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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清华博士生徐腾 | 本以为见过世面,直到去了“奶奶庙”

2017-08-08 新京报记者 新京报

“对于易县‘奶奶庙’,我是佩服这种创造力,而不是反讽。”


全文2637字,阅读约需4分钟

▲徐腾。受访者供图。


徐腾背着手,身上的T恤写着“所长”。他戴着圆框眼镜,说话带湖北口音。


这位清华大学建筑系在读博士,有很多标签:微信公号“不正经历史研究所”所长、“国家一级注册没报名建筑师”、“建筑历史与遗产保护青年还不是学者”。


在一档分享类节目中,徐腾介绍了自己在河北易县“奶奶庙”的观察经历。这座庙里,缺哪个神仙,就随便建一个:握着方向盘的“车神”、全身绑满钞票的“财神”、皱纹很深的“学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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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来自“一席”。


与“奶奶庙”一同成为网红的,还有徐腾本人。


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他多次强调,民间文化与经典文化之间是一体两面的关系,审美上没有高低差异。“我就当是导游,提供一种观察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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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庙”有种“土酷”的感觉


新京报:身为清华建筑专业学生,为什么会去研究“奶奶庙”?


徐腾:不是研究,其实是我的一种消遣手段。一直以来我就对这块很感兴趣,可能因为出身农村,一直接受的是乡土文化熏陶,后来又考到清华这种很精致的学校。我经历过很多切面、阶层,所以能找到几种文化间的冲突点。


观察“奶奶庙”不是为了科普,而是用一种方式,把我看到的现象告诉大家,至于怎么去定义并不重要。网传那段视频,现在播放量超过一百万。有些人说,这些东西“很LOW”,但我觉得它蕴含了民间的智慧和价值,应该注意发觉和感受,吸取相应的能量。


新京报:初次见到“奶奶庙”,是什么感觉?


徐腾:很兴奋。起初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见到易县“奶奶庙”的照片,一座大殿上写了两个大字“正殿”。我当时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直接的叫法,有一种“土酷”的感觉,后来发现这个地方离北京很近,就去实地观察了。


▲图片来自网络


对于建筑来说,摄影师把光、角度等都调好,拍出来效果就会很好,实际你去看,可能没那么好看。但“奶奶庙”不一样,实体带给我的震撼,要大于照片,很有趣。


新京报:你提到“缺哪个神仙就随便建”?


徐腾:也不是随便,是根据实际需要,去创造一些神仙的形象。在庙宇里,我见到各种各样民间生长出来的“神”,比如保佑行车安全的“车神”,而且还分为保佑小车和大车不同类型的“车神”。


图片来自网络


在这里,这些神仙长什么样并不重要,他们的身份完全依靠面前的几个字定义。实际上你把神仙的位置换一下,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对于易县“奶奶庙”,我是佩服这种创造力,而不是反讽。这些可能是偶然产生的,但蕴含了充足的文化能量。起码能说明,民间文化一直没有断裂,而是在自我生长。事实上,我们的五千年文化传统,也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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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本身不应该被歧视”


新京报:在你看来,以“奶奶庙”为代表的民间文化,与经典文化是什么关系?


徐腾:有人觉得两种文化体系是割裂的,我不认同。在我看来,这是社会大文化衍生出的两个方面,是手和脚的关系。民间文化是脚,踩在地上,经常和泥巴接触,庙堂文化是手。手和脚之间,互相看不见,但彼此是真实存在的,这是文化的一体两面。


新京报:怎么评价现代社会常见的巨型象形建筑?


徐腾:一种观点认为,那种巨大的、完全模拟现实形象、不经艺术加工的象形建筑不好看,代表审美上的落后。其实大家想得太复杂了,一个建筑代表不了一个群体,也代表不了一个时代,建筑就是建筑。


象形建筑全世界都有,日本和欧美也有很多。如果看这种建筑感觉不适应,我觉得是需要去反思的,这是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


图片来自网络


新京报:建筑及其代表的审美,有高下之分吗?


徐腾:人是一种复杂动物,多元的文化才会带来意外和惊喜。审美差异,涉及到一个文化观念问题。一些接受高等教育的知识阶层,从受到的教育及由此衍生出的价值观念,导致他们没办法接纳一些不符合经典美学的东西。


在我看来,建筑本身不应该被歧视。建筑及其代表的审美,没有高低差异。就好比有人喜欢穿黑的,有人喜欢穿得很素雅,这是个自然选择。


新京报:这些审美差异是什么导致的?


徐腾:审美差异背后,是由社会阶层决定的文化心理,文化心理又决定文化姿态。从起源上说,在解决基本的温饱问题后,一些人就会想把自己变得从容优雅,于是与那些还没解决温饱问题的人群,就形成审美的差异。


有人拥有相对多余的钱或精力,去营造自我的文化氛围,而另一些生活局促的人,最要紧是解决基本的生存问题。一些长期处于社会被忽视的人群,在有机会表现时,就会有很强烈的自我意识去彰显,要表达我是谁,必须要让别人看到。于是,常见的“大金链子小金表”式审美,就出现了。


▲四川南充蛴蟆节。图片来自网络


新京报:现代社会中常见“仪式感”,你怎么看待?


徐腾:现代人强调的仪式感,我认为是一种生活方式,通过一些固定程序,感受心理上的变化,这是一种文化心理。


对于部分阶层和地域的人来说,仪式感的作用是加强群体性,价值在于大家聚在一起,通过做一些相似的事情,加强彼此的认同感。比如全国人民一起过春节,比如农村的葬礼,都是为了固化共同点,这是仪式感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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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浪迹天涯,做职业旅行家


新京报:在进行建筑或文化研究时,你是清华的一个“异类”?


徐腾:清华是一所高大上的、研究精致文化的学校。在学校进行理论学习和研究,面对的是经典文化,我也按学校要求在做。但就思考方式而言,我是个很场景化的人,喜欢看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我一度以为自己很喜欢研究建筑,后来想明白了,我喜欢的是建筑与人的关系,这需要身体力行去做。我判断世界的方法,就是去找人与事件的契合点。经典理论是一种解释系统,提供观察世界的一种角度,但对我来说,也要找到自己的角度,自己去梳理,而不是去学习别人告诉你的理论。


▲徐腾。受访者供图。


新京报:一种声音认为,你实际上还是从经典文化的角度去观察民间文化?


徐腾:每个人看到的世界,其实是看到的自己。一些人用经典文化的视角看待我,所以觉得我是居高临下的视角观察民间文化。


我觉得,面对不同情况,用不同方法来做,也用不同视角去观察,世界是复杂的。这一点,我是可以做到的,比如观察“奶奶庙”,要用村民的角度。


新京报:研究过程中,为什么偏爱田野调查的方式?


徐腾:经常往外跑,基本每年寒暑假都会做这种实地观察,前天还去了趟江西。读博期间,研究和学习时间比较自由,所以提供了客观条件。


我还算是有责任感的人,去做这些田野调查,一方面是满足我的好奇心,另一方面,目前在博士阶段我觉得自己年龄和阅历都达到一个阶段,对于以往感兴趣的东西,需要做一个梳理工作,思考起来可能更深入。


新京报:如今也算是“名人”,有什么打算?


徐腾:成名,没什么感觉,该干嘛干嘛。这两天不停地有人找,不过热度一个星期就过去了。


未来具体做什么,看机缘。不考虑其他因素,我想浪迹天涯,做一个职业旅行家。


新京报记者 王煜 编辑 李骁晋 校对 


值班编辑:张一对儿 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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