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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仁在1945:最怕国共长期合作

2014-10-25 尹冰彦 水煮历史

编者注:作者当时系北平行辕秘书处秘书。


一、以退为进,对蒋介石“将军”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日的下午,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日本御前会议决定接受波茨坦公告,并通过瑞典、瑞士两中立国,照会中、苏、美、英四国,乞求无条件投降。市面商店,都自动挂起“国旗”,人们都喜形于色,纷纷议论。入夜灯火辉煌,爆竹声彻夜不绝。一个宁静的汉中市,顿时沉没于激动狂欢的气氛之中。


李宗仁和许多人一样,听到消息,非常激动!一支接一支地吸着香烟。傍晚,他收到了军事委员会发出的日本乞降的通报。李宗仁看后即命摆设两桌酒席,请我们和我们的眷属吃晚饭。酒酣耳热,大家兴高采烈,就在他的客厅里开了留声机,临时组织一个小型舞会,直到夜阑时分才兴尽而散。我们刚要出门,李宗仁就把参谋长王鸿韶、顾问石颖、黄雪邨和我等几个人留下来。大家都坐在沙发上,李沉郁着面孔,只是吸香烟。坐了很久,他才慢吞吞地说道:“抗战胜利了,这笔账老蒋一定写在他一个人的户头上,今后他更加可以为所欲为了。这个人向来的做法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抗日时期,因为大敌当前,他不能不用我们这些人来支撑门面。战后他一统天下,像我们这些人,就是顺他,他也不会放心的。所有行营和战区都要撤销,我们到哪里去呢?回广西吗?广西也不过是那么拳头大的一块地方,都挤在那里,怎么能养活这么多人?就是勉强生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如果他对我像对李任公(济深)那样,随便给一个闲散名义,又怎么办?你们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你们有什么意见,可以说说看。”我们这些人,因为没有这个思想准备,突然间听了他提出这个问题,谁也答复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大家面面相觑,都感到心情有点沉重。


静默了一会,王鸿韶先开了腔,他说:“蒋委员长无论如何不能不考虑主任的功勋和威望,为了收拾人心,也一定会对主任的出处作适当的安置”。接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了意见,有的主张应该把握当前的时机,索性对蒋提出要求,到东北去;有人认为采取“毛遂自荐”的办法不妥当,最好是不谈自己,由李电蒋推荐别人;也有的主张先请白崇禧在中央摸摸底再作定夺。一时意见纷纭,莫衷一是。最后李宗仁发表自己的意见说:“你们所说的,我都曾考虑过了。多少年来,和老蒋打交道,经验告诉我们,以书生之见对付他,一定会上当的。现在我有一个想法:我几十年的军政生活,实在有些疲倦了,八年抗战,坐镇前方,虽然没有什么功劳可言,但也受了不少辛苦,历史是不会抹杀我这一份的。今后建国的责任,自然会有人负担,不一定非要我不可。乘此机会解除职务,到外国去走走,借机休养一下,对公无害,对自己很有好处。将来国家有用我的时候,随时还可以出来做事。”


大家听了这段话之后,更觉得事出突兀,都屏息沉思,谁也不开口讲话。接着,李为了表示他“真心倦勤”,继续说了许多话。当时我和黄雪邨并肩坐着,在李讲这番话的时候,我俩不约而向地以脚相碰,以目示意,他还偷偷地伸出拇指给我看,表示赞佩李这着棋的高明。


李宗仁讲完这番话之后,王鸿韶还不醒悟,继续劝李,说什么战后复员和今后建国的责任如何重大,党国对李的倚畀如何殷切,不应消极遽萌退志一类的话。夜深了,李要大家再考虑一下,以后再说,于是各自归去。


第二天,李宗仁叫我和黄雪邨到他房里,要我们俩共同草拟以他个人名义给蒋介石一份电报,并当面交给我们他已经写好了的电报内容三条提纲:


1、祝贺蒋“领导抗战”的胜利;


2、表示追随蒋完成北伐统一大业,兹又赢得抗战胜利,奠定国家民族复兴之宏基;


