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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斯大林:神学院的优等生,不从政完全可以选择成为歌唱家或诗人

2017-09-10 蒙蒂菲奥里 水煮历史

来源 / 公众号“凤凰文化”



可能全世界都知道希特勒是怎样成为希特勒的,但你知道斯大林是怎样成为斯大林的吗?


年迈时,斯大林曾被请求记叙年轻时那些扑朔迷离的事件,可当时的他却显得有些谨慎:“将来,每个人都会了解那些秘密。”


现在是揭开谜底的时刻了。这个出生于1878年的皮鞋匠的儿子索索,这个在1898年心怀理想的神学院学生,这个在1907年执行剥夺行动的年轻人,这个1914年的西伯利亚流放者,到底是如何最终成为20世纪30年代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以及1945年柏林的征服者的?要找到真实的斯大林,既要打破旧日宣传中塑造的个人崇拜迷障,也要剔除掌权后的斯大林自我重塑的假象,还需绕开针对前者反弹的全盘否定和阴谋论倾向。

《青年斯大林》

作    者:[英]西蒙·蒙蒂菲奥里

译    者:徐展雄

出版方:浦睿文化 出品/民主建设出版社

出版年:2017年2月

蒙蒂菲奥里说,“我希望读者了解,斯大林的童年并不仅仅是悲惨的,而苏联也不仅仅建筑在马克思主义之上。”在1917年,斯大林认识列宁已12年之久,和其他很多关键性人物更是相识了长达20多年,他们日后打造的苏联体制,早在革命前的小团体中便有了雏形,甚至在今天的俄罗斯政府中,我们依然能看到这个体制的投影。近日,八十多个城市针对梅德韦杰夫的示威游行发展成了“没有普京的俄罗斯”的政治动员,也可以视作无所畏惧的年轻世代对苏联政治遗产隔世经年地再清算。


今天为大家推荐的这本《青年斯大林》,不仅是斯大林的个人传记,也是这帮人的编年史和苏联的史前史。凤凰文化摘取了斯大林从1878年出生到1907年组织攻袭银行的数个片段,为读者跳跃式地展现斯大林讳莫如深的青年时代。



在父亲的家暴和母亲的溺爱里,索索长成了一个集“学校里的优等生”和“街头上的淘气鬼”两个面貌于一身的孩子,他敏感又粗暴,内向又开朗,沉默寡言又歇斯底里;16岁进入神学院后,转变开始加速,如他所言是“瞬息万变的水银”,这位崭露头角的年轻诗人、专业的男高音、“眼神灼人的年轻人”,开始逐渐对诗歌与音乐失去兴趣,转而沉迷于男孩子们的夜间秘密读书会“廉价图书馆”里读到的雨果和车尔尼雪夫斯基;步入六年级之后,文学不再是进步青年“科巴”的心头好,现在他最关心的是马克思的《资本论》,在他的精神教父拉多的带领下,踏入了磨坊边小房子里的工人阶级小团体秘密集会。至此,他已经完成了从叛逆学生到革命者的蜕变。


然而,他真的相信马克思主义吗?


终其一生,年少的宗教底色又在扮演怎样的角色?


更为吊诡的是,是被抛弃了的诗人身份的无意襄助,开启了作为革命家的斯大林的首度公开亮相:在1907年6月抢劫银行事件中为斯大林担任关键性内应的银行职员说,自己之所以愿意协助这次事件,只是因为欣赏斯大林在诗歌方面的天赋。


凡此种种,都在《青年斯大林》的文本中得到了充分的阐释。感谢浦睿文化授权发布。



被溺爱和体罚的小男孩索索:

“他变得很内向,经常独处”


贝索对凯可和索索都很粗暴。儿子是格鲁吉亚男人的骄傲,然而,当“索索是杂种”的谣言满天飞时,这个儿子却成了贝索最大的耻辱。有一次,贝索狠狠地把斯大林扔在了地上,以至于在之后的好几天里,他的尿里都带着血。“这个男孩遭受了没有缘由的毒打,可正是这一遭遇让他变得和他父亲一样冷酷无情。”斯大林的同学约瑟夫·伊利马什维利在其回忆录中说。青年达夫里舍维也记得,凯可“用母爱保护他,不让他遭受任何苦难”,而贝索则“把他当作一条狗,毫无缘由地打他”。


童年斯大林


当索索害怕地藏起来时,贝索会吼叫着四处找他。“凯可的小杂种在哪儿?藏在床底下吗?”凯可会竭尽全力阻止他。有一次,索索跑到了达夫里舍维家,他的脸上全是血,他哭着喊道:“救命啊!快来!他要杀了我妈妈!”这位警察赶紧跑到朱加什维利家,他发现贝索快要把凯可掐死了。


贝索的暴行无疑对4岁的索索产生了负面的影响。凯可记得索索很早就已经学会顽强地抵抗他的父亲。他是在自己家中学会使用暴力的。有一次,为了保护凯可,他朝贝索扔出了一把刀。索索从小就好斗,爱闹事,他是如此难以控制,以至于即便是溺爱他的凯可也必须采用体罚的手段来管教他。


