍摄肉体之衰的女摄影师》 《沉默也会歌唱》《双雪涛 像小说家一样存在》《双雪涛 是秘密使一个人区别于另一个人 | 作家》 《追故乡的人》。作者:姚胤米、绿妖、吴呈杰、蒯乐昊、熊培云。整理与编辑:Yu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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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些在异乡漂泊的写作者曾让你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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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为你准备的第992次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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