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Z SCHOOL | 何为爵士语汇？（下）
上周，我们分析了Miles Davis收录在专辑《Somethin' Else》里的“Autumn Leaves”，其即兴部分对前两句歌词的诠释及涉及的语汇。→上期内容请戳这里！
本期，将从旋律上阅读Miles Davis还使用了哪些爵士语汇。这次，增补了Laura Fygi的录音链接，该版本收录在她的专辑《Song Book》中，曲名“Autumn Leaves”，法文原名“Les Feuilles Mortes”。另外，这次有很多把原本谱子两行或三行贴在一起的情况，因此高音谱和升降记号会出现在单行的中间，还请见谅。
这是歌词“I see your lips, the summer kisses”的乐段。同样，上面一行是原曲，下面一行是Solo，也都有对应两版本录音的时间标记。就这句，我们会提到另两种常见用来诠释旋律的语汇：第一，是“提前进入下一句”。首先，我们看到第一个乐句开头还是使用与原曲相同的音，也使用了上行的线条。但是当线条一路往上来到第一个乐句的结尾时，他已经先吹响了下个乐句的第一个音，但往上翻了一个8度（绿色双箭头处）。他重复这个音，直到原本下个乐句开始处，如同绿色虚线所示。把下句开头音提早到上句的尾音，这让我们在不破坏原曲感觉的情况下提前进入了下一句。第二个要说的语汇，就是中间这个向上翻8度的音，把乐句头或尾的重点音做“8度音转换”，可以在不改变原本的重点音的情况下改变乐句行进方向，所以我们看到solo4:40开始的乐句由原曲0:30的上行线条变为一个曲线行进。
接着是歌词“The sunburned hand, I used to hold”的部分。开头我们就看到了Solo里又使用了8度音的翻转，形成了和上一句相同的曲线行进，中间的绿色虚线部分又是另一次的“提前进入下一句”。这句中，最重要的语汇是绿色箭头标示的“上下包夹的装饰音”，这是爵士乐最重要的语汇之一，从Bebop时代开始这个语汇几乎影响了接下来所有爵士音乐家的演奏方式。它的概念很简单，就是在重点音之前，用一上一下临近音高包夹它。如同标示，绿色箭头指向重点音，由低至高或由高至低再回到我们要强调的重点音。
歌词来到“Sinceyou went away, the days grow long. And soon I hear”这部分，乍看之下，除了八度音转换外都不知道在做什么。但简单来说，其实他只是把原曲第一乐句的尾音延迟到第二乐句的第一个音出现，再把第三乐句的首音提前到第二乐句的尾音，很技巧的让三个乐句浓缩为一个长乐句。我们换个方法分析，不去想原曲乐句的方向。我们来看所有用红圈标示的重点音，然后把绿色虚线连起来的音看做是一体的，你就能发现Solo和原曲都有相同的5个重点音（有两个音经过八度音转换），并且按照4个蓝色箭头标示的过程依相同的顺序排列。因此虽然看起来不像，他基本上还是保存了原曲旋律的重点音。剩下的我们只要把“延后结束乐句”和“提前进入下一句”这两个语汇代入原曲旋律中，就能明白他做的事了。“延后结束乐句”，说白了就是“提前进入下一句”的相反版本。我们看solo的前半段不就只是把原曲第三个红圈的音延后第四个红圈时才弹它吗？这就是“延后结束乐句”。后半段也不过是把第六个红圈后的句子提前到第五个红圈处开始，也就是之前说过的“提前进入下一句”。了解了这部分，我们也就快大功告成了。
歌词来到“The winter song”这里，我不说大家应该也明白了，开头使用原曲音高、与原曲相同的上行乐句、还有一阵子没见到的结尾重复重点音。
终于来到歌曲尾端“But I miss you must of all my darling”同样的重点音以及重复尾音。
最后一句“When Autumn leaves start to fall”做为结尾，呼应最开头的地方使用大量重复重点音，还加上一个8度音转换。完美的结束了这一轮对歌曲的诠释。最后我就不再推测Miles他Solo时的想法了，虽然这很有趣。不过我想把这个乐趣留给各位，也让这部分保有更多想象空间。大家参考前一篇来做出自己的推测吧。
我要再重复一次，爵士乐的语汇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讲清楚的。这次的分析仅限于就旋律这方面来做探讨，音乐的基本元素“节奏、旋律、和声”全都是我们探讨爵士乐语汇必须的面向。更广义一点甚至是特定的曲式(例如Rhythm Change)、演奏方法(例如大量即兴)、演奏流程(例如换4)等等……都能算是广义的爵士语汇。
爵士音乐家们用这些语汇组合出他们最终想表达的思想，就像语言上我们“把语汇透过语法、句法组合成有意义的语言”，音乐上我们也要“把语汇透过曲子组合成有意义的音乐”。千万不要将音乐理解成把音符按照乐理和节奏组合成乐句来表达意思，这是完全不够的。音符和节奏这些充其量只是语言中的发音这样的角色。单一一个乐句也可能只是一个语汇的一部分（例如“重复相同乐句”这种语汇一定是由复数乐句组成的）。乐句虽被称为“句”但要像语言里的句子一样表达明确的意涵时常是不够的。很多时候必须是一段连串的乐句甚至是整首曲子的乐句加起来才能表达出明确的意义。
总之，对于要了解“何为爵士语汇”的朋友们而言，可以尝试把“那些让我认出爵士乐的小事”定义为爵士语汇，这会让一切变得简单很多。只是有“上下包夹的装饰音”那不一定是爵士，只有“摇摆节奏”也不一定是爵士，只有“大量的即兴”也不一定是爵士，甚至三者都有也不一定是爵士。但如果音乐里不管哪个细节都是透过爵士语汇来表达，那肯定是爵士乐。而注意其中的每个细节，就是我们要了解爵士语汇该做的事。反之，今天其他风格的音乐家在他的作品里借用了这些东西，我们也能说出他借用了爵士的语汇。但有趣的是，爵士乐才是真正借用最多其他风格的音乐语汇，最后又将其融为自身的体系中。
爵士乐拥有如此庞杂的语汇量，要学习它们最好的方法，还是聆听，并且适时地去思考音乐过程里发生的事，或像今天这样认真的把它拿出来分析一翻。只要持之以恒，听出唱片里那些音乐家们所思所想，就会像我们说话一样自然了。
△戴育廷（Tim Dai）
台湾爵士吉他手，现定居上海。全职音乐人、JZ School教师。戴育廷毕业于美国伯克利音乐学院，主修吉他表演专业。戴育廷14岁起开始接触爵士乐，后受到台湾爵士吉他名家廖季文影响，决定走上职业道路。20岁起师从台湾知名吉他手庄智渊。2008年起，先后获得台湾政大金旋奖最佳作曲人、东吴苏州金弦奖第一名，其乐队亦获得北科赤弦奖季军。2012年获得伯克利音乐学院奖学金后赴美求学，师从爵士吉他名师Richie Hart，并有幸与Kevin Eubanks, Tuck Andress, Joe Lovano, John Patitucci, VictorWooten等学习。2014年以最优等成绩Summa cumlaude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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