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砅的离去,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艺术家黄永砅先生,于法国时间二〇一九年十月十九日中午在巴黎逝世,享年六十五岁。
黄永砅1954年出生于中国福建厦门,他是先锋艺术团体“厦门达达”的发起人,也是1980年代中国当代艺术的代表人物。黄永砅1989年移居法国,他的创作在国际上广受关注,曾参与1989年巴黎蓬皮杜中心的“大地魔术师”(Magiciens de la Terre)大展,并曾代表法国参加1999年的威尼斯双年展。黄永砅的个人展览“占卜者之屋”(House of Oracles)在美国明尼阿波利斯沃克艺术中心举行,展览后巡回至马塞诸塞州当代艺术中心、温哥华艺术中心、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展出。
黄永砅是首位获得德国路德维希现代艺术博物馆颁发的沃夫冈·罕奖(Wolfgang Hahn Prize,2016年)的华裔艺术家。2016年黄永砅亦受邀参与法国巴黎大皇宫(Grand Palais)第七届纪念碑项目(Monumenta),他是首位参与该项目的华裔艺术家。
“黄永砅的离去,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与黄永砅同时代的策展人和评论人费大为在发给《艺术新闻/中文版》的留言中写道,“黄永砅正是这个时代精神核心中的核心人物”。
近十年来,黄永砅还曾在欧洲和中国带来大型个展。2014年,黄永砅在罗马国立二十一世纪艺术博物馆(MAXXI)举办了回顾展“蛇杖”;2015年9月,“蛇杖II”巡展至至北京红砖美术馆;2016年3月,“蛇杖 III:左开道岔”巡展至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展览“蛇杖III”现场的作品《头》,2011-2016年
“整个展览演变成一个巨型的狩猎场,其中人们在互相搏斗的同时,和其他或真实或想象的动物、或自然或人造的物件之间遭遇并进行搏斗。这是世界的一个崇高图景,使人兴奋,又让人警醒。”
——罗马MAXXI博物馆艺术总监侯瀚如
从不单一地看待世界,或者说用一种流动的眼光洞悉世间微妙的变化,黄永砅的创作对千变万化的现实作出了最为睿智的反驳。正如侯瀚如在《变化才是规则》一文中描述的那样,黄永砅的艺术“强大而智慧,揭示了存在的本质:这个世界的真理,就在于并不存在单一的本体论真理。世界是一个永恒的难题和悖论。”
德国路德维希现代艺术博物馆在颁发沃夫冈·罕奖给艺术家的同时还会收藏一件或一组该艺术家的作品,同时举办一场获奖艺术家的展览。“我们嘉奖的这位艺术家,自上世纪80年代起一直在探讨中西艺术间的政治与文化、共性与个性议题,并独立创作了大量作品。”路德维希现代艺术博物馆馆长耶尔马兹·杰维奥尔(Yilmaz Dziewior)如此看待黄永砅的艺术生涯与创作。
“在他自80年代起至今超过30年的艺术生涯中,从中国到欧洲到世界,他的创作呈现了多样化的命题,跨越了国家、文化与年代。他的创作通常体量宏大,其中体现了不可思议的图像学特征和缜密的理性,并具有改变人们看待世界、历史与自身方式的力量。他是一位了不起的雕塑家,也是我们时代的吟游诗人。”
——M+视觉文化博物馆总策展人,
沃夫冈·罕奖客座评委郑道炼(Doryun Chong)
《帝国》(Empires)展览现场,摄影:贺婧
2016年5月,黄永砅受邀为法国巴黎大皇宫第七届纪念碑项目带来名为《帝国》(Empires)的沉浸式巨型装置。《帝国》由8个彩色建筑形态的“岛屿”组成。这件别具匠心的作品意图反映“这个世界变化的方式,政治和经济权利基础的演变,新兴地区的崛起和老牌帝国的没落”。
“黄永砅在巴黎大皇宫,这个工业时代缔造的杰作中表现世界的变迁:政治和经济力量的变革、新兴发展中国家势力的涌现、旧帝国的没落、对权力的幻想和渴望,以及这一切野心可能导致的暴力冲突。”
——2016年纪念碑项目策展人,
巴黎东京宫馆长让·德卢瓦西(Jean de Loisy)
2017年10月在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举办的中国当代艺术大展——“1989年后的艺术与中国:世界剧场”(Art and China after 1989: Theater of the World)中,黄永砅的同名作品《世界剧场》由于当地动物保护组织的抗议,在展览之前移除了装置中的动物。
这场以1989年为分野的中国当代艺术国际大型展览,也让人回溯起1989年春节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上演的现代艺术大展中,喷涌而出的观念洪流。当时,黄永砅是厦门达达的代表人物,最为代表性的作品是《〈中国绘画史〉和〈现代绘画简史〉在洗衣机里搅拌了两分钟》(1987年)。他说:“ ‘清洗’的目的不是为了让文化更纯净,而是让它的污秽更明显。”在1989年大展上,他展出了计划将整座美术馆拖走的示意图。这与众多其它作品,尤其是展览上短暂出现的行为艺术作品一起,将'85新潮以来“打破一切”的诉求推至高潮。
今天,中国当代艺术的创作氛围和时代环境已经迥然不同,1980年代艺术高潮的始作俑者在40年后离世。“黄永砅的离去,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与黄永砅同时代的策展人和评论人费大为说,“黄永砅对权力和媒体的游戏始终保持很大的距离。他像一块不愿被抛光的玉石,通透圆润,没有棱角,但是却无比坚硬,透着幽暗而持久的光芒。”
“在这个崇尚轻浮快捷的时代里,黄永砅的离去,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这个时代,曾经追求过美好的理想,曾经相信艺术的重要性,曾经努力用艺术去揭示我们这个世界里深层的、根本的问题,曾经对艺术的表达和语言抱着一丝不苟的严肃精神,曾经抱着毫无功利之心去施展艺术上最荒诞无稽的游戏和玩笑,曾经试图用远大的战略眼光去探讨全球文化关系问题,曾经对艺术中的投机取巧、追名逐利报以无情的鄙视。对我来说,黄永砅正是这个时代精神的核心中的核心人物。
虽然每个人都有这个结局,但还是不敢相信,黄永砅竟然会离开我们而去。他的离去,使我突然感到失去平衡,原来他的存在,尽管是那样的低调和沉默,竟是我之所以认为值得生活下去的重要支撑之一。
黄永砅对待艺术极为严肃,但他的作品从最开始就充满着机智的玩笑,深入骨髓的挖苦,或者浪漫的诗意。他的低调,不修边幅,为人谦和,助人为乐的生活态度正好和他在艺术上的永不妥协,坚持原则,犀利的批评精神相对应。他从不追求表面的豪华,毫无任何虚荣心,对权力和媒体的游戏始终保持很大的距离。他像一块不愿被抛光的玉石,通透圆润,没有棱角,但是却无比坚硬,透着幽暗而持久的光芒。
黄永砅虽然离开了我们,但是我们还没有离开黄永砅的时代。幸亏时代的变化并不是一黑一白的轮换,而是无数色彩的聚和散。一切存在,都会继续存在。Rien n'est mort,没有什么会死亡。一个事物在这里死亡了,在那里又会诞生。宇宙就是这样,生生不息。”
——艺术评论人费大为
(TANC 综合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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