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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检察官辞职一年之后,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2016-08-13 爱特君 法律读品

来源:爱特法律人。“法律读品”投稿邮箱:leo1934@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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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最高法新闻发言人孙军工辞职的消息,将近几年来的法官检察官辞职现象推向了高潮。再看广东地区,前有广州市检察院知名检察官杨斌辞职,后又爆出湛江中院行政庭副庭长老蒋、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的法官刘仕毕红极一时的辞职信,此外还有更多的法官检察官悄然离开。他们相同的选择并非凑巧,律师近乎成为检察官法官转型的首选。


如今,网上流行一个段子:


问:从法院辞职,你后悔吗?


答:后悔。


问:为什么后悔?


答:后悔出来晚了。


经过一年的转型,他们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真如段子里般美好吗?爱特君决定来摸个底。


蒋阳兵:期待司改成功后,某一日能重回审判台


2014年6月,蒋阳兵提交辞职报告,辞去湛江中院行政庭副庭长,到北京德和衡律师事务所深圳分所工作。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微信名是“法官老蒋”“前法官老蒋”,直到被人大免去职务,才改成本名。


辞职前,他曾写过一篇激情澎湃的文章《我心依旧——致青春的华彩》,在法律圈流传很广。当中有一句话令人印象深刻:


“我很热爱法官这个职业,司法改革对我们来说是个机遇,但我不想再用5年、10年的青春‘试水’了。”


老蒋2015年才申请实习律师,现正在等面试考核。他说,自己是以小学生的心态从零开始跟指导老师学习律师业务,特别是新领域的法律业务,如资本市场、不良资产处置等。律师业务并不仅仅是诉讼业务,还有很多新的知识需要学习,对于新领域的知识特别饥渴。


老蒋说:“辞职是为了丰富职业体验,去实现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也许是“80后”的缘故,老蒋对“互联网+”很有热情。聊天时,嘴里经常蹦出P2P、O2O、Uber等时髦新词。“我有互联网、法律职业和自媒体经历,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和‘互联网+’的宽松社会环境下,有投入‘互联网+法律’创业的冲动。”


老蒋坦言,辞职出来后,发现现实离理想有一定的距离。收入方面高于原先的最低预期,但也离高预期有一定的距离。“比原来多了,可以更从容地请亲朋好友人吃饭小聚。”

法官老蒋VS律师老蒋


作为曾经的“考霸”,老蒋表示,目前还能适应新环境。


“我是革命乐观主义者,对中国法治、中国司法和中国的市场经济充满信心,对自己的职业前景充满信心,无担忧和疑虑。辞职的一年多来,从未动摇过自己,但也期待司改成功后,某一日能重回审判台,做一个自己理想中的法官。希望这一天不要太远。”


对还在犹豫着是否辞职的同行们有什么话要说?过来人老蒋说:“要对中国司法充满信心。司改来了,何不再等等?”


杨斌:请别再把我当包青天


从广州市检察院辞职的杨斌,比老蒋时间略早,当时颇受社会关注。45岁的杨斌出生于湖南湘潭,大学毕业后来到广州检察系统工作,先后在广州市花都区检察院、广州市检察院任职。


当公诉人时,她的一次“反常”举动,曾引发了社会热议。2005年,江西母亲周模英将不满一岁的患病女儿扔进河里溺亡。身为公诉人的杨斌了解周模英的艰难处境后,当庭洒泪请求法院轻判。这给她引来了巨大的争议,有人质疑她超越了公诉人的角色定位,也有人赞扬她的良知和人文关怀。


对于辞职的原因,她给出的答案是:“自由”。

是她,是她,就是她


辞职前正值2015年春节,杨斌说在老家过节时,一想到马上要开始一段自由的生活,就开心得不得了。“因为我已经想清楚了,23年的体制内工作,对我来说已经完全足够。”


辞职后的杨斌开始转型当律师。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处女诉竟然是自己状告广州市律协。


在办理实习律师证的过程当中,因为拒绝跨三省辗转五地开无犯罪证明,杨斌把广州市律协告上了法院。


这场官司对杨斌最直接的影响是到今年5月份她才拿到实习律师证,无法独立代理案件,只能找合作律师接案。


但由前知名检察官转型为律师,杨斌坦言,她不愁案源。只是,百分之九十的案子都不具有可操作性,很多人慕名而来,带来的案子多是一审、二审到再审程序都已走完,这些案子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再扳过来。