3、八年来坐镇前方,身心交惫,请畀以名义出国考察,藉资休养。 ‘


此外,他还在口头上交代我们要把共产党问题提一下,要表示:“战后中共问题,虽然严重,但若善为筹处定可弭于无形。”我和黄雪邨走出来,交换一下意见,体会李的意图,认为李的想法、做法,是经过长时间考虑的。所谓要求出国,完全是一种“以退为进”的姿态,用以探试蒋介石的牌底。决定电报前部份要动之以感情,藉以表示李的“功绩”,后部提出中共问题,是“画龙点睛”,用以威胁老蒋。当晚把拟好的电报稿送李核阅,他没有作多大的改动,就立即签发了。


事情很明显,多少年来,李宗仁就看准了这一着棋,只要国共的矛盾不根本解决,蒋介石就不能安享“九五之尊”。那么,蒋介石对他就不能不投鼠忌器。在他思想里固然不希望共产党有所发展,但也不愿意蒋介石真的解决共产党问题,使他一统天下。他希望利用这个矛盾存在,以己在政治上能捞一把而且能得到发展。他给蒋介石发这电报,深知蒋介石不会随随便便地放他走,这一切措施,都是根据这一点出发的。


李宗仁这着棋下正了,蒋介石接了他的电报之后,立即在一个晚上亲自和李宗仁通了一次长途电话,对李极尽安慰怀柔之能讲。李非常商兴,事后他描述蒋介石在电话中对他讲话的语气说,老蒋对我说:“战后的问题很多,我们的责任比起抗战来,还要重大。现在我们还不到休息的吋候,等将来可以放手的时候,我们兄弟应该同进退,一同下来休息。汉中行营是要撤销的,将来下一步怎么办,中央正在研究。”


接着,李宗仁的第二着是向蒋介石推荐黄绍竑到东北。李宗仁与黄绍竑,本来是定桂讨贼联军的伙伴,蒋、桂战争之后,黄弃桂投蒋。李为什么推荐他到东北去呢?原来,李宗仁早有意于东北,这是他在抗战后期很久以来的心事。他明明知道推荐黄绍竑,蒋介石一定不会同意,但他之所以要这样做,目的并不是真的荐黄,而是企图达到“毛遂自荐”的目的。此外,这样一来,很可能使蒋介石怀疑黄和新桂系藕断丝连,藉以达到离间黄绍竑和蒋的关系,迫使黄再回到李的方面来。蒋介石当然不会将东北轻予外人。李宗仁在这一争夺战中,当时虽未达到其所想,但后来一九四八年在副总统竞选的斗争中,黄果然完全站到李的方面来,这虽然有黄绍竑自己的原因,也是李宗仁争黄离蒋的计划的 实现。


八月底的一个晚上,白崇禧在重庆以电话告诉李宗仁,中央正考虑要李到华北去。过了两天,蒋介石果然以电话告诉李宗仁,中央打算发表李任北平行营主任,征求李的意见,李当然表示“唯命是从”。过了几天李就正式接到军委会发表要他担任北平行营(一九四六年春改称北平行辕)主任的电报命令。


二、接收北平的群魔乱舞


李宗仁对于担任北平行营主任,在他当时看来,虽然不如到东北去当“关东王”那样惬意,但不得已而求其次,也还感到满足。接到正式命令后,即于九月九日,派遣副官主任李宇清带领军需人员易士英等,飞抵北平筹备设行营工作。


这时,孙连仲的第十一战区副参谋长吕文贞已先到北平,担任战区前进指挥所主任。接着政治部主任刘漫天也飞来了,他和吕文负争先恐后地抢夺财物,并经常带着他的上校科长郭麟阁,四出活动。第十一战区这些人和北平行营的李宇清等,为争夺房舍,展开了李宗仁和孙连仲以后全面冲突的前哨战。最后决定第十一战区设在定府大街,北平行营设在中南海伪华北政务委员会的原来地址——勤政殿。