“那些没有朝她丈夫挥出去的拳头施加在了她儿子身上。”一个认识他们家的犹太女人说。据斯大林的女儿斯维特兰娜回忆:“她经常抽他。”20 世纪30 年代,斯大林回去看行将就木的凯可,他问她为什么要打他。“这对你没有害处。”她回答道。然而,真的如此吗?心理学家相信,暴力会伤害儿童,它当然不是表达怜爱的方式。很多儿童都有过被酗酒的父亲虐待的经历,在他们成年之后,他们会重复父亲的命运:酗酒,对孩子和妻子施以暴力。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们人人都会成为残酷的人。进而言之,施加在童年斯大林身上的家庭暴力或许对他的人格产生了影响,但这不是他所接触到的唯一的暴力。


他们家很快就变卖了斯大林出生的那所房子 27 48585 27 13551 0 0 4732 0 0:00:10 0:00:02 0:00:08 4731变成了流浪者。在接下来的10 年里,他们换了9 个不同的住所,在压抑的出租房里聊以度日。斯大林的童年显然并不安稳。凯可带着孩子搬到了她兄弟家,但贝索答应她,自己会改变,并把她接回来。可是,贝索“无法戒酒”,而凯可则搬进了神父恰尔克维阿尼家。


凯可发现小索索正在悄然变化:“他变得很内向,经常独处,不再喜欢出门和其他孩子一起玩儿。他说他想读书。我想把他送去学校,可贝索不答应。”


贝索想让斯大林学做鞋。


童年斯大林


教会学校里与众不同的孩子:

唱诗班的歌手,也是街头孩子王


1888 年晚些时候,10 岁的索索兴高采烈地入学哥里教会学校。这所学校位于新建的火车站边上,是一栋漂亮的两层楼红砖建筑。虽然凯可的生活十分艰辛,她依然竭尽全力确保索索不被那些富裕的神父之子瞧不起。相反,在全校150 位学生中,索索的穿着是最考究的。……那么,到底是谁为这身漂亮衣服买了单呢?神父、酒馆老板和警察肯定给了份子钱。


斯大林虽然穿得漂亮,但惨痛的童年让他显得格外强硬。“我们都害怕他,避免和他接触。”伊利马什维利说,“但我们对他很感兴趣。”因为他身上有种独特的“成年人的味道”,而他又总是“特别热情”。他的确是个奇怪的孩子,当他高兴时,“他会以最古怪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绪。他会打响指,大声喧哗,单腿跳来跳去!”无论是吹捧斯大林的文字,还是诋毁他的论述,所有涉及其童年的回忆录都一致同意,即便是在10 岁的时候,斯大林已然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了。


就在这一时期,或许是当他刚刚开始读书时,他又险些丧命黄泉。


“那天早上,我送他去上学时他还好好的,”凯可回忆道,“可是,那天下午,等他们把他送回家时,他已经不省人事了。”他在大街上被马车撞了个正着。男孩们喜欢玩“捉小鸡”,他们会在马车奔驰而过时一把抓住它的车轴。或许斯大林正是因此受的伤。可怜的母亲再次“害怕得快要疯掉了”,不过,医生免费治愈了他——或许是叶格纳塔什维利偷偷付了钱。在斯大林的回忆里,凯可甚至还请来了一个江湖郎中,此人在平日里是个理发师。


他已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了:他的脚趾相连,脸上有痘疮,还被传言是个杂种。而这次和死神擦身而过的经历让他变得越发古怪,也越发多疑而又内向。事故对他的左臂造成了永久性的创伤,这意味着他再也不可能成为理想中的格鲁吉亚斗士了——据他自己说,他再也无法正常跳舞,不过,他依然可以打架。另一方面,残疾也让他免于“一战”的征兵,他不会死在战壕里了。但凯可所担心的却是这位未来主教的前途。她问他:“儿子,当你成为主教后,你的手怎么能握住圣杯呢?”


“别担心,妈妈!”索索回答,“我的手臂在我成为神父前就会痊愈,到了那时候,我连整个教堂都举得起来!”


哥里完全是一片处于沙皇统治之外的法外之地,“捉小鸡”根本不是男孩在街头会遭遇的唯一危险。于是,优等生斯大林过上了双面人生——他是唱诗班的歌手,也是街头孩子王;他是穿着考究的、母亲的乖宝宝,也是淘气鬼。


恰尔克维阿尼神父的儿子科捷回忆说:“每一天,不是有人把他给打了,让他哭着跑回了家,就是他把别人给打了。” 哥里就是这样一座暴力之城。


神学院里的穷学生:

开始成为一位诗人


当这位16 岁的哥里男孩来到神学院,他发现,他已经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地在街头打架或爬哥里瓦里山了。相反,他几乎是被监禁了起来。这个他所就读的机构,与其说是所宗教学院,还不如说是所令人压抑的19 世纪英国公立学校:集体宿舍、欺负人的男孩、愈演愈盛的鸡奸行为、假惺惺且残忍的教师以及监禁室——所有这些听上去都像是高加索版本的《汤姆求学记》(Tom Brown’s Schooldays)。……


