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再流泪了！｜好文
文｜车厘子
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再流泪了！
You're a grown up. No tears!
——《我在伊朗长大》(Persepolis)
1
听说过印第安奇诺基部落行成人礼的传说吗？
父亲把儿子带进森林里，将儿子的眼睛蒙上，然后留下他只身一人。
依照传统，儿子必须整晚坐在树桩上，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眼罩上时，他才能解下眼罩。
他不能向任何人大声呼救。一旦度过这一夜，他就真正成人了。他不能跟伙伴们提起这次经历，因为每个少年都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步入成年。
儿子很自然地万分惊恐。他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仿佛野兽已经将他包围，甚至有可能会有人来攻击他。风吹草地，吹动了树桩，他还是坚定不移，决不把眼罩摘下来。那是他可以成人的惟一方式。
2
一位伊朗女插画家Marjane Satrapi，以自传的形式讲述了自己的成长经历，出版了一本漫画书，后来漫画书被改编成了同名动画电影，它叫《我在伊朗长大》（Persepolis）。
Marjane有一位装满人生智慧的外婆。她总是以自己的方式鼓励Marjane去追求自由，每一句话都飘散着茉莉花般的芬芳。
小小的Marjane要离开家独自去往奥地利前的那个晚上，外婆对她说：你要永远忠于自己，无论何时何地。
因为伊朗的出身，Marjane在同学中受尽歧视和不公，为了赢得认同，她假装自己是个法国人。外婆对她说：你认为你有办法否认自己的根吗？
Marjane逃过了战争，逃过了种种，却逃不过爱情。一个爱情故事差点要了她的命。外婆说：你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渣。如果他们伤害到你，你要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他们愚蠢犯下的错，这样你就不会对他们的卑鄙下流咬牙切齿了。世上最糟糕的事莫过于痛苦和报复。永远保持一份自尊，忠于自我，你会发现，一切都会好的。
Marjane结婚，渐渐发现婚姻并不是她想要的。在犹豫的时候，外婆说：我55年前就离婚了，而且我敢说，在那个时代没有任何人提及离婚。我敢说我一个人生活，远比跟一个混蛋生活要幸福。让我来告诉你，第一次婚姻是第二次的演习，你下一次婚姻的时候就会更完整。你哭是因为你很丧气，年轻人是可以犯错的。
最后的最后，外婆告诉她：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再流泪了！想想你的未来。
Marjane的过去，走过躁动叛逆的青春期，因为战乱被迫离开家乡，在一个陌生的国度谋生。她孤独的流浪，吃垃圾堆食品，捡烟蒂抽，睡板凳，受尽了颠沛流离之苦，尝尽了流浪他乡的辛酸。短短的成长历程让人揪心，却又从中获得一种坚韧的力量。失败的恋情和婚姻，更是让她深深懂得，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这一路，Marjane承载了太多，抵抗了太多。她孤独过，彷徨过，脆弱过，绝望过，却也独立过，坚强过。于是Marjane意识到，尽管自己是个道道地地的伊朗人，却无法在这个国家生活。她做出了痛苦的决定，离开家乡前往法国。尽管过去被烙上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但她却要在外婆的指引下，追求一个乐观光明的未来。
3
三叔病危住院时，秀姐打来电话，说三叔有话跟我讲。我跟三叔从来都没有太多的感情交流。一辈子的对话也仅限于不期而遇的寒暄。如果他想在生命的最后见我，那只有可能出于一个原因——我的父亲，也就是他的亲大哥。
我到医院病房时，看到的已是一个浑身插满软管，双眼迷蒙，嘴上戴着氧气罩无力发声的病弱之躯。三婶不住地抽泣着，给这个本就郁郁沉沉的病房罩上了一层死亡即将来临的阴影。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受到我的到来，只知道，我是绝对不想久留的。
秀姐说，三叔一生光明磊落，不做偷鸡摸狗之事，从来没想过要把我父亲拖下水，让他陷于不义。父亲生前与他的那场对话，我一定是听错了。
我回说：知道了。随即转身离去。
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以前是相信的。无数次被有意无意卷入上一辈的恩怨之后，我更相信离地三尺有神明。不论你想把事实变成什么样子，上天都是公平的。
三叔没几天便撒手人寰，秀姐和三婶成了哭丧的主力。而我的泪，早已在父亲宾天之前干涸，从他入院，到眼睁睁看着他的心脏监视器变成一条直线，到入殓换寿衣，再到入殡仪馆的火炉，最后到那个小小的坑，都没有再挤出过一滴眼泪。
《悟空传》里曾说，也许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以为这世界都是为他一个人而存在的，当他发现自己错的时候，他便开始长大。在无休无止的恩怨情仇中长大，你会很自然地学会隐藏自己的懦弱和悲伤。眼泪是要流给在意你的人看的，若那人已不在，流泪又有何意义。恨有多深，心就可以变得有多硬。
那个奇诺基部落的儿子，一夜惊魂之后，终于等到太阳出现。他摘掉眼罩，发现，父亲正坐在他身旁的一个树桩上。原来，他整晚都在一旁看守着，保护着他的儿子。
而那个守护过我的人，再也不会在我落魄时，对我说：回来吧！我保证什么也不问！
4
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活法。我不知道自己会往哪里去，但我永远记得自己从哪里来。有些痛苦和报复只能铭记在心里，永远找不到一个清理的出口。它已经植入了你的生命，所以要永远保持一份自尊，忠实于自己，不用刻意去放下，真实而勇敢地活着。再挣扎，生活还得继续。因为有一个父亲曾经说过：生命只有一次，你有责任让它丰富多彩。
作者简介｜车厘子，原名吴凤云。杂志执行主编，曾在《英语广场·美文》开辟电影台词专栏，治愈系电影博客博主，主张用电影故事启迪人生，提出“一部电影治愈一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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