杨斌很苦恼:“他们把我当包青天来找,这很让我头疼。还有一种当事人则把我当活雷锋。感觉我这儿是法律援助。”


杨斌认为她转型中最大的困难就在于此。“这让我感觉很无力,没有办法担当那么大的责任,也确实也没有那样的能力。”


杨斌在检察院里也感受到这种无力,她是能帮就帮,但那时的杨斌不需要为生存忧心,每个月都有万把块钱的收入,还能去做一些免费的义务的工作,但如今她是一名自给自足的律师,如果还继续困在其中,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杨斌举了个例子:


有一个安徽的案件,杨斌和当事人讲,先把材料寄过来,让她分析一下案情,不用专门千里迢迢过来,劳神费力。但是对方说一定要见面,能不能解决问题其次。最后,杨斌狠狠心,说面谈一次收费5000,希望能把他吓回去,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从安徽赶到广州。“其实我真的不想赚这个钱,因为太无能为力。”杨斌无奈。


从体制里出来之后,杨斌会遇到一些原来公检法的老同事,她感觉大家对她挺客气的,也没有什么失去身份后的失落感。会不会因为原来的人脉,对办案有更多的便利?杨斌说并没有。


前不久杨斌还因为一个案子和原来的同事生了嫌隙,由于双方的观点截然相反,杨斌在朋友圈了写了一段不太客气的评论。事后,杨斌也承认自己评论可能有些主观,但她强调她的评论是就事论事,并不针对个人。


转型后的杨斌经常接到检法的老同事的电话,多是问杨斌辞职后的情况,“我让他们千万别辞。都辞了,检察院法院没人干活了,我们怎么办?”杨斌半开玩笑地说。


刘仕毕:累觉不爱,换个玩法


2014年10月,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的法官刘仕毕“下海”了。与其他法官不同,他的转型跨度更大,从法律跳到金融,从高院法官到私募总监,做资产配置财富管理方面的业务。


刘仕毕毕业于西南政法大学和云南大学,从基层法院到高级法院,刑事、民商事、行政案件的立案、审判、执行都做过,人大、工会、共青团、民主党派、治安联防,这些社会兼职都干过。“体制内职级是稀缺资源,到了瓶颈再往上提拔很难。”辞职时他已经43岁。

“简单地说,就一句话,累觉不爱,换个玩法。”刘仕毕说:“在法院,只要不犯错误,就能正常退休,现在就能看到自己60岁的样子,发展前景清清楚楚,感觉很没意思。”


刘仕毕的个人兴趣爱好在金融,他认为律师、法律的圈子狭小,容易看到天花板。刘仕毕告诉爱特君,公司开始的想法是他做法务风控,但他本人更倾向于尝试管理、运营、销售这些新领域。


“因为我现在的工作涉及私募证券基金、股权投资,所以考了基金从业资格,相对而言比较简单,现在备考证券从业资格,以后自己玩用得着。”


刘仕毕现在的压力和从前大不一样,做法官的压力来自于裁判,特别怕犯错,担心事实、证据审查不严,导致案件判断失误,还有现在社会比较撕裂,法官觉得是依法办案,当事人觉得没有实现他的权益,就会有各种各样的过激言行,付出跟得到不成正比。


关于收入,刘仕毕透露和以前做法官的收入不是一个数量级,但具体数额不方便说,现在除了工资、业绩提成、投资回报,还可以写东西、参加社会活动、讲课、做咨询顾问,有多方面的收入来源,不像原来有很多职务上的顾忌。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刘仕毕把以前写的文章整理出了一本书,开了一个公号,名字都叫“法眼观澜”。对聂树斌案、呼格吉勒图案、唐慧案等社会热点事件,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刘仕毕还有个小野心,当年做法官写了一本法律口的小说《红墙》,他准备在金融口观察体验一段,写一本金融口的小说。


刘仕毕总结这一年多的状态时说:“有一种后悔叫辞职太晚。”


他送给离职法检人员的一句话是:“无悔过往不惧未来。”


王琰:我最大的优势是知道检察官、法官最能接受什么样的辩护意见


王琰是广州金鹏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实习律师,而半年前,他还是广州天河区检察院的一名检察官。彼时,他在检察院已经工作了12年,33岁成为天河区检察院公诉科的副科长,2015年还获得广州市优秀公诉人称号。


在别人看来,他在工作岗位上如鱼得水。因此,王琰提出离职时,检察院上上下下都很惊讶。


然而他当时的想法却很简单:


“去接触不同的世界”。“这个社会发展得太快,比如众筹、P2P,都是很新鲜的东西,大家还没有怎么了解,甚至相关的政府的规定都还没完善,就出现了法律问题,进入到司法程序里了。我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只有走出去,进入到这些社会最前沿的范畴以后,才能深入地了解他们。”


从体制内到体制外,从一个熟悉的领域去到一个全新的领域,王琰也有过担忧。但他觉得这是一个只要努力,都能得到回报的世界。“实在不行,我去开滴滴,总不至于饿死吧。”王琰笑言。

不过,和杨斌离开时的决绝不同,离开对王琰来讲,有太多的不舍的情愫。王琰说这不是对在检察院可能的前途不舍,而是对公诉人情结的不舍。


王琰觉得十多年的公诉人的生涯,让他形成了自己的思维方式,工作方式,这会影响他终身。他始终对法律有着执着的热情。王琰刚毕业时,曾经考到了老家的纪委工作,因为想学以致用,他二话不说辞了纪委的工作,重新参加公务员考试,才来到了广州的天河检察院。


就目前的工作内容来讲,王琰觉得和此前的没有本质的区别,区别只是角色进行了转换。对公诉人来讲,就是公安机关的侦办结束后,把案件拿过来,进行法律分析。对于辩护人来讲,除了梳理案件之外,可能还扮演了另外一种角色,在一定程度上他会成为案件嫌疑人和其家属的心理慰藉和支持。家属由于对法律的不了解,可能会觉得嫌疑人是无罪的,或者是罪轻的,王琰要耐心讲解。这种工作可能要占律师工作一半到一半以上的比例。


王琰就遇到过不好沟通的当事人家属。他举了个例子:


有一个案子,家属觉得其中有八万块钱当事人没有自用,不能算是受贿。但王琰告诉他,这个钱后来用于了做慈善只是收受贿赂后的一个处置。如果翻供,就不能形成自首。这个案件最重要的点也就是自首的认定,有自首认定就是三年有期徒刑以下,没自首认定就是三年有期徒刑以上。按照王琰的辩护思路,最后法院的判决对被告人来讲非常理想,家属这才感激涕零地说:“幸亏当时听您的了。”


对于身为前检察官,会不会在办案中有人脉优势的问题,王琰认为,这种所谓的人脉优势不会有直接的作用,至少,广州的司法环境已经很规范,案件办理中证据如何,法律适用如何,在行业内都有比较透明的标准。办案人员不可能冒这些风险去提供方便。但作为前公诉人,最大的优势在于有丰富的办案经验,知道案件的要点在哪里,知道检察官、法官对于什么样的意见更容易接受。


离职后的王琰加入了金鹏律师事务所的问道团队,这是一个刑事辩护团队,由多位前法官、前检察官和资深刑事律师组成。由于还没度过一年的实习期,他的工作是以律师助理的身份参与办案,准备各种庭审预案,包括询问提纲,质证提纲,辩论提纲,辩护意见等等。王琰的收入是按照一定的分配比例和工作内容来分配的。虽然还在实习期间,但王琰的收入已经比在检察院的收入略高一点。


现在的王琰经常和搭档讨论案件到深夜。回家的路上,一盏盏路灯伸向前方,望不到头,瞬间孤单的感觉笼罩在心头。但他明白一个道理:变化的只是环境,能够坚守的永远只有自己的内心。


专家观点:希望打破职业间的壁垒


采访了多位辞职的法官检察官之后,爱特君发现,辞职后的他们,除了要学习专业知识和调整心理状态之外,还必须面对两个问题:“一是实习期,二是两年的竞业禁止期。”


此前,上海部分法院、检察官辞职人员进入律所后,曾向司法部门和律协建议这个群体进入律所后,直接申领律师执业证,不用经过实习期,但未被采纳。

全国律协副会长朱征夫认为,这些前法官检察官转型适应律师行业没有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职业壁垒。资深法官、检察官还得从实习律师开始做,脱产学习,必须充当助理的角色,跟着指导律师接案。朱征夫认为这个制度设计没有必要,也会影响他们专业作用发挥。


而另一方面,一些优秀的律师要是去做法官,还要参加公务员考试,现在又要参加员额考试,朱征夫认为这也没有必要。他希望能通过司法改革统筹解决这个问题,打破职业间的壁垒,给法官、检察官、律师的职业流动一个绿色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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