这个帝国的神学院“以其野蛮的习俗、中世纪式的教育方式和武斗争胜而著名”。托洛茨基说,“所有被《圣经》禁止的恶行都会在这张神圣的温床上滋生”。而斯大林所入读的这家神学院更是臭名昭著,被人戏称为“石墙麻袋”。“这里毫无生气,”有个学生说,“死气沉沉——我们觉得被关进了监狱。”……


修道士们决定让这些以格鲁吉亚身份为傲的男孩去格鲁吉亚化。学生们被禁止阅读格鲁吉亚文学作品,也不准阅读普希金之后的俄国作家,包括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屠格涅夫的作品。两位督察“无时无刻不监视着”孩子们,所有体罚和低分都会记录在案。很快,被开除——被戏称为“豺狼的票根”——成为了荣耀的象征。


阿伯西兹神父有一群学生中的告密者在大多数时间里,他都会在神学院里偷偷摸摸地观察或者对宿舍发起突然袭击。他会抓住那些看禁书、自渎和说脏话的学生。斯大林擅长给人取绰号。不久之后,他就给这位邪恶的神父取了一个:“污点”。不过,此人虽然貌似恐怖,却教条得有点滑稽可笑。……


在接下来的时代里,如果说神学院取得了什么成就的话,那便是为俄国培养了几个最坚决的革命者。同为神学院学生的斯大林的同志菲利普·马哈拉泽说:“没有一个世俗学校像第比利斯神学院这样产出了那么多无神论者。”这座“石墙麻袋”变成了革命家的寄宿学校。

 

据一位同学回忆,刚入学时的斯大林“冷静而又谨慎,谦卑而又腼腆”。另一位同学则说,这位曾经趾高气扬的哥里团伙领袖变得“阴郁而又避世,他不再喜欢儿时的那些游戏了”。沉默寡言的青年索索正观察着这个时代的剧变——也正在成为一位诗人——不过,他依然努力学习着。……


索索的境遇“可怜”,他不得不经常“乞求”院长在学费方面给予更多的支持。斯大林找了一份唱诗班的兼职以赚取更多的零花钱(他记得是5 卢布)。他是“唱诗班方阵右边的首席男高音”,并经常参加歌剧院的演出。……不过,他的大多数假日时光都是在茨罗米度过的。那里有他富裕的跛脚朋友米哈·达维塔什维利。斯大林回到神学院,升入二年级。他的成绩变得更加“优异”了,名列全年级第五。他开始创作诗歌。


这一学期结束的时候,索索带着他写的诗来到了著名的《伊比利亚报》办公室。在那里,他得到了伊利亚·恰夫恰瓦泽王子的接见。恰夫恰瓦泽是格鲁吉亚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他相信理想中的格鲁吉亚应该是个由开明贵族统治的农业社会。


王子颇为欣赏索索的诗作,把他引荐给自己的编辑。最终,斯大林发表了五首诗—— 相当不错的成绩。伊利亚·恰夫恰瓦泽王子称斯大林为“眼神灼人的年轻人”。早在他以革命者身份在格鲁吉亚出名之前,他作为诗人的名声已经在那片土地上传开了。


在格鲁吉亚人自己看来,这片土地虽然长期遭到压迫,却盛产骑士和诗人。斯大林以“索塞罗”这一笔名发表在《伊比利亚报》上的诗歌被广泛地传阅,且成为了经典之作。它们被收录到了格鲁吉亚各种“最佳诗歌集”中。早在人们听到“斯大林”这个名字前,“索塞罗”便已在格鲁吉亚声名鹊起。


随着年岁增长,斯大林的男高音也几近专业歌手水平。在其一生中,从政并非唯一选择。事实上,斯大林完全可以选择成为歌唱家或诗人。唐纳德·雷菲尔德教授曾将斯大林的诗歌译成英文。他说:“我们会为斯大林从诗人转而成为革命家感到可惜,其理由并非纯粹是政治性的。”斯大林用浪漫主义笔触所描写的风景或许并没有太多创意,但其诗歌真正的优美纯粹之处却在于它们的韵律感和语言本身的魅力。


清 晨


玫瑰花蕾已然绽放

触碰着紫罗兰花

百合花从梦中醒来

在微风中点头含笑

云雀在云中翱翔

叽叽喳喳地唱着歌

而欢乐的夜莺

则在低声吟唱——

“亲爱的土地,鲜花盛开吧

让格鲁吉亚的乡村充满欢乐

年轻的格鲁吉亚人,努力学习吧

为你的祖国带来喜悦。”


——索塞罗(约瑟夫·斯大林)

 

《清晨》的韵律完美无缺,但真正让这首诗出类拔萃的是斯大林对波斯、拜占庭和格鲁吉亚意象的混搭式运用。他在这方面颇为敏感,且很早便显露出了天赋。雷菲尔德说:“也难怪格鲁吉亚文学界和政治界的巨擘伊利亚·恰夫恰瓦泽会刊发这一首及其余四首诗了。”


致 月 亮

 