由伪军一变而为蒋介石所委派的华北先遣军司令的孙殿英,他的伪军驻在河南,企图进驻平、津,并趁火打劫,抢夺财物,派李质朴为驻北平办事处长。李胁迫伪联合银行总裁汪时璟,支付大量军费,在北平购买黄金,数逾万两,北平的金融市场,顿时陷于混乱状态。另一方面,蒋介石又发表原在北平任中国大学校长的何其巩,为其个人驻北平代表。何立即接收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占据了外交大褛,设立机构,组成八大处,设职委官。并成立部队,委派各路司令。当时还有很多由地下钻出来的,自称什么先遣军司令,如吴次云等在城外招收不少地痞流氓,散兵游勇,把偌大的一个北平市,闹得乌烟瘴气。


九月廿一日,正是中秋节的前夕,李宗仁派参谋长王鸿韶率领参谋处长梁述哉,军务处长方克猷,高级参谋卢济清和我乘美国军用机飞北平。飞机在南苑机场降落,下了飞机看见日本“北支那驻屯军司令官”根本博和参谋长渡边渡(即日军大将宇垣一成的女婿)等人,排列在机场上躬身迎接,以门致中为首的伪华北治安军军官和一群由地下钻出来自制旗号、自封官衔的司令们,都佩着上将、中将的领章,在机场里钻动,这正象徵着华北这一真空地带的混乱情况。由前门大街到府前街,沿途群众人山人海,他们以朴素的爱国的热情来迎接亲人,当时情景感人之深,令人热泪盈眶。


以王鸿韶为主任的北平行营前进指挥所在中南海勤政殿成立了。除卢济清协助王鸿韶总摄其成并办理一些外事和接收专案以外,其余梁述哉、方克猷、李宇清和我,分负参谋、军务、总务和秘书各处责任。在当时的情况下,面对着日本人、汉奸、特务、奸商、伪军、冒牌司令,以及真假难辨的接收人员,真是千头万绪,有如一团乱麻一般。首先是所谓“治安”问题。本来在北平沦陷期间,中共所领导的人民抗日武装,在西山重峦叠嶂中,建立有根据地,不断袭击郊区的敌伪军队,经常威胁着北平的敌伪统治。日本宣布投降后,伪治安军门致中部师长栾耀章等,在军统特务周济的策动唆使下,在外头沟一带袭击人民抗日武装。行营和第十一战区在当时国民党军队第九十二军尚未空运到北平以前,只好利用栾耀章、刘化南等这些伪军来维持治安。并利用伪宪兵司令黄南鹏所属的一团宪兵来维持市内治安。


国民政府各部门派遣的接收特派员,一批批地飞来了。大特派员、小特派员,难以数计。他们抢夺机关,搜取财物,争先恐后,惟恐不及。到处可以看见门上贴的封条。大街上拉家俱搬什物的,络绎不绝。饭馆、妓院、银行、金店,都是这些“劫收”人员出出入入,人们称这些接收人员为“五子登科”(房子、金子、女子、车子、馆子),确非言过其实。对于工厂生产和一些有价值的文件资料,则置之不顾,听令偷盗破坏。东交民巷日本的“北支那开发公司”和“交通公司”,孟瑞胡同的“黄河治理研究机构”,一切珍贵的资料、模型,被外国人偷盗破坏的不成样子。一些工广的机械零件、成品原料,破坏散失,工厂瘫痪,真是“伤心惨目,有如是耶”!


