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评分享 | 浮生何如?《如梦之梦》
浮生若梦,若梦非梦。
浮生何如?如梦之梦。
《如梦之梦》主题曲:《走进你的梦》
浮生何如?《如梦之梦》
文 | 琅小珆
作者简介:琅小珆,闲散度平生。
当灯光渐暗,人群从四周呈顺时针方向走上四周舞台,行色匆匆神采各异。不知这样绕了多少圈后,人潮逐渐归于平寂。
金刚铃声响起。
又是一年入梦时。
「关于如梦」
今年,是《如梦之梦》在北京保利剧院上演的第六个年头。几乎每年年末,走进《如梦之梦》的剧场,便成为了我一年繁忙后的一个小小仪式。今年,也是我第四个在剧场度过一整个下午和晚上,然后用对诸般世事无常的感悟,好好思考即将过去的一年的年头。
于是,我决定写些什么。
「关于故事」
故事发轫于《西藏生死书》第 269页,叙述一位医学院刚毕业的学生第一天到医院上班,结果病房中五位病人,当天死了四位。这位医生恐慌的发现,她多年来在学校的训练和所学的技能,完全没有教她如何面对死亡的这一刻。她只能站在一边,当一个无助的旁观者。
医生的堂弟告诉她,西藏密宗有一种“自他交换”的方法,可以帮助濒临死亡的病人,如果做不成,也可以倾听病人叙述他们自己的故事,也会对病人有很大的帮助。医生花很多时间接近濒临死亡的“五号病人”,让他说出他的故事,从他的故事进入其他角色:
五号病人的妻子、来自大陆的江红、上海年近百岁的奇女子顾香兰、法国领事亨利伯爵的故事,以及他们的梦…… 于是角色的今生、过去的前世及死亡交织在一起,幻化成生命的旅程。(摘抄自豆瓣《如梦之梦》舞台剧词条)
在这场生命的旅途中,顾香兰、伯爵、王德宝、五号、妻子、江红,都是自己的主角,也是时间的过客。他们无常的人生交错中跌跌撞撞,最终谱写成了属于他们的:
“在一个故事里,有人做了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有人说了一个故事。”
《如梦之梦》的魅力在于:不同的时间节点,不同的人生际遇,不同的人生轨迹,却也都在冥冥中互相映照、互相融合。他们的生命,哪怕在结束后,也都依旧在以另外的形式,被生者传递。
就像那只烛台,带着时间的印记与温度,传递着也见证着些什么———从三十年代的上海出发,带着爱与期待到了法国,渐渐变成巴黎公寓中无关紧要的一个装饰,而后在车祸中完好无损,穿过模糊的昏黄记忆,再次现身于巴黎。
然后,回到新中国的上海。
再然后,是千禧年的台北。
一路上,人影憧憧,行色匆匆。
「关于舞台」
《如梦之梦》摒弃了传统的舞台设置,大胆的将舞台掏空,剧情在四周、池座中的过道及空中上演。
将舞台掏空,将观众放置到舞台其中。其实池座的观众在剧目开始的那一瞬间,便已经成为了这个横贯近百年历史的故事中诸遭变化的无名过客,又或者是这场酣然大梦中迷离缥缈的幻影。
舞台原本就是一个充满宗教感和仪式感的地方,人间百态在舞台上上演,有悲有喜,有合有离。而人一生的诸般际遇,本就是生命所赋予时间的最美好的仪式。
就像剧中所说那样:“我们一辈子就好像一出戏,这出戏是我们自己编的。戏中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都是我们自己在决定。”
我爱极了如梦的舞台,四面的舞台所包涵的是近百年的漫长岁月,舞台上一并发生的,是三代人的时间遭遇。伯爵、顾香兰和五号的相继死去,发生在三个不同的时间节点、三座彼此千里之外的城市,却在舞台上用同一个画面同时所呈现。
时间、地点的看似必要,在那一瞬间被遗弃,界定变得模糊,然后慢慢融合。
然后,慢慢相互传递。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本就如幻梦一场。
「关于演员」
《如梦之梦》的演员阵容的强大,功底的深厚与精湛,也的确成就了这部作品的火爆。
今年,翟天临(饰演伯爵)和孙坚(饰演王德宝A)加入,也使得这部作品有了更加丰富的味道。而他们对角色的理解与完成度,也都出乎意料的高。
但我最爱的还是顾香兰,以及饰演顾香兰A、B、C的卢燕奶奶、谭卓与许晴。
试问,有谁不爱她与她们呢?
