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士还是叛徒？他生前奔赴台湾死因疑点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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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暖人生》
对于“廉宝生”这个名字，
很多人都会觉得很陌生，
他是两岸对峙下的悲剧人物。
半世纪前，飞行员李显斌决定趁训练投奔台湾。结果飞机偏离跑道，机尾着地，李显斌、领航员李才旺受伤被抬出机舱，廉宝生当场身亡，之后他们被当成台湾岛上家喻户晓的“反共义士”。
廉宝生的死亡可谓是疑点重重，他究竟是如何死亡的？蓄谋已久的行动成为什么会在降落时发生事故，这些疑问依然找不到答案，这起离奇的叛逃事件依旧是迷雾重重。
凤凰卫视《冷暖人生》节目特别呈现——生死迷航。
一架叛逃飞机 三人命运殊途
52年前，一声枪响，一架“叛逃”飞机上的三个人命运殊途。
廉宝生
廉宝功（廉宝生的五弟）：迎接廉宝生烈士骨灰回家仪式现在开始，我们的心情非常激动，二哥你回家了，二哥你离开我们已经有51年了，51年前的那一天，对咱们全家来说真是塌了天，噩耗传来爹妈悲痛欲绝，身心受到巨大打击，不久前后去世了。
1、
1965年11月11日正午时分，一架伊留申二八型轰炸机从大陆的杭州笕桥机场起飞。起飞后飞机在突然间偏离了航线，地面塔台持续不断地呼叫，飞机悄无声息地从雷达屏幕上消失了。
孙培新（原空军司令部副部长）：出航之后一两个小时，他们还不停地呼叫，不能判别它到底是向什么位置去了，是失事了飞机摔掉了，还是飞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是迷航了，都不知道。
几十分钟后海峡对岸的台湾，正在桃园空军子弟小学上一年级的高兴华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猛烈的鞭炮声。
高兴华（台湾空军子弟）：放了很响的鞭炮声，然后两点多之后，没多久学校穿堂就贴了一张红纸出来，内容上有很多字，大致上在讲说，中共空军一架轰炸机投诚来降落本军基地。
这架飞机正是在笕桥机场起飞后消失的伊留申二八型轰炸机，飞机在桃园机场着陆时并不顺利。原本是顺风稳稳降落的飞机却突然间偏离跑道冲向草坪，机头与地面摩擦火花四溅，驾驶员李显斌安然无恙，领航员李才旺受伤，一声枪响过后坐在后舱的通信射击员廉宝生头部重伤，被送到医院后急救无效身亡。
离奇的降落，蹊跷的枪声，在当时的台湾被解释为飞机着陆事故，而一架当时罕见机型的飞机从大陆飞来“投诚”也成为了台湾重点宣传的新闻。
事发后的第二天，恰好是台湾的“国父诞辰百年”纪念日，报纸、电台、电视台都大张旗鼓地宣扬了这件应景的投诚事件。
报纸内容：消息好像一阵风，飞传南北与西东，男女老少喜洋洋，人山人海看英雄，伊留申划长空，冲破铁幕来效忠，奔向自由同救国，献身反共做先锋。
从此这架飞机上的三个人成为了台湾岛上家喻户晓的“反共义士”。罹难的廉宝生更是获得了国防部长蒋经国颁发的长约八尺的巨幅挽幛，上书“尚义成仁”四个字。他的追悼会上空军总司令徐焕升上将亲率600多名官兵祭奠。
伊留申二八型轰炸机投诚台湾的消息在事发后一两个小时内通过台湾广播传到了廉宝生所在的空军部队，当时部队还在持续地呼叫。
2、
廉宝生的大哥廉宝忠如今已经85岁高龄，52年前，二弟廉宝生出事的消息被通知到家里时，他作为河北隆化县即墨营的公社书记正在主持忆苦大会，当时乡里的粮食产量“上了纲要跨了黄河”，成为全县学习的榜样。
廉宝忠抽空展开家人的来信，信里说村支书带着两名解放军去了家里，问廉宝生有没有给家里寄东西，接着宣布廉宝生叛逃台湾，并且已经死亡。
廉保忠（廉宝生的大哥）：懵了，这玩意想不到啊，那时红的发紫，我们家是海陆空都有，家庭成分又好，各方面的出现不了这些问题，不料咵嚓掉下来这么个事来，接受不了。
廉宝生出事前，廉家没有合过影，在这张52年后用电脑合成的全家福上，廉家三兄弟分别穿着海陆空三军的军装。廉家在当地是光荣的军属家庭，廉宝生在部队里表现先进，颇受器重，他出事时正值新婚第18天，母亲李连茹还沉浸在儿子成家的喜悦中，全家人都不相信廉宝生会叛逃台湾。
廉田（廉保忠的儿子）：肯定是有人害他。李显斌怕到台湾以后不成功，或降落的时候有问题，对他实行一些干扰，就是故意迫害他。
3、
1965年在急需鼓舞民心士气的台湾，两名幸存飞行员成为宣传界的宠儿，他们被最高统帅蒋介石接见，晋升中华民国空军少校军衔。
