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新闻败诉：骂完今日头条就不承认了，还说是“设计灵感”
来源：TMT法律观察
原告北京字节跳动公司（今日头条）起诉被告北京天盈九州网络技术有限公司（凤凰新闻客户端）名誉权纠纷一案，由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一审宣判。法院认定，被告的言论内容属于公开对原告进行严重贬损和诋毁，严重破坏原告公众形象，因此判令：被告在新浪微博“凤凰新闻客户端”帐号连续七日置顶公开赔礼道歉，并赔偿原告财产损失8万元。
围观互联网公司之间的巅峰对（hu）决（si）是TMT君生平一大爱好。彷佛观摩高手过招，双方全情投入，一攻一受，不对，一攻一守间如行云流水，让人悠然神往。
看到兴奋处，TMT君往往会抓耳挠腮喜不自胜，深夜观摩时突然虎躯一震也是有的。
了解的案件情况，却着实让TMT君受了一惊：本以为要拉开架势使劲掰扯的案子，变成了一方在法庭上的Free Style。
这个诉讼咋回事？为了方便讨论，“凤凰新闻客户端”及其运营方就简称凤凰，“今日头条”及其运营方就简称头条了。
简而言之：头条说，你为什么画了9个圈圈抹黑我？凤凰说，并没有针对谁，我画的圈圈只是“设计灵感”啊。你看，圆不圆？
这种神操作，简直让人惊讶的合不拢腿。
一、好了，事情是这样的……
去年10月27日，凤凰新闻客户端的官方微博连发九张图片，迅速霸占各大网站头条。一方有难八方点赞的英雄们纷纷表示：快来看啊，凤凰怼头条了！
先前似乎有点沉寂的凤凰，一时也是风头无两。
来来来，先感受一下这黑白分明苍劲有力的画风。
这大金杯子小手铐，随手一摞红钞票的豪迈，配上乌漆麻黑的背景板，白花花明晃晃的几行大字，还有成套系的彩色“你”，都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窃以为，9个圈圈的点睛之笔当属以下这张。
瞧瞧，这睥睨天下独孤求败，优越感爆棚又故作谦卑的范儿。这是什么，这就是活生生的逼格啊。
图片下方更是贴心加上了凤凰新闻客户端的宣传字样。小蜡烛燃烧了别人，照亮了自己。这是什么？这就是心机啊。
这个设计师小编，连夜赶制9张海报，还能做到兢兢业业不吐槽不抱怨，还能记得百忙之中弘扬公司价值观。这个小编，宵夜是要加鸡腿的。
不过，插播一句，6年为啥要插12根蜡烛？算了，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此刻我脑中只是反复循环播放一句歌词：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话说回来，凤凰这激情四射九连环十八弯的，磨磨唧唧想说啥？
窃又以为，无非是说自己作为新闻行业的领军者（自己都说很孤独了嘛），是逼格很高，很有价值观的。作为老大哥，是要对行业做一些事情的，甚至在适当的时候要皱一皱眉头教育一下不成器同行的。你要说他以天下为己任，肩负起教化苍生的重任嘛，他也是要拱拱手，微微一笑的。老大哥嘛！
而头条，则受到了王的蔑视，很赤裸裸。
商业上谁更成功，或者近来讨论火热的内容编辑和算法推荐孰优孰劣的问题，TMT君一届法律狗不懂，也不感兴趣。但作为两家网站同样忠实的深度用户（凤凰还要更早一些），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凤凰的逼格真的就比头条高？蔑视头条的底气，到底来自哪里？
远的不说，就说2017年8月，凤凰网因涉黄被行政处罚了？这.....不应该啊！你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叛变革命呢？说好的带着优良价值观给读者选择最优内容教化苍生呢？咋了，没把持住啊？
竞争对手的挖苦讽刺甚至公然撕逼也算常见，公司文案之间互打擦边球也能成为一时美谈。神出鬼没的杜蕾斯文案更是引领一时风潮。
但商场互撕至少有一点共识，你得把握住底线：宣传自己，不应该肆意抹黑别人，不要踩踏法律的红线。说头条是“精神鸦片”，还说“禁毒事业”，实在是踩了红线了。
互联网圈子里的前车之鉴实在太多，不胜枚举，也就懒得举了。但流着口水目测了撕逼届如此多的盛事，感觉撕逼届更有一条底裤性铁律：骂了别抵赖，站直了别趴下。
围观这个判决，头脑中不禁有深深的疑惑：这老大哥难道底线没把住，底裤也掉了？不会吧？
总之，头条就起诉了。
二、法院无嘻哈，庭审应该很精彩
事后猜想，法院传票中可能问了一句：凤凰，你有Free Style吗？
于是凤凰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回归法律主业，说点正经的。普及个知识点，叫做影射侵权。