不知疲倦地攀爬吧

切勿低下你的头颅

拨开云雾

上帝是伟大的

对地球亮出温柔的笑容

它正在你脚下延展

对冰川唱起歌谣

它和天际相连

此事无须证明 :一旦

被压迫者被击倒在地

他便会奋发登上山顶

希望之火永不熄灭

所以,可爱的月亮,用光辉

照亮云雾

让你的光芒

在蓝色天穹舞蹈

但我将脱掉马甲

对月亮亮出我的胸膛

我展开双臂,在地球

恭迎月光的降临


—— 索塞罗(约瑟夫·斯大林)


索塞罗的第二首诗名为“致月亮”。这首癫狂的诗更将斯大林的天赋展现得淋漓尽致。它描写了一个神圣的冰川世界,而其中暴力而又忧郁的主人公被悲剧性地放逐,于是,他被圣洁的月光吸引了。

 

当 明 亮 的 圆 月 ……

 

当明亮的圆月

穿过苍穹

它的光芒

在蔚蓝的地平线闪耀

当夜莺唱起轻柔的歌

歌声在空中摇曳

排箫的低鸣

在山巅回荡

当山间的春色无法阻挡

席卷而来,喷涌而出

森林被微风唤醒

开始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当被敌人驱逐的人

再一次为他困难的祖国所用

不见天日的病人

再一次看到了太阳和月亮

那么,我这个沉浸在悲伤中的人

也将再次振臂高呼

我那阴郁的心灵

再次有了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我被憧憬所裹挟,

我的灵魂在舞蹈,我的心脏在跳跃

可是,憧憬真将

在此时变成现实吗?


——索塞罗(约瑟夫·斯大林)

 

在第三首诗中,斯大林“对比了人类的暴力和鸟儿、音乐及歌手的自然与温柔”。


他 像 一 个 幽 灵 ……

 

他像一个幽灵,在这片土地上

挨家挨户地游荡 ;

他的手里攥着一把琴

弹奏出优美的乐章 ;

他那如梦如幻的旋律,

就像一束阳光,

你能从中感受到真理

和神圣的爱。

如枯石的人心

因它而跳动 ;

坠入黑暗的心灵

因它而感受阳光。

然而,每当琴声响起,

暴徒便来到流浪者身前,

他们并不歌颂他,

而是递上有毒的容器……

他们对他说 :“喝下去,被诅咒者,

这就是你的命运!

我们不需要你的真理

更不需要你那天籁之音!”


——索塞罗(约瑟夫·斯大林)


第四首诗透露了斯大林的心声。它描写了一个不被祖国尊敬的先知,一个被人民放逐的诗人。年仅17 岁的斯大林已经构想了一个“偏执狂般”的世界,在其中,“伟大的先知只会被阴谋暗杀”。雷菲尔德说:“如果说斯大林的诗中有‘暗藏信条’,那便是这首无疑了。”


老 去 的 尼 尼 卡


我们的尼尼卡老去了,

他伟岸的肩膀不再挺拔……

这位满头白发的老人

真的曾经拥有钢铁一般的力量?

啊,母亲啊!到底有多少次

他挥舞着“土狼”镰刀,

袒胸露背,在麦田的尽头

突然大声地咆哮。

他肯定搬移过大山

把它们并排而列,

他那滴汗的脸上

喷射着火焰和浓烟。

可他现在连膝盖都动不了,

岁月割去了它们。

他只能躺下,或者做梦,或者告诉

他子孙的子孙

他曾经的过往。

他偶尔会听见

附近麦田传来的歌声,

他那曾经坚硬的心

开始愉悦地跳动。

他颤抖地走出了门。

他拄着拐杖往前走了几步。

当他看到年轻的小伙,

他安慰地笑了起来。


——索塞罗(约瑟夫·斯大林)


斯大林发表的第五首诗和《清晨》一样是最受推崇的。他把这首诗献给了格鲁吉亚人钟爱的诗人拉斐尔·叶里斯塔维王子。正是这首诗吸引了斯大林银行攻袭行动中的银行“内应”,让此人主动向他提供了内幕线索。这首优秀的诗被收录进1899 年庆祝叶里斯塔维王子大寿的合集之中。诗中所描写的圣人是个一手执竖琴一手执镰刀的英雄。


他的最后一首诗发表在具有社会主义倾向的周刊《耕耘》(Kvali)上。斯大林令人动容地描绘了一个老去的英雄,他“做梦梦到向子孙讲述他的过往”。斯大林或许是在想象老年时的自己。在他的理想中,他会坐在黑海边的阳台上,和自己的子孙分享他过往的传奇经历。


“眼神灼人的年轻人”:

“那时的我就像瞬息万变的水银”


斯大林早期的诗歌显示了他对文学、权力的痴迷和具有毁灭性的创造力。同时,我们还能从中读出他对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和鲍利斯·帕斯捷尔纳克这样的天才诗人的崇敬和嫉妒。正如曼德尔施塔姆在其著名的讽刺斯大林的诗作中所说的那样,这位“克里姆林宫的主人”和“农民屠戮者”对文学的影响是“负面”的,其“魔爪像蠕虫一样短悍滑腻”。然而,遗憾的是,人们只看到了斯大林残酷的那一面,只以为他是个庸俗而没有教养的人;可事实上,斯大林受过系统的古典教育,且具有渊博的知识。斯大林从来没有放弃过他对诗歌的关心。曼德尔施塔姆至少说对了一点:“在俄国,诗的价值至高无上,人们甚至会为它而死。”


