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红肚兜儿
图by Alex T. Smith
一
清晨,按灭闹钟,窗帘拉开一点,锁好房门。他抚摸她戴着钻戒的手,然后是胳膊,脸庞,全身每一部分,温柔而火热。
那张床,他们睡了15年,每一次他们的身体在上面纠缠冲撞,都让它发出快乐的叫声。
他们的儿子在一楼,背着书包,他要迟到了。她和丈夫一起下楼,捋捋有点乱的头发,吻他,吻儿子,彼此说着“love you”,一切幸福如常。
她相信自己有着最好的婚姻生活。她是高级医师,已晋升诊所合伙人;丈夫刚接了一个新工程,前途无量;儿子聪明善良。
所有这一切,在她从丈夫的围巾上发现一根金色长发时,开始岌岌可危。她不愿意相信,但是证据越来越多;她脸上勉强微笑,但是看每一个金发女人都可疑;她甚至让病人帮助自己去跟踪丈夫。
结果验证了她的直觉,这个“五好丈夫”出轨了,那是他生意顾问的女儿,美丽性感鲜嫩。“轰”一声,她感觉整个大脑粉碎。
丈夫和情人在一起两年。其间,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他和她做的每一次爱都是敷衍。她惊骇得像揣着一个定时炸弹,无论剪掉红线或绿线,她都会粉身碎骨。她从没想过离婚,她爱这个家胜过一切。
这是一个巨大秘密,被她吞进肚子里,利刺丛生,扎得她痛不欲生。她笑容发抖,双手冰冷,却仍对丈夫抱着一线希望,“那只是游戏吧?只是一时肉体吸引吧?”
“只要他肯认错,我愿意与他共同面对,尽管这很艰难。”她说。
她鼓足勇气,问丈夫,“你出轨了吗?如果是这样,你和我坦白,我们一起解决。”丈夫愣了一下,瞬即又恢复一惯的温柔眼神,对她说,“相信我好吗,我从来没有别的女人。”
她没有说话,失声痛哭。
二
完美婚姻是一种信仰,你遇见一个人,陷入爱情,然后与他结婚生子,两个人把耐心和信任一点一点注入家庭,以为它会越来越坚固美好。
遭遇背叛,等于颠覆三观,世界仿佛“唰”的撕裂,事物都改变了形状,人们都更换了表情。你最先感到的是恐惧,不敢面对,不敢碰触,怕有一点动作,拼力维护的一切就全然不剩。
然后才是怨恨。
当你终于冷静下来,终于对一个男人死心,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他,哪怕未来可能暗淡颓丧。你恨他入骨,必须施以报复,你要拿走一切,孩子、房子、存款,让他一无所有,在他痛苦哀求的时候,再狠狠踩上一脚。
她动用全部关系来对付丈夫。她的病人里有资深离婚律师,他教她如何收集证据,掌握财产;她的病人里还有一个热心girl,她指挥她潜伏进小三的朋友圈,获取他们的感情进展和财务状况。
她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因为信任,把所有钱都交给丈夫打理。现在,她为了拿到全部财务文件,不惜去和他的会计师上床。
万事俱备,她只要一个动作,就能置丈夫于死地。
恨透一个男人时,女人的笑容是冷的,心呢?面对那个你深爱过的人,他仍然带着孩子去踢球,仍然和你说着情话,他的眼神多么认真,仿佛出轨只是一个无心之失。你悬在他头上的斧头,一松手,就能让他万劫不复——这时,你会不会犹豫?
她要松开斧头时,他的母亲去逝了,他和小三分手了,他悲伤地坐在家中沙发上,和儿子一起看着喜剧。他倒在她怀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决定原谅他,重新开始。”她说。
朋友不可思议地问,“两个人中间藏着这么大的秘密,你真的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仇恨可以消失,秘密可以隐藏,裂痕可以消弥,爱情可以重新滋生。
可是,那个你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的男人,会变吗?
三
可惜,在这部叫《Doctor Foster》的剧里,男人不会改变。
出轨成性的男邻剧说,“已婚男人分两种,一种是偷腥的,一种是善于隐瞒的,我认识的每一个长情男人,都有过一两次不忠行为。”
离婚律师说,“离婚时,女人觉得自己赢得了一切,但过几年,男人就东山再起过上快乐日子,她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生活惨淡。”
她的丈夫说,“从来没有别的女人,我只爱你。”然后就和小三重归于好。
绝望时,女人会软弱,她想自杀,因为全世界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绝望时,女人也会强大,她在海里将要溺死那一刻,忽然想明白,“我不要死,我为什么要做离开的那个人?”
她爬上岸,握拳而立,复仇。
她回到家,穿上最漂亮的裙子,化了精致的妆,让男人换上衬衣,她要给他一个“惊喜”。在他的投资顾问家,他紧张慌乱,小三愤怒嫉妒,小三父母浑然不知,她优雅地切开牛肉,放进嘴里,嚼烂,咽下。
她喝了一口酒,清楚地说,让我来说说我们之间的事吧。
这久违的一刻,让所有表面和平彻底坍塌,她像武林高手,飞舞在众人头顶,一挥手,暗器如雨纷落,她听到每一个人皮开肉绽的声音,那些尖叫,怒骂,玻璃碎裂,食物腐烂。只有她,平静得像手里切肉的刀子。
她让儿子去敲小三的门,让他亲眼看着爸爸穿着睡衣慌慌张张出现。她用心地表演疯子,攥着一缕头发向丈夫哭叫,“我们的儿子多么纯洁,你不配拥有他!”她要亲手撕开他掩藏的一切,让他恐惧,愤怒,绝望,让他瘫软跪下。
然后问他,“你终于肯说实话了是吗?你终于体会我是怎样的感觉了是吗?”
报复出轨男人的手段有千百种,但Doctor Foster告诉你:第一,不要做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只会让所有人厌恶;第二不要“打小三”,婚姻出现问题,是婚姻里两个人的事;第三,不要瞒着孩子,他有权知道真相,他会选择站在对的一方;第四,最牛的报复,是不伤及无辜。
在那之后,才是各寻生路。
她带着儿子一起生活;他和小三结婚,即将第二次当爹;小镇上,碰了面,他们也会打个招呼。一切又进入正常轨道,一场风暴烟消云散。
感情事,再完美的报复,都无法让时间倒流,无法让伤口消失,无法抹灭已经发生的一切。它最大的作用,不是消除怨恨,而是让犯错的人理解,因为他,你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折磨。
伤害你的人,必须让他意识到自己犯错,必须让他发自肺腑地愧疚,必须让他感受到和你一样疼。
爱让人变强大,伤害也是。我选择爱你,我会坚持到最后一刻;我选择恨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亲手搭建的,亲手摧毁;亲手得到的,亲手抛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重新开始。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有力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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