这架“叛逃”的伊留申二八型轰炸机在当时的中国大陆仅有三架，驾驶员李显斌因此获得了2000两黄金，这相当于一个台湾空军地勤人员29年的薪水。领航员李才旺也获得了1000两黄金，在两岸对峙时期，台湾先后花费5万两黄金重奖投诚者。
在台湾山东同乡会欢迎李显斌的场合中，李显斌看中了年轻貌美的司仪张美云，对她展开猛烈的追求。当时张美云与歌星紫薇共同主持极有知名度的广播节目《星海》，台湾记者李九妹在对张美云的专访中记述了这次特殊的联姻经过。
李九妹《义士李显斌走了前妻张美云百感交集》节选：
张美云一度拒绝李显斌的求婚，她说：“我和他才见面几次，结识才几个星期，他就向我求婚，我当然不敢答应，当时曾一口回拒，未料，李显斌却吵着要闹自杀，让空总人员都好紧张。”为了安抚李显斌的情绪，空总出动不少说客游说张家二老，也派人来劝说张美云，再加上媒体紧追不舍，密集报道，张美云的父母都觉得丢不起这个脸，最后两人仅仅结识半年，张美云就嫁给了李显斌。
无独有偶，领航员李才旺在飞机降落时因为手臂和脚步受伤接受治疗，期间认识了护士薛训蓉也在不到一年后举行了结婚典礼。“为了争取大陆八亿同胞自由与幸福，我已决定加入“中华民国”强大的空军行列。”
4、
台湾当局充分利用投诚飞行员的宣传价值，安排李显斌和李才旺四处拜会到处演讲，来到台湾的三个月后，李显斌发表了一篇接近两万字的文章，名为《冲出铁幕》。在这篇文章中李显斌用了85%的篇幅抨击中国大陆的历次政策失误和政治运动，接着他说到了叛逃经历。他着手准备了两年，为了防止领航员李才旺关闭导航，他一直在默记航向高度，暗自练习如何用半仪表保持航行，为了保险起见，他并没有将叛逃计划事先告知李才旺和廉宝生。
李显斌《冲出铁幕》节选：
我只是旁敲侧击地去揣摩他们的内心意图。经过一年多时间的相处，我们三人之间，虽然谁也不敢说出口，但彼此心理上已经达成一种微妙的默契。1965年11月11日的中午，李显斌将三岁儿子的照片放在随身口袋里，他明白叛逃对家人意味着什么，但用他的话来说，仍决意放下“情感的包袱”“投奔自由”“留下性命为他们报仇”。飞机飞到东阳附近时，李显斌把航向改为东南，向台北飞去，由温州湾出海，当时海上的气候很坏，云层低得只有几百公尺。
李显斌《冲出铁幕》节选：
飞过南麂山后，我先把所带的三颗水泥练习弹投到海里，就加大马力降低高度，一直向前猛飞。心想，李才旺应该发现航向不对了，但是他一直没有关掉变流器，这对我的鼓励很大。在进入海峡上空，逐渐解除了匪机追踪的顾虑之后，我可等不及地要试探一下机上随员的意图了。于是我用机内的通讯系统探问李才旺：“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以急促而兴奋的语气回答我：“快了！快了！”果然不出所料，这太使我振奋。剩下的还有廉宝生。正在我稍稍犹豫了一下的当口，他倒是先问过来了：“航向不对吧？”“好像不对。”我说。“那就对了；”多妙的试探和回答啊，于是我确切地知道我们机上的三个人，此时正是同心协力地飞向自由祖国了。
在李显斌的笔下，李才旺和廉宝生虽然事先不知情，但同情并且以实际行动支持了“叛逃”，这形成了三人协同“叛逃”的如山铁证。“叛逃”事件发生后，三人所在的部队受到了停飞的处理，在部队进行整顿检查时，的确发现了李显斌有“叛逃”的迹象。
一次训练时，李显斌就曾经试探着向深海飞了几分钟，此后他解释说是误以为飞机出现了故障才偏离了航线，在检查三人同住的宿舍时，也发现了蛛丝马迹，从李显斌的物品来看，他是有备而逃。
在李显斌的物品中，还发现了藏匿起来未上交的收音机。
孙培新（原空军司令部副部长）：那个时候呢拿一个普通矿石收音机都能听到这些，听台湾电台广播更清楚了。它用的功率还大，声音都比我们其他的一些地方台的声音都大，这那的一宣传，所以那个时候是比较厉害。
调查发现在李显斌的床下，有一个手枪内的弹簧，这对应上李显斌在台湾的宣称，他为了防止李才旺阻止自己，事先械除了李才旺枪支内的弹簧。部队的发现部分印证了李显斌的那篇《冲出铁幕》中的细节，李才旺和廉宝生事先并不知道李显斌的叛逃打算，但是在文章中李显斌还指出李才旺和廉宝生发现航向偏离之后，欣然支持了叛逃，李显斌说得信誓旦旦，然而部队中仍有人大胆提出了异议。
孙培新（原空军司令部副部长）：提出意见最多的曾经是一个老同志，经常发牢骚讲怪话。他讲怪话是什么，就是说对廉宝生这个，给他定为叛徒是绝对没有道理的，谁叛逃廉宝生也不会叛逃。
廉宝生从坦克兵里选拔到空军，他表现突出，荣立过三等功，是飞行大队里的党支部支委，并且负责防线工作，而且当时廉宝生出事时正值新婚第18天。
孙培新（原空军司令部副部长）：新婚蜜月都没有度过的情况下，谁会想到跑到敌对势力那方面去，又没有家庭问题，又没有夫妻感情问题。
5、
