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二手车商集体抵制58同城：雇小学生打虚假电话扣会员费！这家被扣20多万！58同城回应…

最近这段时间，宁波很多二手车行都碰到了类似遭遇：

他们接到的购车咨询电话比以前突然增加，随之而来的，就是同他们合作的58信息平台扣去的会员信息费也在猛涨，但他们卖出的车辆却并无增加。

车商通过电话回访发现，不少咨询电话都是无效的，有些来电者根本就无购车意向。

车商质疑，这是58同城在雇佣“水军”，通过虚假购车咨询电话，扣取他们的会员费，以从中牟利。

根据车商们提供的诸多线索，记者对这起事件进行了调查。

无效电话突增扣费猛涨

张女士从事二手车经营已经4年，曾在多家互联网平台发布过二手车信息。

2018年11月底，经朋友介绍，她花了13800元与58同城宁波分公司签订为期一年的“汽车网邻通”服务协议，发布车辆信息，销售二手车。

据张女士介绍，开通网邻通服务，对方就会给你一个账号，13800元服务费对应的汽车推广币为15300元。这个汽车推广币拿来做什么用呢？它实际上就是58同城内部使用的一种虚拟货币，当有客户看中你在网上发布的二手车后，就会点击你的联系电话，扫描微信小程序联系你。

张女士说，58同城要求每个账号使用者需要下载来电通APP，绑定自己的手机号码，才会接到58同城的客户来电。接到来电后，不管是否成交，58都会收取服务费。一般来讲，只要提到有关车辆等字眼，来电通的系统终端就会自动判别其为有效信息，然后收取信息服务费。

张女士告诉记者，刚开通时，确有一定的效果，感觉58同城平台的客户资源确实不少，成交率也不错。之后不久，她就让车行所有员工都在58开了账号，他们一共办理了17个账号，花费23.4万余元。

令张女士奇怪的是，给所有员工开了账号不久，就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他们并不咨询买车，东拉西扯的。当时他们也没在意，但从6月下旬开始，这样的电话突然猛增，有时，一个账号一天都会接到十几个这种无效电话，而且，这些电话并非来自宁波本地，有上海、陕西、广东、湖南，乃至内蒙古。她很疑惑，一辆开价五六万元的二手车，还会有人从内蒙古这么远的地方跑到宁波来买吗？

更令张女士没想到的是，这些电话打通后，来电通上的扣费清单都会有提示，被收取了40至150元不等的信息费，有时一个账号一天就会被扣掉2000多元。她统计了一下，从6月18日起到7月14日，他们之前给17个账号充付的234600元的费用已经全部用光，他们另外又充值了5万多元，也消耗殆尽。

来电者承认兼职电话刷单

张女士和公司员工开始回拨之前的电话，一个个打过去询问，结果令人震惊。

一个来自天津的来电者告诉她，他们并不是想买车的，他们还只是大学生，暑假想赚点零花钱。刚好学校有外联兼职的同学，就把他们拉进兼职群，领受电话刷单的业务，每打通一个电话，就提成一元钱。

来电者的承认气坏了张女士。她责备对方为赚一元钱，却让他们被扣120元钱。该女大学生表示，这是他们第一次做刷单业务，也不知道打通电话会让客户被扣那么多钱。她告诉张女士，他们一个班的四五十个同学，都在做这样的业务。

记者从车商提供的几段电话录音可以听得出，来电咨询的很多人都不专业，有的甚至连车辆的品牌都说不清楚，比如把朗逸说成是朗读（音）。

张女士的遭遇一经传开，宁波的二手车行就炸了锅，愤怒在那些办理了58会员业务的二手车商中蔓延。

7月15日开始，多名二手车商陆续来到位于宁穿路宏泰广场的58同城宁波分公司讨要说法。记者在那里见到了多名具有类似遭遇的二手车商。

一家二手车行的沈老板，在58同城开了十个账号，十多万的资金，不到半年，也被扣光了。

他告诉记者，这个信息服务费是按照发布车源报价万分之六的比例来收取的。而最让他啼笑皆非的是，他的一单被扣了109元服务费的电话，居然是一个小学生打来的。孩子在微信里向他道歉，说自己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并不想买车。

