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梨树●我
■陈林
立秋过后，外婆家金秋梨树的果实越发圆润，高中学子3年的“浴血奋战”也到了揭晓“收成”的时候。
“哥，我也终于要穿上军装了……”当表妹接到陆军军医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立刻拨通了我的电话。同为外婆带大的我们，之所以先后报考军校，大抵都是受了外婆那首金秋梨歌谣的影响。
我从断奶开始，就在外婆身边，一待就是6年。记忆中最清晰的画面，就是每年春风拂过“眉头”，芽苞刚布满光秃秃的梨树枝头，外婆背着我来给梨树浇水施肥；艳阳天里，外婆抱着我坐在梨树下乘凉，梨树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我常被外婆身上跳来跳去的树影逗得咯咯直笑。长大一些，外婆又时常给我念叨她12岁时的那个秋天：解放军来了，打土豪，分田地，让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部队开拔时，乡里乡亲尾随相送，难舍难分。路过外婆家门口，有个小“解放军叔叔”一脸笑容地与外婆招手再见，回过神来的外婆赶紧从树上摘了3只金秋梨，追上去塞到了叔叔手里……
每到梨树的树梢挂满“雪花”，我就开始盼着能早点吃到汁水甜美的梨子。而外婆也对在树下摸爬蹦跳、日渐长高的我，从心里长出一些期待。
梨子终于成熟的时候，外婆总会搬来梯子，亲自从树上摘下又大又圆的果实。树荫下，我大口大口地啃着嚼着，一任甜甜的梨汁在我指缝间流淌。看着我“吃货”的样子，外婆笑了。她笑着念叨：“吃了金秋梨，穿上绿军装。吃了金秋梨，保国保家乡……”
那时的我满身心装的都是甜美的梨子，只道是外婆又念起什么老歌谣，却不知那是她对我的期望。
那个盛夏，母亲来接已到年龄的我回城上学。本不是金秋梨成熟的季节，外婆却破例摘下了一个大梨放我兜里，拽着我的手说道：“要记得跟我的约定哦，吃了金秋梨，就要穿上绿军装……”还没说完，外婆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我也抱着她开始哭泣。
告别童年，步入青春，我终于明白外婆心心念念的是什么，也开始为兑现自己的承诺而努力。当我把军校录取通知书送到外婆面前的时候，已经被病魔折磨得瘦骨嶙峋的她，流露出久违的微笑。
外婆终究没能熬到梨子成熟的季节。她离开了我，离开了那棵已经满树挂果的梨树。不知怎的，那年的梨子甜中带涩。
外婆曾说她这一生最大最美的梦就是从军，如今，她又多了一个孙女替她圆梦。我想，她要是在世，一定会亲自摘一筐金秋梨，慰劳她养育的又一个“子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