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疫情爆发以来，许多国际画廊在全球的多个空间陆续关闭，几乎所有员工居家办公，也有部分采取了裁员及减薪措施以应对这次大停摆带来的打击。随着香港连续两日无新增冠状病毒感染案例，画廊空间亦陆续开放。即将在5月5日重新开馆的卓纳画廊香港空间即将带来最新展览“立夏（Lìxià）”。自疫情以来，卓纳画廊陆续在其线上展厅中上线多个线上项目，包括开设播客，并免费分享了部分卓纳出版的书籍。
卓纳画廊画廊主大卫·卓纳（David Zwirner）
在香港空间重开之际，《艺术新闻／中文版》连线了正在纽约居家办公的卓纳画廊创始人大卫·卓纳（David Zwirner），采访中，卓纳坦言此次封锁中，最忠诚、最活跃的客户都来自于亚洲。“作为一家已经在美国成立27年的画廊，我们和许多美国和欧洲的藏家关系很近，已经有多年的感情，但许多亚洲客户都是在过去的2-4年里才认识的，有时他们需要在著名的等待名单（Waiting List）上等待很久，比较难得到一些作品。而在这个艺术界的困难时刻，亚洲藏家也意识到会出现某些艺术家的候补名单出现调整，因此他们更加活跃。”为此，香港空间开幕的同时，卓纳画廊线上展厅将呈现同步的中文加英文展览，也是该画廊线上展厅首次呈现中文展览。
由于妻子所在的时尚行业有大量线上销售的经验，卓纳自多年前便开始思考如何将网上销售系统搬运至艺术销售领域，并在2017年正式上线卓纳线上展厅（David Zwirner Online）。疫情的爆发也激发了线上展厅的活力，四月中旬，卓纳画廊在线上展厅中嵌入一级市场及二级市场的概念，分别开启《工作室》（Studio）和《杰作》（Eexceptional Works）两个板块。
卓纳画廊线上展厅《工作室》板块呈现卡罗尔·博夫（Carol Bove）作品
其中《工作室》聚焦一级市场，呈现艺术家正在工作室中完成的作品，且在网站上对所有用户开放，目前展览呈现去年在香港空间举办个展的雕塑家卡罗尔·博夫（Carol Bove）作品。《杰作》板块则专注于二级市场的销售，仅对画廊的现有客户开放，据卓纳透露，在首个《杰作》的展厅中，一幅约瑟夫·亚伯斯（Josef Albers）的《向方形致敬》（Homage to Square）就以180万美金的价格售给了一位欧洲藏家。“作为画廊，我们能做的就是为这些作品创造语境和背景，使它指向历史、社会问题、社会规范、展览历史以及艺术家的信息，将其呈现给更多的观众。”谈及目前的项目时，卓纳表示。
卓纳画廊于2020年香港巴塞尔艺术展同期的线上展厅《论绘画：线上巴塞尔艺术展》
根据卓纳运营线上展厅的经验，他认为线上销售的核心在于信任，藏家之所以会在网上进行购买，是因为他们对艺术家、对画廊有信任。“如果一位艺术家在近30年都在持续创作，作品也曾在重要机构中展览，藏家也懂得这就类似于选拔赛，因此他们会对这样的艺术家持有信任。”他说道，因此具有一定藏家基础的艺术家作品在线上销售中表现更佳。画廊展览空间的转移，也意味着艺术家在创作中所考虑的空间因素也会因此改变，在采访中，卓纳对《艺术新闻／中文版》记者表示，在平时，艺术家创作时只会考虑物理空间，而目前的情况也使艺术家开始关注面对线上的创作，卓纳表示希望在未来能够推出由艺术家策划的展览。他说道：“这种方式能够使艺术家通过他们想要的方式展示他们想要展示的作品，这就是创造文化。”
卓纳画廊线上展厅正在呈现马塞尔·扎马（Marcel Dzama）展览“粉月亮”（Pink Moon）在画廊、艺博会组织方均致力于拓展线上业务的当下，二维空间中，策展是否仍然重要？没有了实体的墙壁和物理空间，策展又应该如何实现？在卓纳看来，尽管二维的空间带来了局限性，但也伴随着更多实体空间无法实现的优势。通过展示艺术家图片、艺术家相关的视频和音频、艺术家工作室的影片，抑或是激发了艺术家灵感的图片，画廊能从各个方向、多重感官出发，创作内容和语境。在物理空间中，面对着白盒子展厅，参观者需要主动寻求信息。“这对于注重学习和信息的亚洲藏家而言至关重要。我认为，直接地提供有关艺术家作品、艺术家的创作生涯以及展览信息等，对于亚洲藏家来说是非常有趣的。”卓纳表示。
在这位经营了近30年画廊的画廊主看来，画廊承载着两个最基本的功能：制造免费展示的文化、制造可购买的文化。当观众走进展厅时，他们获得免费文化，疫情期间，卓纳画廊加速发布了已经进行了三季的播客“对话”（Dialogues），同时也在其官网上免费分享由卓纳画廊出版的书籍摘录，这也是输出免费文化的形式，面对的不仅仅是购买艺术品的藏家，而是所有对艺术感兴趣的个体。