先来看一个案例。2012年，香港的《苹果日报》刊登一篇未经证实的关于影星章子怡的负面报道。一个叫做毕成功的人，转发并评论道：这个负面报道是“Miss F”组织实施的。其后，有家叫做易赛德的公司，在其主办的黔讯网上，刊登了一篇叫做《编剧曝章子怡被黑内幕，主谋范冰冰已无戏可拍》的文章。一时间炸了锅，文章及微博被广泛转发、转载，网络上针对范冰冰的侮辱、攻击性言论花样迭出。其后，范冰冰起诉，请求判令易赛德公司和毕成功停止侵权、删除微博信息、公开赔礼道歉并赔偿精神抚慰金。
范冰冰诉到法院，易赛德像凤凰一样，不认账了。范冰冰还要举证大量网友的辱骂言论，以证明天下人骂的都是自己。求范冰冰及其粉丝的心理阴影面积，这就相当于二次伤害。
法院认为，毁损性陈述有可能隐含在表面陈述中(即影射)，并不要求指名道姓，只要原告证明在特定情况下，具有特定知识背景的人有理由相信该陈述针对的对象是原告即可。
从毕成功该微博下的评论、《内幕》一文以及后续大量网友的评论和相关报道来看，多数人认为“Miss F”所指即是范冰冰。《内幕》一文系由易赛德公司主动编辑、发布，事前未经审查、核实，故由此所产生的责任理应由易赛德公司自行承担。判决毕成功和易赛德公司应分别承担赔礼道歉、赔偿精神抚慰金3万元和2万元。
总结一下：在侵权信息往往具有“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并不明确指明被侵权人的情况下，要从信息接受者的角度判断是否指向原告方。
是什么让人如此自信？是知识。
本案也同样如此。但本案的影射性其实更弱，攻击性更强。除了众多围观群众一语道破外，凤凰对头条商标的变造也着实明显了些。至少TMT君打眼一看，这是啥影射？就是在明骂啊。
来看头条都举了些啥证据。头条先是交了一堆社会荣誉，以证明自己名誉着实不坏。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头条，藏得很深啊。
之后头条还举证了自己的商标以及大量的公证书。头条的商标大家都见过，长这样：
放大镜看一下。凤凰在微博中的“你”字logo图文，包括白色背景、红色字体、倾斜排列，字形和暗纹，与原告“头条”标识高度近似，9幅黑色背景，全部采用这一“你”字logo图形。
凤凰作为成立时间早，具有资深经验的媒体，接触的媒体和新闻应该更多、更广，作为与头条具有直接的竞争关系，凤凰的辨别能力应远高于一般媒体，那么理应知道“你”字logo明显是“头条”logo的抠图成型。对不对？
再说了，还有大量的公证书更是显示：微博下面的留言、各大网站的转载、评论，均指向这个“你”，说的就是头条。
面对这些证据，凤凰在法庭上依然能说出来：不是啊，只是设计灵感哦。作为法律圈同行，表示佩服。
作为法律圈同行，TMT君忍不住再开个脑洞：幸亏头条及时做了公证，否则这九张照片是否会被说成是头条自己PS的？老大哥忧伤的站出来，轻轻说一句：现在行业有的小兄弟啊，连夜PS了九张照片骂自己，然后栽赃给我。孺子不可教啊。别当真，脑洞而已。
脑补庭审的情景，一定是这样的：头条一手摁着伤口，一手向凤凰拼命招手大声呼喊：喂，我在这里啊！你TM的捅的就是我啊！你看，这还淌着血呢！
看来，头条法务的努力，只有凤凰看不见。
为法律圈同行默哀一分钟。
写到此处，公号君忍不住曰：俗话说，江湖恩怨江湖了，有种放学你别跑。
如此高逼格的内容编辑网站领导者，骂的时候高屋建瓴日天日地日空气，骂完就一脸无辜连连摆手，说：误会误会，今天天气，哈哈哈？
不过这句“设计灵感”，在推锅届逼格也自不低。
失敬失敬。
三、最后，法院主持了正义
当然，法院是明察秋毫的。
关于微博内容是否指向头条，法院认为：头条在显著标示图片、广告语关键词（“你”关心的才是头条）、成立时间（晚于凤凰新媒体6年）等主体特征上，均满足涉诉微博内容所指向的前述主体特征，而且这些可供识别的指向特征具有主体识别的显著性。
对于是否构成侵权，法院也考虑到了双方的竞争关系，认为将头条直接称作“精神鸦片”和“毒”，该言论内容具有明显的可受非难性，属于以言语方式公开对头条进行严重贬损和诋毁，足以产生负面的社会影响并降低其经济信用和社会评价，从未严重破坏头条的公众形象，阻遏第三人与其发生经营联系，构成对头条的名誉权侵害。
在此基础上，法院作出了要求凤凰在新浪微博“凤凰新闻客户端”帐号连续七日置顶公开赔礼道歉，并赔偿头条财产损失8万元的判决。
再说句正经的。互联网行业近年来蓬勃发展，关注度很高，更有大量资本进入资源沉积，同时也大有鱼龙混杂之势。具体到媒体生态来看，大量媒体、自媒体，通过写黑稿造谣中伤，来碰瓷甚至敲诈勒索，已经隐然成为了某种见不得光的生态。更有大量的碰瓷者，通过行业潜规则获得了利益，很多企业虽然不堪其扰也只能选择息事宁人。当然，也有越来越多的企业选择说不，拿起法律武器维护权益。
法律永远是所有人行事的底线。话说，这事能让凤凰买个教训吗？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