三、李宗仁的高级幕僚在北平接收


王鸿韶当时是北平最高机关的负责人,他不但对那种混乱情形,熟视无睹,而且他本人也混水摸鱼、贪污受贿。仅就我所知道的,当时对他行贿的人就有伪华北治安军总司令门致中,第十一战区保定警备司令池峰城,大发胜利横财的孙殿英和驻平办事处长李质朴,属于日本住友财团系统的日本北支那开发公司总裁津田秀荣,伪财政总署督办兼伪联合准备银行总裁汪时璟。王鸿韶抢占的房产,有和平门松树胡同伪联合银行招待所,东城锡拉胡同一所房子,北黄城根东路口北一个曾任袁世凯、王克敏、王揖唐高等顾问的日本坂西中将的住宅,和兴隆大院甲十二号—所住房。其中松树胡同和北黄城根的两所房子,里面藏有大批的高贵家俱和大批珍贵的古玩字画,都一齐被他吞没了。李宗仁的秘书长肖一山经常带着某某教授,某某学者,去见李宗仁,并在李的面前替这些人吹捧一番,来表示他在教育界的声势威望。弄得李宗仁在一个时期里,确有应接不暇之感。不止此,肖还带着李宗仁到许多大学去讲演,李也每以能在高等学府里讲话为快事。另一方面,肖乘机到处搜刮,他除了抢夺一所给自己住的朱门兽环的大房子外,并经常以研究历史作幌子、搜夺很多善本古书,古董文物,直到北平行辕的末期,李宗仁筹备竞选的吋候,才识破肖一山的面目。记得一九四八年四月有一天在南京方家巷李宗仁公馆吃午饭的吋候,李宗仁说:“肖一山原来说他能掌握多少多少教育界的国大代表,现在一个也搬不来,完全是胡吹欺骗”。


再说黄敬修,他是李宗仁的姑表兄弟,广西临桂县人,虽然出身于陆军大学,似才能平庸,跟着李宗仁长时期挂个高参头衔,而无实职工作。李宗仁亦深知道这个人并无本事,但毕竟与黄有那么嫡亲的血缘裙带关系,所以到了北平行营,有意地照顾提拔他,任其为军法处长。而他在北平行营的军法处长任上也极力搜刮,大汉奸的油水被军统局捞去了,他就利用职权在二、三流汉奸身上打主意。例如以“黑白”(鸦片和白面)致富开设玉泉山汽水公司和西堂子胡同大华饭店的商人陈其言,就倾家荡产地对他贿赂。在中央接收检查团查办海军特派员刘南屏上校轰动全国大贪污案上,他趁火打劫,夺取了大批赃物。李宗仁查办胡畏三敌伪产业处理委员会的贪污案上,清查人黄敬修等,捞了大批的赃款贿赂。


四、李到北平和孙连仲的明争暗斗


李宗仁未去北平前,曾一度飞往西安会晤胡宗南,商量华北的接收和反共问题。这年的十月廿六日,李宗仁才率领秘书长肖一山,副参谋长甘沛泽等,飞抵北平。蒋介石特将罗斯福送给他命名为“美龄号”的飞机,临时拨李使用,并派六架战斗机护送。这是蒋介石有意识地给李一点光彩,用以羁縻和安定李的情绪。李宗仁到了北平以后,即在中南海勤政殿举行记者招待会,由我宣读事先预备好的书面发言稿子,内容是:“中央轸念华北灾黎,并欲谋华北的安定和重建,特在北平设立委员长行营,总摄其事。本人到北平当遵照委员长之指示,代表委员长执行一切命令,今后不但要求中央政令与军令之统一,尤须做到中央命令在华北的彻底执行。”云云。并于当天晚上,在北平广播电台发表了 “告华北民众”的广播演说。演说的前半段是对华北同胞表示慰问之意,后边照例地来一套“一切政令军令,均须服从中央,纳于统一指挥轨道之上”。李宗仁到北平后的第三天,市长熊斌为他在太和殿前举行了一次“各界欢迎李主任和献旗大会”。


李宗仁到了北平,就算是北平行营的正式视事。第一步就是将行营这个摊子根据编制规定,调配人事。秘书长是肖一山,政务处长是由肖一山推荐的王捷三,经理处长是把原来的张寰超换为广西人何福荣,军法处长是广西人黄敬修,并安排了一批新任的参议,如专为他拉拢美国关系的甘介侯,专为他搞经济的王光琦等,除此以外,基本上是汉中行营的原班人马。


李宗仁在汉中之所以拖延到十月末才到北平,其中也有一段原委。蒋介石、陈诚为了削弱行营的实权,在发表成立北平行营的同时,也发表孙连仲任第十一战区司令长官兼河北省政府主席,省府设在保定,长官部设在北平。这样,北平行营的军政指挥实权,都一般地落在孙连仲手里了。山东方面王耀武的第二绥靖区司令官兼省主席,直接对中央负责,山西阎锡山的绥署是独立门户;绥远第十二战区傅作义,也自有一套炉灶;热河省主席刘多荃在防区上又和东北行辕扯不清关系,这样,北平行营事实上就成为空架子,李宗仁在辖区内没有多大的实权。