“直至我们研制出新型冠状病毒的疫苗之前，诚实地说，我都不认为我们能够完全恢复。”当被问及如何看待拥挤的秋季全球艺博会日程时，卓纳表示：“目前艺博会的商业模式仅有一种，即是在展览中心开幕，邀请大量观众。我认为我们很喜欢艺博会，因为对于业务增长有好处，但这样的商业模式在疫苗出现前前景如何在我看来仍不清晰。”
2020年弗里兹艺博会洛杉矶展会现场，图片来源：弗里兹艺博自2017年开设线上展厅以来，卓纳画廊的40%的新藏家均来自于网络，这对于以往是最有效吸引新藏家的渠道——艺博会而言是一种威胁。“但实体艺博会仍然非常重要，因为在像弗里兹艺博会（Frieze）和巴塞尔艺术展（Art Basel）这样的展会上时，藏家知道他们处于激烈的环境，因此必须做出决定。”卓纳认为，艺博会的意义在于通过展示艺术品教育当地的观众，同时也制造了藏家之间的竞争意识。“那个特定的物理空间还是默默操纵着一切规则。”他补充道。2019年，卓纳画廊的线上展厅为画廊带来了接近10%的销售额，但这个比例在经历了疫情之后，是否会加速增长？在卓纳看来，三年前开始线上展厅时，他预测未来画廊的业务模型会呈现“三——三——三”模式，即1/3来自画廊展览，1/3来自艺博会，1/3来自线上销售。但展望未来，属于艺博会的“三”会缩水，而线上的“三”将会增长。
自4月3日，在有预算的画廊忙于发展自有线上展厅时，卓纳画廊在其平台上为年轻画廊提供了展示作品的空间“平台”（platform），首个项目聚集了来自纽约的12家年轻画廊，每家画廊可在平台上展示一位艺术家的作品，卓纳画廊不收取任何费用以及佣金。目前，“平台”（Platform）已经成功举办了“平台：纽约”、“平台：伦敦”两个展览项目，第三个项目“平台：洛杉矶”将于5月1日上线。据卓纳透露，目前参与此项目的画廊均有销售产生，也积累了部分新客户。
“平台：伦敦”项目中Approach画廊呈现的艺术家萨拉·奎纳（Sara Cwynar）作为一家国际大型画廊的画廊主，卓纳保持着对年轻画廊的支持。在2018年柏林举办的艺术领袖论坛中，他曾公开呼吁国际大型画廊承担更多艺博会费用，以减轻中小画廊的压力。2019年，在纽约Volta艺术博览会被紧急取消，参展商无处可去时，卓纳挺身而出，为参展画廊提供了自己位于纽约西19街525号的空间。
卓纳画廊于纽约西19街525号的空间
当被问及为何关注年轻画廊时，卓纳说道：“在我处于这个生态系统中，艺术家是我们工作的重心，但我无法直接与所有的年轻艺术家合作，我能做的是发掘一批有才华的画廊。27年前，我们也是一个年轻的画廊，我也曾得到过支持，这对我而言意义重大。”他补充道：“年轻画廊现在的处境很脆弱，非常脆弱，大多数无法获得银行贷款。五月是原本纽约艺术界最活跃的时候，也是我们完成30%，甚至50%本季度业务的时间点。画廊需要经济来源来支撑至秋季，但这对很多画廊而言是个考验。”根据《2019年Artnet艺术市场预测报告》指出，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2009年才是真正的经济衰退期，那年的全球艺术品销售额大幅下降。而上半年笼罩于疫情阴影下的艺术市场，2020年的艺术市场是否也会经历同样的下跌？对此，卓纳说道：“2008年，美国金融市场下跌了40%，而现在金融市场整体下跌50%，我不想悲观，但我的确认为艺术市场会比2008年时遭遇的危机更糟糕。”
河原温(On kawara)，《AUG. 31, 1999》，1999年但危机的发生也给予了艺术界机会和时间去识别那些最重要的艺术家，2009年是困难的一年，危机发生了，但那一年，有四位卓纳画廊代理的艺术家作品价格上涨：河原温(On kawara)、凯瑞·詹姆斯·马歇尔（Kerry James Marshall）、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以及玛琳·杜马斯（Marlene Dumas）。卓纳预测这样的情况也会再次发生，某些艺术家的生涯和价值将会被重新定位和看待，显现更多重要性。“我认为人们真正想要的，不是装饰性艺术品，也不是愤世嫉俗的作品，而是真实的作品。”他说道。
环境正在恢复，艺术界正在思考如何更可持续地工作，“我们一定会改变，尽管我不认为我们会回到与去年完全一样的模式，但当我们走出疫情的时候，我们会耳目一新（Refreshed），可能不是金融上的‘新’，而是理智上的‘新’”。（采访、撰文／林佳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