斯大林这位前浪漫主义诗人厌恶并摧毁了现代主义诗派,不过,他却大力支持他心目中的浪漫主义,即所谓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他能背诵涅克拉索夫和普希金的诗,他阅读歌德和莎士比亚的作品,他甚至会朗诵瓦尔特·惠特曼的诗。每当聊起他儿时的格鲁吉亚诗人时,他总是滔滔不绝。他甚至还帮忙把鲁斯塔维里的《虎皮武士》翻译成俄文。在亲自翻译了几个小节后,他谦虚地问同僚:“我的翻译还过得去吗?”


斯大林尊敬艺术家。他清洗的那些文人大多阿谀奉承,而非真正的天才诗人。当曼德尔施塔姆被捕时,他下达的命令是“把他关起来,但不要伤害他”。他保住了大多数艺术天才的性命,比如说肖斯塔科维奇、布尔加科夫和爱森斯坦。他有时会给他们打电话,鼓励他们,有时也诋毁他们,让他们身陷囹圄。在曼德尔施塔姆被捕后,斯大林曾在克里姆林宫突然打电话问帕斯捷尔纳克:“他是个天才,是吗?”曼德尔施塔姆之所以以悲剧收场,不仅是因为他自杀式地写了一首嘲笑斯大林的诗——这可是这位领袖年轻时最钟爱的艺术形式——也是因为帕斯捷尔纳克没有向斯大林申明他的同事的的确确是个天才。曼德尔施塔姆没有被判死刑,却也没有被保护起来,斯大林让他在古拉格自生自灭。可是,斯大林的确保护了帕斯捷尔纳克:“不要去打扰这位与世无争的诗人。”


这位17 岁时的神学院诗人从来没公开承认自己写过诗,但是,他曾对一位朋友说道:“我对写诗失去了兴趣,因为它会耗尽我所有的精力和很多耐心——那时的我就像瞬息万变的水银。”而现在,革命和密谋的水银已经朝第比利斯的年轻人倾泻而来,很快,它就涌入了神学院。……


格鲁吉亚民族主义和国际马克思主义早已在这座散布着剧院、酒馆、旅舍、集市和妓院的帝国大都市生根发芽,并渐渐渗入到了与世隔绝的神学院内。


青年斯大林


“越来越进步”的六年级:

 从“廉价图书馆”到工人阶级小团体


索索和一个叫赛义德·杰夫达里阿尼的男孩“因身体状况差”搬出了集体宿舍,搬进了小房间。杰夫达里阿尼比索索年长,他早已是神学院一个地下小圈子的成员,他们会偷偷阅读被禁的社会主义文学作品。“我建议他加入,”杰夫达里阿尼说,“他很高兴,并同意了。”紧随其后,斯大林也邀请他在哥里的朋友伊利马什维利和达维塔什维利加入了这个圈子。


刚开始时,他们读的并非是具有煽动性的马克思主义著作,而仅仅是被神学院禁止,其实却无关紧要的书。他们成立了一个叫作“廉价图书馆”的读书会,继而从一家书店借书看。而书店的老板曾是一位民粹主义者。“您还记得这家小书店吗?”在此之后,书店老板伊梅达什维利曾写信给伟大的斯大林,“您还记得我们在那里思考和低语着讨论过多少问题吗?虽然当时的我们都找不到问题的答案。”斯大林正是在那里看到了维克多·雨果的作品。其中,《九三年》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小说中的革命牧师西穆尔登成为了斯大林的偶像之一。可是,神学院却禁止学生阅读雨果的著作。……


那个时候,激进的年轻人都读尼古拉·涅克拉索夫的诗和车尔尼雪夫斯基的小说《怎么办?》。斯大林受这两位俄国作家的影响更为深远。《怎么办?》的主人公,具有钢铁般意志却无情的拉赫梅托夫成了斯大林的革命偶像。斯大林开始将自己视为和拉赫梅托夫一样的“特殊人”。


不久,斯大林又被发现在“学校楼梯上”读禁书,神学院“受院长之令,对其处以长时间监禁和严厉惩戒”。他爱上了左拉,他最喜欢的法国小说是《萌芽》。他博览群书,其中不但有翻译过来的席勒、莫泊桑、巴尔扎克的作品,萨克雷的《名利场》,还有希腊原文的柏拉图著作和俄国与法国历史书——他还毫不吝啬地和其他同学分享这些书。在俄国作家中,他喜欢果戈理、萨尔蒂科夫·谢德林和契诃夫,他熟读他们的著作,并能“默诵”。他也爱托尔斯泰,“但对他的虔诚颇感无奈”。在此之后,他甚至曾在托尔斯泰那些大段的关于救赎和拯救的辨析文字旁写下“哈哈哈!”。他读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群魔》——一本关于假以革命之名的阴谋和背叛的杰作——并在上面做了大量笔记。这些书都是被藏在神学院学生的法衣里偷运进学院的。后来,斯大林曾开玩笑说,他曾为了革命从书店里“征用”——其实是偷——过这些书。


