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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对话干货实录:从减贫到实现“可持续生活方式”

周晋三 SRI农村发展研究 2019-08-24
社会对话

“社会对话”是围绕社区减贫与发展议题下的典型案例,定期展开的分享、交流和学习活动。我们希望借此活动创建一个交流空间,让关心同一话题的人们能够相遇,分享彼此经验,在对话中寻找答案。通过提炼过往经验对当下行动的启发,进一步思考社区发展工作的价值理念和方式,为推动发展工作贡献微薄力量。


中国共产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距离 2020 年“确保贫困人口和贫困地区全面迈入小康社会”这一目标仅剩下两年时间,当贫困人口和贫困家庭的收入达到一定指标之后,下一阶段的发展目标是什么?这或许是当前参与减贫工作的社会组织都在思索的问题。


SRI也在行动。2014年,SRI进入河北省易县大岭沟村开展农户对接市场能力建设工作,项目周期原定为 18 个月,计划采用参与式市场链方法(PMCA),协助村民建立自己的组织,把村民饲养的小尾寒羊,链接到生态农产品市场。


但2015-2016 年间,华北羊肉行情急剧下跌,正处于拓展期的生态羊肉市场又无法消化巨量的绵羊,导致村民养殖积极性受到了极大的挫伤。 而在18个月项目周期即将结束之际,我们是如期结束项目,按既定项目要求提交研究报告,还是陪伴业已开始运作的村民合作社继续走下去,探索更为多元化的生计之路?这是一个问题。


经过了认真的思考,我们选择留下来陪伴村民走下去,然而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通过近四年扎根社区的实践,我们看到了自己陪伴角色的转变:从最初的教练到合伙人过度到最后成为朋友。也反思到,在发展生态农业的同时,要避免具有丰富内涵的村庄退化为农产品的种植和出售地。最终,我们转向了如何在村庄实现“可持续生活方式”这一目标,也同时开始了在云南社区实践可持续生活村庄的尝试。


那么,我们从“减贫”到“可持续生活方式”这个目标切换中究竟有怎样的“故事”发生?又如何理解“可持续生活”及其在未来农村减贫工作中的可行性?11月18日下午,社会对话第三期活动在云南财经大学乡村之眼办公室举办,我们邀请到了具有丰富在地经验的20多位伙伴,进行了探讨和经验交流。现把现场实录精要分享给大家,感谢所有与会者的参与和贡献!

他们是:

机构

姓名

云南大学农村发展研究中心

蔡葵

嘉里集团(郭氏)基金会

陈春玲

宣明会(中国)

郭笑君

成都高新区野草生态社区发展中心

何磊

云南连心社区照顾服务中心

兰树记

贵州乡土文化社

李丽

大自然保护协会

李纯

乡村之眼

吕宾

广东省汉达康福协会

梅子

云南思力生态替代技术中心

任丽娜

梦南舍可持续社区发展中心

申顶芳

云南财经大学社工系

孙国嫄

社会资源研究所

吴晨

帮帮生活馆

徐国玉

宣明会(中国)

颜梅


杨湘君

宣明会(中国)

张佩丽

社会资源研究所

张婷婷

柠檬君

张扬

图1 社会对话活动现场

第一部分

案例分享:从价值链减贫到实现可持续生活方式


在这个目标转变过程中,SRI有怎样的经验教训。在案例分享中,吴晨这么总结:

“我们从2014年进入到价值链减贫的工作中,当时还并没有很多NGO将自己纳入到农产品价值链中,从事农产品的销售工作。经过了三年的时间,价值链减贫曾经给SRI带来很多机会,但同时也将我们带入了一个只看局部经济增收而忽视整全农村发展的误区。 我们会不断问自己,价值链减贫把农户的收入提高,到底是手段还是目的?而直到今年我们才开始意识到并进行反思——不能继续依赖过往价值链减贫的经验了,还应该继续往前迈一步,才有可能实现我们在农村、在社区可持续生计的想法。”


我们工作的村庄在河北易县大岭沟村。最开始进入这个村的时候,是因为我们的合作伙伴四川海惠助贫服务中心希望我们进入,来做“价值链创富”的。

工作,后来就引入了PMCA,并确定了如下的目的和基本假设。


按照严格的PMCA工作框架,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在每个阶段,提供支持的发展机构(NGO)的角色是不断变化的。在第一阶段,NGO的角色是领导者,引领快速市场调查,帮助村民去理解他的产品所处的市场环境;第二阶段,NGO的角色变成促进型角色,采用参与式手段,让村民们发现客户没有被满足的需求和痛点;第三个阶段,NGO的角色转化为支持型角色,帮助村民开展三个方面的市场创新,分别是:产品创新、技术创新、制度创新。



虽然这个框架指导了我们将近一年半的工作,我们也严格按照这个框架进行推进,但在实际使用这个框架的过程中,其实出现了很多问题,于是我们将这套工具在应用过程中进行了调整,也找到了NGO的角色从教练-合伙人-朋友的角色演进的路径。

随着工作的推进我们发现,我们对村民收入的提高程度远远抵不过(起码在项目周期内)其消费的增长速度。这回归到了一个问题:其实我们一直在考虑提高农民的收入,却没有仔细计算过村民的开支。我们应该用更整全的框架,从可持续生活的角度,去推进我们在经济领域内的工作,所以才有了后面我们在社区推动村民进行垃圾治理、文化保育上面的尝试,也是我们为什么在团结乡大墨雨村开始了可持续生活的探索。