小孩子说是在一个悬赏平台里看见的任务，为的只是通话100秒以上，完成后就能获得几块钱。然而，当车行老板试图再和这个孩子联系，想询问究竟时，孩子却把他电话拉黑，再打过去就是嘟嘟嘟的盲音了。

电话猛增的背后有何猫腻

另一家二手车公司的王经理，从去年12月开始，为冲刺年终业绩，特地花了14.9万元为旗下的业务员购买了“网邻通”服务。费用公司报销一半，员工那一半可以由公司代支，等他们拿到卖车的提成后再分期返还。

这样优厚的待遇，让业务员都为之一振，然而，他们没想到，充值进去的服务费却遭遇了那些无效电话的吸金。

王经理给记者提供了一份他公司员工58账号的交易记录。

这份记录显示，购买“汽车网邻通”服务支付了13800元，后来员工又陆续充值了2398元，截止到目前，一共被扣去来电通的服务费是15735元，还余463元。而在他提供的从6月30日到7月14日的消费明细中，记者看到其中扣费最多的一单是232元，最少的是120元。

王经理告诉记者，最关键的是，打这些电话的人根本就没有买车的想法。在他向记者提供的一份电话录音中，一个自称想买丰田二手车的客户，竟然说不出想买的是丰田什么型号的二手车，也不回答自己的地址，而是支支吾吾地就分期付款、质保等问题，东拉西扯了1分多钟电话，然后挂断。

王经理说，他们发布的二手车源包括什么型号，车辆的上牌时间、行驶里程等基本信息，以及车辆的配置信息，分期付款、质保方式等都标注得非常清楚。如果真有心买车，他会仔细阅读。很显然，这个打电话的人根本就不了解他们卖的二手车，或许连网页都没浏览过，极有可能就是雇来的“水军”，以此刺激车商的被动消费。

在记者调查过程中，王经理的说法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一位在宁波二手车市场深耕多年的业内人士陈先生告诉记者，目前做二手车的，基本上都是通过网络渠道来销售。2014年起，58通过各种手段，获得了大量的客源流量，开始实行会员制，初始会员套餐为一年8800元，据此占领了宁波大半的汽车市场。

随后，随着车辆虚假低价等行为被曝光，宁波车市被整顿，扰乱市场的那批车商销售员离开宁波，58又改变套路。

如何让会员变成活跃用户，提高信息服务费的消耗就成了其公开的秘密。他们一方面提高会员费，2014年8800元的年套餐，涨到去年的13800元，可以兑换15300元推广币，再到今年4月涨到15800元一年，只能兑换12960元的推广币，这样就变相提高了会员价。

与此同时，信息服务费的收取也在不断变花样。最初发布一条车源信息，收取一两元钱，现在则变成了两种收费方式：每天花六七十元置顶一条车源信息，置顶后当天可以免费接听电话，不收取信息服务费。可这样一来，整个宁波市场每天置顶的帖子只有寥寥几条，根本无法抢到，大多数人都只能选择第二种方式：免费发布车源，但接听车源电话无论成交与否，都要收取信息服务费。在这种收费模式下，无效电话的出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车商拟下架车辆信息集体抵制

除了对信息费收取的质疑，二手车商还告诉记者，有些业务员开设的账号因各种原因被封号的情况也比较普遍，剩下没有用完的余额再也无法使用。

一位李姓业务员告诉记者，他前几天因发帖时配图弄错被扣4个积分，账号就被查封，他的账户余额里还有8000多元被冻结，无法使用。而按58的业务员当初拉业务时给他们的说法，只有被扣12分才会被临时封号，被扣24分会被长期封号，无法解封。可是，自己的扣分还远远没有达到标准，也被封了号。

