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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浅论(6):汉语共同语的口语与文言

2017-12-07 朱英贵 鎔古鑄今



汉语浅论

(6)

汉语共同语的口语与文言

朱英贵


 

共同语是语言学上的一个概念,现阶段的共同语通常是指“民族共同语”,指的是在使用同一种语言的区域中广泛使用的语言形式,是由于长期的文化、交流习惯的累积而产生的语言形式。人类目前还只有民族共同语,而没有各民族通用的“人类共同语”,如果真要是有“人类共同语”那就好了,世界各民族的人群就都可以直接交流了,省去了翻译,也就不必学外语了。“人类共同语”将来会不会有?世界通用的共同语目前还只是一种推论和设想,它的问世有赖于各民族经济文化的高度融合。

汉语的共同语有白话口语和文言书面语两种使用范畴,前者可视为“口语共同语”,简称为“口语”,后者可视为“书面共同语”,简称为“文言”,它们是两股道上跑的车,各自独立运行,互不干扰,各自都功能完善,畅行无阻。

“口语共同语”是“说”与“听”的语言,它作用于人的“口”和“耳”,“口”说出来的是话语,也就是“语”。而“口”是用来口头表达信息的,“耳”是用听的功能来接收信息的,因为表达是第一位的,先要用“口”说出来才能听,而口头表达能力又是人的最基本的表达能力,故以“口”来命名,称之为“口语”,不称之为“耳语”。

“书面共同语”是“写”与“读”的语言,它作用于人的“手”和“眼”,“手”写出来的是文字,可简称为“文”。而“文”是用来书面表达信息的,“眼”是用读的功能来接收信息的,因为表达是第一位的,先要用“文”写出来才能读,而书面表达能力也是人的基本的表达能力,故以“文”来命名,称之为“文言”不称之为“读语”。这“言”跟“语”其实是同义词,“语言”嘛,一个口语,用来说与听,一个文言,用来写与读,这不正是我们平时在中小学普及教育中提倡的“听、说、读、写”吗?没错,正是这四个字的概括,给使用汉语交际的人群交流信息和存储信息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其实,跟“口语”对应的概念应该是“书面语”,跟“文言”对应的概念应该是“白话”,我们上文回避了“白话”这一概念。因为古人嘴上说的是“古白话”,手上写的是“文言”,文化人双管齐下,既会说“白话”,又会写“文言”,而古代民众读书识字者不多,故大多只说不写,也就无所谓“白话”不“白话”了,反正就是用口来说话,那就是“口语”。而现代人我手写我口,口里怎么说笔下就怎么写,也同样无所谓“白话”不“白话”了,说的是“口语”,写的还是口头形式的“书面语”。

至于“文言”嘛,它还健在,无论古今,都属于文化人所有,都是书读到一定程度的有文化的人的专利,尽管它不被普遍使用,但是它却是中国人古今交流的利器。你想用今天的“口语共同语”来解读古代文献吗?很难;只有精通“文言”,才能做出精准的翻译。

为了避免“口语”、“白话”、“文言”这几个概念的纠缠,下面我们使用“口语共同语”和“书面共同语”这两个全称概念来简单叙述汉语共同语的口语与文言两种形态的构成和演进概况。

 

 


 

汉语的“口语共同语”源自春秋时代的“雅言”、两汉时代的“通语”、唐宋以来的“官话”、辛亥革命以来的“国语”,一直延续到当代中国大陆的“普通话”,它是针对汉语各地复杂的方言来说的,是地无分南北的使用华语的人群之间便利交际的口语共同语。其实,所谓《论语》中提到的“雅言”、《方言》中提到的“通语”以及唐宋元明清各个时代的“官话”,由于科学技术的限制而没有当时口语录音资料的遗存,古人的口语我们无法听到,后人已经无从知道它的具体状貌了,现时唯有被台湾地区称为“国语”和被大陆地区称为“普通话”的汉语共同语,才是当代中国人具体可感知的汉语的“口语共同语”。