以上是我们过去在价值链减贫过程中的实践、困惑、反思,以及目前寻找的探索方向。希望了解案例更多细节,可期待即将发布的案例报告,进行进一步了解。


那么,对于可持续生活及农村发展的实践,我们听听来自现场伙伴的经验。


第二部分:伙伴观点

(部分呈现)


对于可持续生活,我们不要去看已经被总结出来的定义,而是要结合我们在实践中的观察。当我们去看待乡村和去做乡村工作的时候,其实是不应该带着任何主观判断的,如果这一步错了,那后面就会步步错。


在谈可持续生活之前,可能我们首先需要梳理出我们的生活哪里不可持续了?从全球范围内来看,第一,是人口的暴涨;第二,是能源危机;第三,是我们普遍面临的食品健康问题、环境问题和流行疾病等。是宏观的危机,才带来了全球的反思,包括NGO的行动。再看个体的危机,因为生活的压力,不健康的食品使微观层面我们的生活指数很低。


中国经历了快速发展的三十年后,或许我们更需要思考的不是我们要做什么而是我们是什么?不可持续的生活里面有很多的危机,最根本的危机,是我们的精神危机,这是我对不可持续的理解。那对于可持续生活,我的理解是,可持续生活的本质并不完全是改变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最根本的在于唤起人与自然的连结,是人精神的重建。


具体到可持续生活在乡村怎么落地,前提是在村里有人有意愿去做这件事。我自己的观察是很多NGO很努力在村里面做事,做了很详细的计划。但这是需要警惕的,计划做的越周密,往往跟村民的冲突越大。这个时候NGO不妨把自己的想法放一放,去倾听乡村的需求,然后力所能及回应这些需求。至于如何做可持续生活的探索,我认为首先要做文化寻根。


不能脱离文化的传统和历史的积淀来谈发展。我们之前尝试过各种切入农村工作的方式,但发现最能激发村民的,是村民参与的文化纪录和文化调查。从文化的角度来说,NGO的价值,是协助社区形成集体想象。发现社区中愿意做事情的人,帮助他们认识到当前所做的事情与社区未来的远景有关系,并且这个关系要足够清晰,如果我们能做到这样,那以什么切入就不那么重要了。在行动层面,我想,激发村民的农耕调查和自我溯源应该是个很好的方式。村民在这个过程中会增强自身对于文化的识别能力,以及表达能力和传播能力。


推动可持续生活和农村发展,我们会比较看重社区内生的力量,所以在项目中如何跟当地的利益相关方发生关系和建立连结非常重要。我们比较看重文化,这其中包含两点:一个是这个文化本身的核心价值,这个核心价值有它自己的逻辑体系,它不是散的,它是系统的。所以我们接触比较多的哈尼族和布朗族,都有自己的文化系统。另一个是,这个文化是有节制的,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这套文化是有要求的。同时,我们还要看到,社区与我们的互动只是一个点,社区自己的交往却是网络化的,我们可以去推动巩固和扩大社区自己的网络。在村民的行动中,鼓励他们自己进行调查,发现问题,找到解决办法,而不是由我们去想办法。


可持续发展不能仅仅靠经济来衡量,要从多维度来判别。比如我们2015年开始的麻风病康复村的口述史工作。这对于麻风病康复者,尤其是老年人来说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他们在参与过程中找到了自身的角色和作用,也会不断提出新的想法。在他们历史寻根的过程中,社区自身凝聚力得到加强,很多集体记忆被挖掘出来。青年人也慢慢参与进来,接纳自己的历史和身份。这样的变化,是没办法用经济来衡量的。


要发动乡村中的人进行文化的自我梳理,未来让还没来得及回到乡村的人也能了解到乡村的历史和过去。以前我们经常提到乡村振兴,其中最重要的是青年人的参与,乡村自主性的培育,当大家的自主性开始有了,就自然会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也会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这才是可持续的!


要推动农村的可持续生活,必须扎根到项目点去。只有社区内生的动力出现了,对村民来说才有构建可持续生活的可能。而且,在培育当地组织的同时,也要尝试纳入社会的力量来协同当地人一起。


谈到人与自然和环境的连结,我们需要发问,到底是谁更关注社区内的环境问题。其实绝对是社区里面的人更关注。我曾经见过有些科学家,他会讲,你看你们生活的环境中有这么珍贵的金丝猴,现在只有几百只了,我们是外面的人都来帮助你们保护,你自己却不好好保护。我很不同意这种说法,因为金丝猴的灭绝不光是社区中村民的问题。另外,我们知道动物肇事赔偿的问题,对于藏族来讲,他的文化本身就是不杀生的,只是说碰到特别极端的情况,例如雪豹将农户的羊咬死。这个时候牧民可能太愤怒了去杀掉雪豹,但站在牧民的角度来看是可以理解的。当然我上面说的是极端的情况,更多的时候牧民们会认为这是一种轮回,不会去跟动物过不去。但是当这种赔偿机制进来的时候,就把原有的体系破坏掉了。这个是非常需要小心的。


结语

从价值链减贫到可持续生活,其实是自我反思并将视角从单一经济维度抽离出来的过程。经济增收到底是目的还是手段。其实不管是什么,最终还是要回到自身,去反思我们自己是如何跟自身、跟他人、跟自然及更广泛的外部环境产生连结的?我们的出发点到底是什么?这样的思考,对机构,对个人或许才更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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