廉宝生的死亡也疑点重重，蓄谋已久的成为什么会在降落时发生事故，导致在机尾的廉宝生受撞击重伤致死，而且李才旺与廉宝生一死一伤，只有驾驶员李显斌安然无恙，这是不是蓄意谋之。
孙培新（原空军司令部副部长）：我采访过有一个老同志，他就说了一句话，廉宝生死不可能，看看那个飞机结构你就知道了，它那个飞机构造，不像那个图-2飞机，在下部有一个包，这个包是什么呢通信射击员坐的位置。飞机落地的时候蹭地的时候，那蹭着的就是他，伊尔-28飞机（即伊留申二八）它飞机的通信射击员不是在底部，而是在上部，即便这飞机蹭地的话，也蹭不着他。
然而如果廉宝生是清白的，又缺乏关键的证据，最大的疑点在于飞机偏航后地面持续呼叫，身为通信员的廉宝生掌握着通讯器材，却为什么没有丝毫的回应。这架消失在海上迷雾中的伊留申二八型轰炸机在海上失联的十几分钟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台湾落地时又有着怎样的内幕，这是当时的大陆军方无从知晓的。
此时李显斌和李才旺是台湾反共宣传中吹捧的“英雄”，廉宝生经历了什么已经死无对证。虽然部队首长和战友仍然心存疑虑，但也只能接受将同机组三人统一定性为“叛徒”的决定。
孙培新（原空军司令部副部长）：为什么当时部队把他们三个人都定为叛徒，因为台湾那边的宣传，说都是“反共义士”。毛主席说了有一句话，敌人反对的我们就拥护，敌人拥护的我们就反对，那敌人把他们树为英雄的那我们这可就是叛徒。
6、
“叛逃”事发的几个月后，作为“叛徒”的家属，在海军服役的廉家三弟，新征入伍的四弟都被遣送回宁河县的乡下务农。曾在宁河县税务所任所长的大哥廉保忠也从此失去回县城工作的机会，而且影响代代延续，三代贫农出身的廉家变为了“叛徒”出身。
廉田（廉保忠的儿子）：村里面是大字报就是全是贴着全满了，全是叛徒家庭，这些背叛祖国。有一次我跟同学打架，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你这个家庭，就不是个好家庭，怎么你有这样的叔叔能去台湾，别人没有呢，所以你停课三天，最起码我的课你不能上。
廉宝生出事对母亲李连茹的打击最大，在家庭聚会的时候，她总是触景伤情。
“叛逃”事件发生后，廉家人始终不愿意相信廉宝生叛逃，六兄妹中唯一保住了公职的大哥廉保忠担负起给弟弟平反的责任，凭着对亲人的一腔信任，他一封接着一封地写申诉信。然而，面对如山铁证，廉保忠的申诉自然石沉大海，此后的18年廉家人一直生活在绝望中。
7、
叛逃事件发生的18年后，1983年底，一个冬日的清晨7点钟，廉保忠像往常一样比同事们提前一个小时来到了办公室打扫整理，这时候大女婿急匆匆地骑着自行车来找他。大女婿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7点的早间新闻里提到了廉宝生的名字，廉保忠立刻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全家。
当天《人民日报》转载了这篇新华社的电讯稿，领航员李才旺从美国回大陆探望高龄患病的母亲和兄弟姐妹，他在上海机场发表了一则声明。
廉保忠（廉宝生的大哥）：由于同机的飞行员使用了预谋的欺骗方法，来到台湾。
李才旺声称自己和廉宝生是受了李显斌的欺骗，不能及时发现李显斌叛逃台湾的企图，而他自己也无法制止事件的发生。
李才旺的声明虽然只有两句话提到了廉宝生，但是对于苦无证据的廉保忠来说，宛如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廉保忠急切地联系四川的外事办公室，终于在李才旺返回美国前夕要到了一纸证明，然而证明书上寥寥数语也没有透露更多的细节。
因为在机场发表了声明，李才旺被承认归国华侨身份，免于刑事处罚，在他的语焉不详的背后，不知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在叛逃过程中，
廉宝生为什么没有回应大陆军方的呼叫？
期间他是否支持过叛逃？
三人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
廉宝生究竟是如何死亡的？
这些疑问依然找不到答案。
廉保忠的申诉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他只能密切关注着台湾那边事态的发展，
把希望交给时间，
这起离奇的叛逃事件依旧是迷雾重重。
——未完待续（明天小凤君将为各位分享节目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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