最使李宗仁感到面子难堪的是把北平日军受降大典交由孙连仲主持。在受降典礼上,李宗仁既不能不参加,又不便作为一个观礼人出席,那只好等待受降大典过去以后再到北平来。受降典礼是这年十月十日在太和殿前举行的,典礼后半个月,李宗仁才到北平,这就是他迟迟来平的原因。


说到李宗仁和孙连仲,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俩在抗日战争时期的旧恨朱解,相遇于北平又添新仇。早在抗战期间李宗仁和孙连仲为争夺第三十三集团军,他们之间矛盾便已较深了,后来,孙连仲奉调恩施任第六战区陈诚的副司令长官,代理陈诚执行长官职务。孙要把他的“看家部队”池峰城的第三十军随他调走。当时池部驻在河南邓县,池在那里治田产,建有水也(池字)新村,并经办工商业经济机构,私财难舍,不愿离开,更主要的是他很久就企图摆脱孙连仲的控制,特别是摆脱孙连仲的老婆罗毓凤的“干政”,加上几年来他和李宗仁的关系拉的很近,因此,他向李表示不愿离开第五战区。当然李也希望能把这支部队控制在手里,于是李就根据池峰城的请求,向军事委员会提出报告,留第三十军在第五战区,防守豫南。这样,就更加引起了孙连仲的“恼火”,坚持非调走第三十军不可。以后第三十军果然调到万县担任江防,不久,池的军长职务就被孙连仲撤下来,继池接任军长的是原第三十军副军长孙连仲的妹夫鲁崇义。


抗战胜利后,李、孙二人又狭路相逢于北平,为了接收,为了争夺权力,他们的矛盾,愈演愈烈。例如有的敌伪机关,门上竟张贴“行营”、“长官部”两个机关的封条,外交大楼本是属于伪华北政委会的,根据协议,应由行营接收,但第十一战区一定要从何其巩手里抢过来,僵持很久,最后终于由第十一战区接过去了。侯镜如的第九十二军由汉口开抵北平,牟廷芳的第九十四军由上海运抵天津,孙连仲就抢先直接向军事委员会保他们二人分别担任北平和天津的警备司令,不但不按规定通过行营转请,而且事先根本就不理会行营,李宗仁对于这些事情,内心当然很不愉快。李宗仁到北平的笫二天,就公开发表谈话说:“此问妯娌众多,本人忝居长嫂,似以职权仍欠明确规定,做事不无困难”云云。


五、李宗仁的苦衷及对策


蒋介石和陈诚等人,不仅以第十一战区实际控制华北的指挥权,使李宗仁的北平行营成为一个架空的清冷衙门,就是在许多方面的形式表面上,对李也不尊重,有时甚至还使他十分难堪。例如更换北平市长,以何思源接替熊斌,这是很大的一件事,而且是在行营所在地的北平。可是事先李宗仁竟毫无所闻,他和一般人一样,直到正式消息发表以后,才晓得这件事情。又如中央银行北平分行,要成立警卫班,请求行营就地拨给枪械,李宗仁亲自批交后勤机关拨给*步*枪*廿支,并已具领,可是呈报中央以后,陈诚竟予批驳,并勒令缴回。李宗仁在行营汇报会上公开发牢骚说:“我这个行营主任,连廿支*步*枪*都当不了家,做不了主,我实在不知道我自己是做什么的。”再如政治、司法、经济、资 源、文化、教育,以及海、陆,空军军事机关,都有特派员之类名义的专人争夺接收,就连一个宪兵司令部还派有特派员来,他们都直接和他们的主管部门打交道,对北平行营根本就不予理睬。因此,李宗仁在北平行营期间,可以说经常在情绪波动、苦闷与愤懑中过日子,这就加深了他对蒋的不满,到后来副总统的竞选争夺战中,竟一发不可遏制。