雨果并非唯一一位改变了斯大林一生的作家,另一位小说家甚至改变了他的名字。亚历山大·卡兹贝吉的禁书《弑父》的主角是一个经典的高加索绿林人物,而他的名字则叫“科巴”。伊利马什维利说:“让我和索索着迷的是那些赞美格鲁吉亚自由战争的文学作品。”在《弑父》这部小说里,科巴抵抗俄国人,为他的妻子和祖国牺牲了一切,然后遭到了凶残的报复。


“科巴成了索索的上帝,并赋予了他人生的意义。”伊利马什维利说,“他希望自己能成为科巴。于是,他开始叫自己‘科巴’,并坚持让我们也这么叫他。当我们叫他‘科巴’时,他的脸上每每洋溢着自豪和愉悦。”对于斯大林而言,这是个极富含义的名字——高加索山区人民的复仇、绿林人物的残酷无情、对忠诚和背叛的迷恋、为更大的理想牺牲自我和家庭。特别是,他早先便已爱上这个名字:他的“教父” 叶格纳塔什维利也叫“科巴”——“雅科夫”的简称。“科巴”成为了这位革命者最钟爱的绰号和代码。不过,他最亲密的朋友依然叫他“索索”。


索索早已在报纸上发表了多首诗歌,可是,就在1896 年,他17岁那一年的秋天,他开始对神学和诗歌丧失了兴趣。那一年,他从五年级升到了六年级。 ……


原本,索索只是同情下层阶级,可渐渐地,他变得越来越进步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舅舅——凯可的哥哥桑德拉被警察杀死了。斯大林从来没提及过此事,但它应该对他的心态造成了影响。


“像瞬息万变的水银”的斯大林很快将目光从法国小说家转移到了马克思:男孩们花了5 戈比借了两星期的《资本论》。为了能读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原著,他开始自学德语和英语。他还有一本《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从此之后,斯大林从未停止过学习外语,特别是德语和英语。


不久之后,斯大林和伊利马什维利便会趁夜色偷偷溜出神学院,参加铁路工人的集会。这些秘密集会是在圣山下的破烂小屋里举行的。终于,革命的星星之火被点燃了,而它再也没有熄灭过。


斯大林已经对杰夫达里阿尼的读书会失去了兴趣。虽然读书会上的讨论具有教育意义,但他更想付诸实践,让这个小圈子参与革命行动。杰夫达里阿尼不同意他的观点,于是,斯大林开始公开反对他,并开始组织自己的小圈子。……


他找到了一个更具革命思想的精神导师,那便是哥里的拉多·克茨霍韦利。在此之前,拉多被第比利斯神学院和基辅神学院分别开除,并被逮捕入狱。现在,他出狱了,并和斯大林再次接上了头。他成为了索索最崇拜的人。索索的精神导师把这位年轻的朋友引荐给了斯里毕斯特洛·“席尔瓦”·吉布拉泽。这位长着一双灼热黑眼睛的革命积极分子早已是个传奇人物,正是他在此之前殴打了神学院的院长。1892 年,吉布拉泽和名为诺伊·佐达尼亚的优雅贵族联合其他人创办了一个格鲁吉亚社会主义党“第三集团”(Mesame Dasi)。现在,这些马克思主义者在第比利斯聚集了起来。他们掌控了《耕耘》报,并向工人们宣传革命知识。吉布拉泽把索索带到了瓦诺·斯图鲁阿的公寓。后者回忆道:“吉布拉泽带来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立功心切的斯大林在《耕耘》编辑部——这份报纸刚刚发表过他的诗——造访了这帮人的领袖诺伊·佐达尼亚。佐达尼亚刚流放回来。这个身材高大的人有一张“英俊、高贵的脸,蓄着一簇黑胡子……举手投足满是贵族味道”。可是,斯大林受挫了,佐达尼亚安慰他让他进一步学习。“让我再想想。”一意孤行的年轻人回答道。现在,他又树了一个敌人。他写了一封信批评佐达尼亚和《耕耘》报。当《耕耘》报拒绝发表这封信时,斯大林开始辱骂该报编辑部,说他们“终日无所事事,一点像样的意见都没有!”。


与此同时,拉多也对佐达尼亚的温和态度倍感失望。他把斯大林引荐进了工人阶级小团体——这些团体刚开始在第比利斯的小作坊里滋生,主要由俄国人组成。他们会在日耳曼人墓地一家磨坊边上的小房子里秘密集会。那里离第比利斯兵工厂也不远。斯大林提议他们在圣山上租个房子。“我们每星期集会两次。我们会在晚餐前偷偷溜出去,然后在点名前回来。这所房子的租金是5 卢布,是我们用父母给的零花钱租下的。”斯大林“用格鲁吉亚语记下会议的讨论事宜”,并带回神学院,向他的拥趸传播。


他已经完成了从叛逆学生到革命者的蜕变,并首次引起了秘密警察的注意。有一次,马克思主义活动家谢尔盖·阿利卢耶夫——一个老练的铁路工人,也是斯大林未来的岳父——遭到了逮捕。宪兵队长拉夫罗夫审问他:“你认识格鲁吉亚籍的神学院学生吗?”