“那你没有向58的客服申诉吗？”

“申诉了，但是被驳回。”

另一个周姓的女业务员告诉记者，他们以前有同事也被封号，账户里还有1000多余额，申诉成功了，恢复使用了两三次又被强行关闭，永远冻结。无奈，同事只好另外花了6000元重新开了个季度套餐，申请了新的账号。

既然问题那么多，为何还会继续使用？

周女士说，以前宁波市场有汽车之家、第一车网、赶集等销售平台，但去年汽车之家因电话收费，遭到大家抵制，转投了58同城，其他的小平台有的被兼并，有的关门，所以，目前做得最大的就只有58了。她笑称，58同城就像毒品，即便被它害得遍体鳞伤，也欲罢不能。

就在记者调查采访的当天，有业务员因受不了这种时不时的扣费，索性关机，但没想到，很快就接到了58后台业务员的电话，（据介绍，每个车行的销售人员都有两个58业务员对接，一个是宁波分公司的业务员，一个是58总部后台的业务员，专门监控二手车行销售人员的发帖、通讯和消费情况）电话居然打到了他一个车行同事的手机上。他们提供给记者的通话录音显示，对方要求他们立即把手机打开，保持正常接听状态。如果客户通过这个手机打进电话咨询业务，即便关机，来电通有记录也是会扣费的。

他们无奈地表示，看来只要还是58会员，就无路可逃。

据了解，从昨天开始，宁波很多二手车商已着手下架自家发布的所有车辆信息，以抵制58平台的乱扣费事件。

学生兼职打电话还有标准操作流程

车商质疑的乱扣费现象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猫腻？连日来，记者根据知情人提供的线索，进入多家兼职平台发现，的确有多个平台在招用兼职人员，让他们以购车为名，通过58同城的来电通，拨打车商的咨询电话，获得佣金，从而扣取二手车商的信息费。

记者同一网名叫“无欲则良”的人取得了联系。据透露，该“无欲则良”是个女孩，专门做兼职业务的代理，要做刷单等兼职，需先添加那些代理的微信，按照兼职10元、代理78元的标准缴纳入群费，才能进群。

按此规定，记者添加其微信，交了10元钱，随后被拉进了那个兼职群。

记者从跟她的对话中了解到，她还只是名准高三的学生，做这样的兼职是今年寒假开始的，现在放暑假，有空余时间，平时上学不能带手机，就没法做了。记者查看她的朋友圈，地址显示，这个女生来自山西临汾。

记者在兼职群里很轻松就找到了代理发布58电话的任务，佣金2米（行话，一米即一元）。记者随即添加了那个名叫“倾颜得体” 的发布人的微信。

他告诉记者，要领任务，须再缴纳38元入会费，进入另一个QQ群。

记者交了会费后，随即被拉进了一个叫“天宇APP推广1群”的QQ群，里面有690个会员。

在群文件夹里，记者看到了天宇APP推广的业务。不久，“倾颜得体”给记者发来了58同城二手车电话聊天的操作流程。

流程要求，7天内打过二手车销售电话的手机号码不能再做，打完电话要截图给代理；通话尽量慢点说话，把时间拖到90秒以上。达到90秒的，一单佣金1元，达到120秒的，佣金2元，低于90秒的不合格，不给钱。

