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之间，是否可以相对沉默？
文 / 红肚兜儿
图by mouni feddag
一
有次和一个认识时间不长的朋友见面，彼此还不太了解，所以可聊的话题并不多。但习惯告诉我，这种时刻必须没话找话说。
于是，隔着一杯咖啡，我开始绞尽脑汁想话题，东拉西扯，感觉脑仁儿都疼了。
忽然，她问我，“你是不是紧张啊？不然为什么要强迫自己不停说话呢？”
她的拆穿，让我们成了好朋友，那种相处特别舒服的好朋友。有话的时候可以滔滔不绝，没话的时候也可以相对沉默，总之和她在一起，我再不用勉强自己没话找话说，脑子轻松，心情愉快。
也许找一个志趣相投的朋友不容易，但更难的是找一个呆在一起不说话也不会尴尬的朋友。
想起小时候第一天上幼儿园，老师教大家玩“找朋友”的游戏，那是我第一次对“朋友”有概念。
有的小孩天生热情开朗，跑来跑去，抓这个抱那个，有了一堆“好朋友”；有的小孩却很慢热，看见别人过来拉自己的手，就会不自觉地向后躲，脸上挂出那种“我和你又不熟，搞毛啊”的表情。
然而，大人都喜欢“懂事”的小孩，就是很会接人待物，说话像“小大人”，他们会说，“看这孩子多会说话呀！”
不“懂事”的小孩，比如我，在我妈使了很多次眼色，我都不知道给客人倒茶之后，她说，你是不是傻？
二
人们习惯把社交当作一种技巧，妙语连珠、八面玲珑的人最受欢迎，总是沉默不语的人，就是不合群，装高冷，没礼貌。
因此，很多时候，不论你喜不喜欢一个人，你都得表现出喜欢；不论你和一个人有没有话说，你都得说个不停；不论你和一个人是第1次见面还是第100次见面，你都得热情如火地客套寒暄。
人多的时候，还比较容易蒙混过关，反正大家七嘴八舌，你说不说都无所谓。但人少的时候，比如只有两个，一旦都停了嘴，周围就会变得出奇安静，“尴尬症”就像过敏一样剧烈反应，不赶紧说点儿什么，你可能会尴尬至死。
有次活动结束，和初次见面的人一起坐电梯下楼，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大家都觉得该说些什么，可是又找不到话，客套话都在活动现场说过了，5层楼的电梯，忽然变得无比缓慢，我们像土拨鼠一样在各自脑子里狂挖，最后她说，“今天电梯里还挺空的……”
我们喜欢交朋友，可是交到一个真正能让彼此都感觉自在的朋友并不容易。
我见过那种朋友特别多的人。有次 “集赞拿奖“的游戏，半小时内谁发的朋友圈获赞最多，就有奖品。最终胜出者半小时集了1000个赞，简直把我惊呆了，他却一脸平静地说，这有什么难，我微信好友就有5000个。
也见过那种特别擅长交际的人，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第一次见面就能制造聊不完的话题，第二次见面就充满热情地嘘寒问暖，有他在，永不冷场，永远滔滔不绝。
有话聊，当然好。没话聊的时候呢？如果我们相对沉默，那我们还算不算好朋友？
三
你觉得到什么程度才算真正的友情？
有人说，平日里来往很少，而一旦你有困难，他不远万里也要赶过来，他倾尽所有也要帮你，无论对错，他都站在你这边。
这种标准也定得太高了，连男朋友都办不到，何况朋友。
电影《末路狂花》里，两个女人对望一眼，没有说话，就一脚油门踩到底，撞碎了那些愚蠢男人的放肆和威胁；美剧《兄弟连》里，那个冲在前面的人，替战友挡住子弹，一声不吭地倒下，脑浆迸裂。
这样的友情，又太过刻骨铭心，就像绝境中迸发出彩虹，很鲜艳，也很绝望。
平时，友情和爱情一样，没什么机会经受考验。人们慢慢积累经验，掌握更多社交技巧，越来越会聊天，越来越多朋友，一个手机存满了，又换另一个。
同时，人们也习惯了表演友情。
姑娘们一见面就热情如火地喊“亲爱的”；男人们酒桌上一口一个“哥们儿弟兄”；一到节日，手机里祝福短信群发成百上千条；搞个生日聚会，各种半生不熟的人都要拉上，照样亲密无间地拥抱庆祝。
呼朋唤友，看起来多么热闹。问题是，我们喜欢热闹，却害怕冷场，好像朋友之间必须谈笑风生才算交情好，一旦无话可说，我们就对自己的社交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四
曾经有人问，你有几个可以深夜打电话的朋友？
其实这种问题还有诸多版本，比如你有几个可以借钱的朋友？你有几个可以共患难的朋友？你有几个可以帮你偷腥打掩护的朋友？等等。
可是，为什么要对友情提出这么多要求？好的友情，应该像爱情，不讲求付出一定有回报，不要求一定维持一辈子，不需要表演给别人看，只要彼此相处愉快，那就是一种美好关系。
在一份好的友情里，你不用伪装，也不用勉强；有话说就说，没话说也可享受沉默；你不用急着看表，也不用计较菜点得对不对。一切外在都不重要，你们心有灵犀，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彼此都心知肚明。
真正默契的友情，不是我们相谈甚欢，而是我们相对沉默。我们可以扔掉一切社交技巧，彼此坦诚相对。我们像贝壳一样，暴露坚硬，也流露软弱。
遇见知己，并不比遇见真爱概率高。
这就是为什么，有时越热闹的场合，你反而越孤独。每个人都在说话，但每个人都没认真听；大家挤在一起亲密自拍，想的却都是自己角度好不好看；你熟练运用社交技巧，和颜悦色，八面玲珑，气氛很好，但毫无感觉。
那如同一场同床异梦的爱情，看上去如此亲近，但心里没留下一丝痕迹。
人们说，聊得来的才算朋友。其实，聊天是一种技巧，就像相声，一个人说话让一堆人发笑，只要你肯下功夫，跟什么人都能聊，都能聊得好。聊得好是懂社交，未必能产生友情。
所以，当我可以享受与你相对沉默，我就知道，你是那个对的人。
只提供 有趣
也许你还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