 

这位浪漫主义诗人终于变成了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他为这个信仰奉献了一生,且从来没有动摇过。然而,他真的相信马克思主义吗?还是让他自己来解释吧。在斯大林看来,马克思主义信仰意味着:“历史决定了革命的工人阶级将解放全人类,为全人类带来幸福”,但是,在人类达到“真正的社会主义”之前,他们必须历经巨大的“磨难、苦痛和变革”。这一历史进程的关键之处是“阶级斗争——马克思主义指导劳动阶级解放,而劳动阶级的解放则是个人自由的催化剂”。


据斯大林说,这一信仰“并非只是社会主义理论,它是一套完整的世界观和哲学体系”,就像是被科学证明的宗教,而包括斯大林在内的年轻革命者们相信它,实践它。托洛茨基则说:“我感觉自己只是巨大链条中小小的一环。”不过,和斯大林一样,托洛茨基也相信“只有通过斗争,才能取得胜利”。流血、死亡和冲突都是必要的,用斯大林自己的话来说,“如潮般涌动的血流”见证了“旨在结束压迫的斗争”。


但是,斯大林和托洛茨基有一个不同之处:斯大林是格鲁吉亚人,他从来都为格鲁吉亚人及其文化感到自豪。对于高加索地区的那些小民族而言,具有国际主义色彩的马克思主义是很难被接受的。这些民族长期受到压迫,所以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取得独立。因此,斯大林所秉持的马克思主义几乎“失去了国际主义的色彩”,而成为了“马克思主义和格鲁吉亚民族主义的合体”。


现在,吸收了马克思主义养分的索索开始转变了。他对神父们不再友好,甚至粗暴。不过,他还未像他的前辈或后辈那样公开反对他们。在此之后,他的官方传记总是夸大其词地描写这位革命家的早熟,但事实上,他并不是他那一代人中第一个站出来的。到目前为止,他依然是个进步的学生。他刚刚把自己的脚趾伸入到了革命这股洪流之中。


并未告别宗教的神学院肄业生:

“我则是上帝意志的执行者!”


斯大林曾告诉自己哥里的朋友达夫里舍维说,他是在被告发后才被开除的,他说这对他造成了“打击”。在他被开除之后,又有20 位学生因参加革命活动被开除。索索的对头曾声称,索索背叛了他的马克思主义同僚,把他们的名字告知了院长。据传,在此之后,斯大林曾在狱中坦白过,但他说那是为了让他们变成真正的革命者。的确,这帮人之后真的成了他的追随者。斯大林当然擅长于诡辩和背叛,可是,如果这件事广为人知,他还有可能被吸收进马克思主义的地下革命组织吗?即便是托洛茨基,也觉得这种说法太荒诞了。更有可能的是,这是他对这一指责讥讽式的回答。不过,这条流言依然有发酵的那一天:斯大林曾被怀疑是奥克瑞纳的间谍。无论如何,每一年,神学院都会开除很多学生。


索索,这位博览群书、自学成才的革命者,依然“征用”了从神学院图书馆里借来的书。1900 年秋,神学院试图找到他,想罚他共计33 卢布的逾期未还款,可那个时候,他已经转入了“地下”。神学院再也找不到他了。教会从来没有得到赔偿,而“污点”再也没有收回那些书。


斯大林不是一个合格的神父,但在寄宿学校的这几年给予了他很好的古典教育,并让他获益终生。反讽的是,“污点”不但逼迫斯大林成为了一个无神论的马克思主义者,还让他学会了控制他人的技巧——用斯大林自己的话来说,那便是“监控、安插间谍、侵入他人内心、干扰他人情感”——而他将在此后执政苏联的过程中使用并升级这些技巧。


斯大林一生都痴迷于神父一职。后来,当遇见神学院的同学或神父之子时,他经常会小心地敲打他们:“神父的职责在于教育人们理解人性。”


而他也总是会运用具有煽动性的宗教式的语言。1929 年,当他终于成为领袖时,他写道:“我出生于工人阶级,工人阶级养育了我,并让我成为了工人阶级的一员。”


斯大林在神学院的经历为他披上了一层神秘的纱衣,让外国人对他刮目相看。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的秘书记载,在1943 年于德黑兰会议见面后,罗斯福彻底地被斯大林迷倒了,他“对于斯大林原本要成为神父这一点十分着迷”。