为了让新手迅速上路，这份指南还示范了与二手车商聊天的话术——

除了记者进入的那个兼职群，在“牛帮”等平台，也有这样的电话刷单。

曾冒充买车人拨打过二手车商电话的小王告诉记者，他根本不知道打个电话背后还有那么多猫腻。他说，平台的赏金虽然很低，但做起来简单，所以吸引了很多学生参与。

车商不接受58同城宁波分公司的解释

网上那么多平台都在发布58二手车电话的刷单业务，他们跟58之间究竟是啥关系？7月15日，记者就此询问了58同城宁波分公司负责出面接待二手车商们的代表。

“

一位客户代表这样回应：我可以百分之百地说，这事绝对不是58干的。我也是给58打工的员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首先就不开心，会觉得58是在搞我。这些钱扣了都是到了总公司，也不在宁波分公司。我没落到好，还要替他们背锅，所以这绝对不是我们自己做的。现在这些电话都是通过某一个流量入口打进来的，我们正在排查这个流量入口，通过这里打进来的电话将全部退款，并给予补偿。

另一位客户代表也表示，为什么在别的地方没有出现此事，就集中出现在宁波？这是有人跟宁波二手车中介，跟宁波58过不去，你们是受害者，我们也是受害者。

”

然而，二手车商们并不认同他们的说法。

有人指出，5月份到现在，他们曾多次申诉无效电话退费，但都被驳回。

有人反问，你们的竞争对手怎么会傻到为了针对你们，还雇人恶意刷单让那么多钞票都落到你们腰包里，让你们受益？

更有人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说是有人恶意针对你们，你们早就该主动出击，从终端系统上完善，规避这样的无效电话扣费，可为什么还任由此事发展，肆意乱扣费？

面对大家的反问，58同城的客户代表不再答复。

令人费解的“最佳消耗奖”

在58同城宁波分公司的办公室里，记者看到了这样几张奖状。获奖者均为同一个人，该员工在2019年3月销售总额为588901，荣获销售冠军。4月，他因此被授予50万最强王者奖。5月、6月又因分别荣获十万精英奖，二十万王者奖……在这位优秀员工的获奖证书中，记者看到了一个特别的奖项，最佳消耗奖：280000。落款为ABG二手车。落款时间为2019年4月8日。

最佳消耗奖是个什么奖项，如何评选出来的？记者现场询问58的业务员，他们都讳莫如深，不做回答。

据一位和58非常接近的知情人称，这个最佳消耗奖，其实就是对公司员工加速消耗会员服务费突出者的一个奖励。

他说，前些年宁波二手车市场因低价、虚假车源遭到有关部门的整治后，电话量大幅缩减。按照正常的电话咨询购车业务的流量计算，一个会员10000多元的会员费，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用光的。所以，如何刺激会员账户的活跃度，加速会员费的使用、循环充值和开户，就成了所有58业务员的核心任务。

采访时，这位知情人士给记者展示了58员工参加内部“王者特训营”的笔记。其中第一天随堂笔记记录的几个关键词是“消耗、效果——落地百万”。

第二天的笔记上则记录了讲师提出的“每日三问”：客户昨天发的帖你清楚吗？客户昨天的消耗你知道吗？今天的拜访计划你制定了吗？

在58宁波分公司办公室的玻璃隔门上，记者也看到了一张贴在上面的“每日工作标准”：明确要求员工对可消耗周期只有0至30天的账号，每月10号前要实现全覆盖，对可消耗周期为30至60天的，每月20日之间要实现全覆盖，否则，对每个账号对接的员工罚款20元。并且要求，每名销售每日至少推广微车市的3个账号，直至名下会员全覆盖，每个员工每天出门都要拜访至少5个账号的客户，要了解客户的发帖、账户消耗等情况，并把至少15条的相关跟进记录发到部门群里以便督查。

据介绍，宁波地区目前至少有2000家二手车行，超过八成的都在58同城办理了会员，多的一个人有三四个账号。保守估算，每个车行至少有十多个账号。按照每个账号13800的年费计算，这一块的年资金量相当惊人。

在他们看来，正常的信息费消耗无可厚非，但像有的人那样，新开的四个账号，五六万元的会费半个月不到就全部被消耗完毕，而一辆车都没卖出去，这样的恶意消费，肯定是存在问题的，希望有关部门能介入，予以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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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宁波晚报记者

编辑 曹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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