然而,把现时汉语的“口语共同语”称为“国语”或者“普通话”也还都不够严谨,容易同其他的概念相混淆:“国语”是指一个国家的代表语种,中国的“国语”就是汉语,它并不排斥汉语方言,所以“国语”不能等同于“共同语”;“普通话”的“普通”是一个多义词,大众的理解就是“普普通通、平常一般”的意思,殊不知“普通话”的“普通”并不“普通”,它是“普遍通用”的意思,这很容易造成概念上的纠缠。其实,用“标准语”这一概念比较好,“标准”一词没有歧义,又不会与别的概念混淆,要么就直接使用语言学界通用的“共同语”这一概念,也未尝不可。

因为今天的书面语跟口语是一致的,并没有单独的书面语,所以本文所称的汉语的“书面共同语”特指“文言”。“文言”源自先秦时代接近当时口语的文言文典籍以及秦汉以后脱离历代口语的“古文”文献。它是针对汉语在各个时代的口语“白话”而言的,是时无分古今的使用华语的读书人之间便利阅读与文字交际的书面共同语。“文言”又被称为“古代汉语”,但是“古代汉语”和“文言”又并非同一个概念。因为古代汉语是就时代而言的,凡是处在古代社会的中国人所使用的汉语就都可以叫“古代汉语”,它不仅包含书面形态的“文言”,也应该包含口语形态的“雅言”、“通语”和“官话”,因此,为了避免概念的混淆,我们这里所说的汉语的“书面共同语”仅指“文言”,而不用“古代汉语”这一称说。

至于“文言”则又有深文言与浅文言之别:

深文言是指以先秦的汉语口语为基础而形成的书面语,以及模仿这种书面语而写作的语法形式。它既包括商周时代的甲骨文、金文的文字遗存,也包括先秦时代的所有文献资料,还包括以唐宋八大家为代表的古文学派模仿上古汉语书面文献的文言作品以及清代桐城派的散文等文言作品。

浅文言则是指两汉到魏晋南北朝时期所形成的汉语书面语,如西汉的《史记》、东汉的佛经翻译文献、南北朝刘义庆的《世说新语》等,以及唐宋以后半文半白的书面作品,如唐代的变文、宋代的话本等。至于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等书面作品,已经切近当时的口语,它们是汉语口语共同语的直接源头,就不必再看作是“文言”了。

“文言”这种自成一套体系的脱离口语的书面语,实在是汉语的一大特色,是世界各民族语言所罕见的特殊语言形态。它的最大特点就是其语言表达模式千古不变,它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超越时空的限制,让不同时代的人或者不同地域的人直接进行书面交际:中国距今千年以上的古籍浩如烟海,只要你精通文言,那么你无需借助任何翻译就可以直接阅读;中国古代天南地北的人在口语方面语音相差甚大,听不懂不要紧,只要你精通文言,那么你无需借助任何翻译就可以直接从书面表达上来领悟。“文言”的这种语言表达模式千古不变的特点正是它的最大优点,因为它能以不变应万变,给中华文化的保存、前贤后学的传承、社会各地人等的沟通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在20世纪之前的中国以及朝鲜半岛、日本、越南,以汉字书写的文言文几乎使用在所有的正式文书上。20世纪之后,文言文在中国的地位逐渐被白话文所取代,而东亚、东南亚的其他国家则开始采用当地语言的书面语。但是“文言”这种特殊形态的汉语“书面共同语”至今还健在,大陆和台湾的中小学语文教学内容仍然十分重视文言,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仍在致力于文言的深度解读,时至今日,精通文言者大有人在,中国的历史文化传承离不开这种特殊形态的汉语“书面共同语”的工具效应。

 

      相关链接:

       汉语浅论(3):说汉语的族群是“汉族”还是“华族”?

       汉语浅论(4):中国的国语是该叫“汉语”还是“华语”?

       汉语浅论(5):汉语的方言与共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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