十二月十一日,蒋介石率宋美龄、俞济时、曹圣棻飞抵北平,十四日举行一次军政负责人和接收人员的茶会。会上蒋介石故作姿态,虚情假意地对与会人员说:华北一切军政事务,都要听从行营李主任指挥。李深知这是蒋对他玩弄的花招,所以他在职权方面受了很大制约的情况下,只得凭着地位,别辟蹊径。例如他除了利用秘书长肖一山对北平文化教育界拉拢以外,还和胡适等人过从频繁。他认为胡是学术界的权威,如果能和胡建立关系,进而得到胡的支持,可以大大地壮大自己的声势,所以他经常对胡作出礼贤下士的样子,移樽就教和请胡吃饭,而胡适也在企图利用李的权势以自重,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后来在竞选副总统吋候,胡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地对李支持,但暗中却尽了不少力量。


甘介侯和李宗仁本来有历史关系,当时甘在燕京大学教书,通过他的穿针引线,李宗仁和燕大校务长司徒雷登拉扯上了。以后李就把甘介侯请到北长街公馆里食住,作为幕府之宾。一九四六年七月,司徒雷登出任美国驻华大使后,在他进行反对中国人民的各种阴谋政治活动中,就包括了对李宗仁的拉拢。


除此以外,李宗仁还很注意拉拢那些失势在野的人士。东北方面的张作相、王树翰、王树常、于珍等人,他都曾把他们当作所谓“忠贞人士”,招待馈送,并曾想给他们什么顾问、参议之类的名义,经试探的结果,他们都不愿接受,这才作罢。一九四六年二月,正是上元节的时期,我跟他到天津在海河道招待所住了几天,他除了接见天津方面的军政人员以外,并拜访接触了一些北洋时代的寓公。后来,熊式辉由东北行营主任任上下来,留居北平,李与熊过从甚密,经常一起吃酒下棋。当时他的做法是拉“政学系”,反对“CC”。以后我才知道,“政学系”当时已秘密决定,授意熊式辉来做李的工作。


—九四五年“双十协定”签订时李宗仁还在汉中,我已到了北平。据在汉中李宗仁左右的黄雪邨对我说:“双十协定”发表以后,李的情绪非常不安,甚至常发脾气,他认为国共双方真的“长期合作”下去,实现了“和平、民主、团结、统一”,北平行营不会维持很久,老蒋随时可以把他踢开。


―九四六年一月十口,旧政协在重庆签订“停战协定”,第二天早晨我向李宗仁请示公事,见李情绪很不好,他把我给他那件公事交还给我说:“这些事情摆一摆再说,‘停战协定’已经签了字,你们知道不?今后我们在北平还能呆多少天?这很难说,傻仔,你们还当作好口子过呢!”午间,李约马汉三来谈了很久,谈些什么,我不知道。只是饭后马从李的房子里出来,到了我的房间,对我说:“德公对‘停战协定’非常关心,他很怕委员长上了共产党的当,我告诉他,委员长和中共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早已摸透了他们的底细,不会吃亏的。”


最后再谈一谈李宗仁在接收中弄钱的一点情况:在接收初期,一些人混水摸魚,乘机抢夺的时候,他的态度比较稳重。当时北平成立了一个敌伪产业处理委员会,李宗仁部任主任委员。他在北长街、南长街和方巾巷用“洽购”方式,从敌伪产业处理局弄到几处房产,规模不算很大。他弄钱主要是在接收高潮过去的后一阶段,采取利用职权大做生意的方式。由李宗仁的幕僚参议,如马一民等,专门给他搞这些事情,除在北平搞个银号作为他的经济中枢以外,并在北平、上海(北西川路)设有贸易机构。捞钱最多的是垄断华北煤炭,大量地运往上海出卖。曾以20万元美金,购买美国一艘3000吨“北川号”的轮船,后在南通附近沉没,因为保险公司如数赔偿了,所以未受损失。后来,他在竞选副总统的活动巾,花费了大批的金钱,有很多就是从这方面提供的。以上是我所了解的李宗仁及北平行辕情况,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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