虽然斯大林成为了一位无神论者,他却没有彻底遗忘上帝的教诲。温斯顿·丘吉尔曾发表过反布尔什维克的演讲,而当两人于“二战”期间会晤时,他却原谅了丘吉尔:“那些都是往事了,而往事只属于上帝。”他对美国大使埃弗雷尔·哈里森说:“只有上帝才能原谅。”他曾经的伙伴,比如卡帕纳泽,成为了神父,可他依然和他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以他为首的布尔什维克党人经常聚会,而他们会在大醉酩酊后唱起赞美诗。他曾半开玩笑地把东正教和马克思主义混为一谈:“只有圣人才是完美的。上帝创造了穷人,他应该受到谴责。”然而,无论他说得多么好听,他的行为却是更强有力的证明:他无情地压制教会,清洗和流放了很多神父——直到1943 年,他才恢复了主教的职位,而那只是因为时值“二战”期间,他想以此举争取旧时爱国主义者的心。


那么,他到底视上帝为何物呢?一封信或许道出了他的心声。“二战”结束之后,他曾把一些鱼当礼物送给他的门徒阿列克谢·柯西金(此人是勃烈日涅夫执政时期的苏联总理),并附上了一份手写的信:“柯西金同志,这是上帝送给你的礼物!而我则是上帝意志的执行者!J. 斯大林。”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位改变了人类历史轨迹的前第比利斯神学院学生真的把自己视为了上帝的代言人。


青年斯大林旧照:歪带帽子与列宁合影


1907 年的斯大林:

史上最早的职业革命家之一


1907 年的斯大林是个瘦小而又神秘的年轻人,有很多化名。他经常穿红缎子的衬衣、灰色的外套,戴着标志性的黑色软呢帽。有些时候,他会穿格鲁吉亚传统的乔卡,还会戴上白色的高加索头巾,让它花哨地垂在肩上。他总是在搬家和逃亡,所以他有很多沙皇贵族穿的制服。他会用它们乔装打扮。他甚至会为了逃跑乔装成女人。


他很受女性欢迎。他会唱格鲁吉亚的民谣,会大声朗读诗歌。虽然他颇有魅力且富有幽默感,但他依然是个阴郁的人,带着格鲁吉亚北方人奇怪的冷酷感。他那“灼人的”眼睛会在表示友好的时候变得迷人可爱,却也会在愤怒时变成黄色。他还没有蓄上后来在他执政时期标志性的胡须和向后梳起的头发——这时的他有时以一脸大胡子和长发示人,头发是褐色的,并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变成黑色。他满脸雀斑和痘子,走起路来很快却有点跛。他总是别扭地举着左臂,那是他在儿时受伤落下的病根。


他不知疲倦,满脑子的主意和想法。他很好学,同时也是天生的老师。他爱好小说和诗歌,但他对文学的喜爱却永远不及他对指挥和领导、消灭敌人和报复小人的欲望那么强烈。他很有耐心,冷静而又谦逊,可又会在突然之间变得自负、固执而又敏感,一不小心,他那根狠毒的雷管就会被点燃。


他从小浸淫在崇尚尊严和忠诚的格鲁吉亚文化中,他是个勇敢的现实主义者、爱挖苦人的犬儒主义者和冷酷无情的武装革命者:正是他一手策划了银行攻袭,正是他缔造了“组织”这一武装团体,而他则像黑手党首领一般在暗处指挥着“组织”。他故意让自己显得像农民一样粗俗,这使得他的同志们对他敬而远之,但他也不会向任何恃才傲物的对手显露自己敏感的一面。


他幸福地娶了卡托,却无情地选择了居无定所的生活。他相信,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超越常人的道德观和责任感,不受爱的羁绊。可是,当他对他人的狂妄自大说三道四时,他却对自己对权力的渴望毫无意识。他珍惜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当他敲响朋友家的大门而他的朋友问门外是谁时,他会用一种半带自嘲的狂妄口吻说:“穿灰衣服的人。”


他是历史上最早的职业革命家之一。“地下”是他天然的庇护所,他以猫一般的优雅,带着他的破坏性秘密地穿梭于其中。“穿灰衣服的人”是个天生的极端主义者和阴谋策划者,而他同样也是一个真正的信仰者,“他自青年时期便是个积极的马克思主义者”。这起发生在高加索的街头武装行动是他暴力的狂欢,而他对暴力狂欢的喜好会渐渐膨胀,最终融入到苏联怪诞的政治文化中。


“斯大林开启了一个持械剥夺的时代。”约瑟夫·达夫里舍维——这次攻袭银行的主谋之一,斯大林家乡的伙伴——说道。我们曾经以为,斯大林会组织行动,却不会亲自参与。他或许没有亲身参与1907 年的事件,然而,可以明确的是,经常带着毛瑟枪的他与其他几起剥夺事件的关系更加密切。


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引起关注的机会。而他也知道,攻袭银行要想成功,“内应”不可或缺。具体到1907 年的事件,他确实招募了两个“内应”。其一是个银行职员,斯大林富有耐心地感召了他。而后,他偶遇了一个同学,那人恰好为银行邮局工作。斯大林对其进行了长达几个月的说服,最终此人透露,有一笔巨资——可能多达100 万卢布——将于1907 年6 月13 日抵达第比利斯。


在此之后,这位关键性的“内应”说,自己之所以愿意协助这次影响巨大的剥夺事件,只是因为他欣赏斯大林在诗歌方面的天赋。也只有在格鲁吉亚这种地方,作为诗人的斯大林才能成就实施武装剥夺的斯大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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