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万种。
「关于光影」
这部作品的对于光与影的运用简直是神来之笔,让人走进剧场,便似乎已然入梦。许多部分用极简的布景和灯光,极快速的勾勒出一个与主要桥段截然不同的世界,像女子的面纱般隐约神秘。
这是这部作品所带来的极大的审美享受之一。
全剧中最爱的一段,便是下本上半场结束处:由谭卓与许晴分别扮演的顾香兰,一位在光幕前,一位在光幕后,身姿摇曳着、摇曳着,走向玫瑰花灯所笼罩的光影更深处。
旋转的玫瑰花灯像是个漩涡,也更是上海到巴黎的交接,是两个截然不同性格的顾香兰的转换,是笼子门开了小鸟飞了出来。却殊不知这不仅仅是上一段悲剧的结束,也是下一段悲剧的开端。
「关于音乐」
笛子、吉他与手风琴,三种看似不同风格的乐器,在如梦的舞台上和谐的就像“原本就应该这样”似的。现场对于以上三种乐器的运用,也的确在伴奏的同时让观众更加加深故事所处的位置与年代。
整部作品中一共出现了两首完整的歌曲,分别是结尾时由胡歌饰演的五号病人所演唱的《五号之歌》,以及故事中在巴黎蒙巴纳斯所谱写的《走进你的梦》
同样,剧中所有的原创音乐也和上述两首歌一样,皆是神来之笔。
「关于服化道」
我从未见过像这部戏般如此多的服装,长长的衣架几乎摆满了整个后台的过道:从三十年代的旗袍开始,到西装革履三件套,再到各种异族服饰和各国传统服饰,还有各类职业所穿着的不同服饰,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 。
而道具,更是如此。由于整个舞台都像是在加法中做减法,大轮廓始终不变,依靠着小布景与道具,而烘托出不同时代不同国家不同场景的不同感觉。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部作品中的道具简直是无奇不有。从各色各样的茶杯茶壶,到喝不同酒所使用的不同的酒杯,从到装着油墩子和法棍的牛皮纸袋,再到顾香兰的画、江红的船、五号与妻子第一天认识时所吃的玉米棒。
也正是这些细微到可能都不太会注意的到的细节,一点一滴的成为了这场美好的作品的呈现。
「关于筑梦」
看着偌大的空洞舞台一点一点从无到有,椅子慢慢被摆放整齐,道具和灯光一遍遍的调整整理。几乎是在看着舞台被充盈起来的那一瞬间,我便已然潸然泪下。
每一个点滴的过程,便已经是在筑梦了。我很有幸,能见到筑梦的过程。
「关于这场梦」
《如梦之梦》里,所蕴含的能量大到生死苦痛,小到男女情爱。但转念一想也不对,应该是大到情爱,小到生死。
毕竟出生是我们无以选择的开端,死亡是我们逃脱不掉的终章。
这么一比,爱,倒显得在寥寥人生中难能可贵。
因为爱是不确定,爱是世事无常。
故事中,香兰、伯爵、德宝,五号、妻子、江红的故事像是个轮回,但亦或者说是泛泛“我们”的人生。总觉得绕场行走的设计,就像是在生命轮回不息中行走着的我们,时间所赋予生命活力,也赋予了它的重复性和必然性,它慷慨地赠予了每一个时代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2018年的《如梦之梦》,这种生命的无常与无奈,让我的感触更多了几分。
原本在看完前日的彩排场后,懒惰的我本不打算成体统的写些什么。直到今日凌晨,阴差阳错在一本书中,我无意翻到四年前,第一次走进如梦的剧场时的票根。
在望向那个四年前的今日时,我突然觉得,写写什么,留下些什么即刻的记忆,也挺好的。
然后打开微博,看到好友写到:
「每年十二月都要做的一件事,仿佛不做完都无法对自己说这一年过去了。2018,《如梦之梦》」
于是,便有了这样的一篇随想。
2018·冬·北京
非庄周之蝶
文 | 厘子爆炸
作者简介:厘子爆炸,一个普通的观众。
讲天仙阁的头牌,讲顾香兰,我想这不以她的爱情——风花雪月、悲欢旖旎——为主,甚至于我认为,许晴女士一上场以后,与爱情几乎无关了。
女人可以没有爱情,而保有所谓的“真感情”。
香兰和王德宝之间是爱情吗?我想香兰一开始也以为是,但她看到伯爵眼里和王德宝是同样的光芒时,她恍惚了、她迷茫了,“你到底是谁啊?”
从王德宝和伯爵的角度来说,我认为他们都只是爱着梦里的香兰,爱梦中蝴蝶的影。
对王德宝,是宴席上匆匆一眼惊艳,失了魂魄,迷失在梦中来来回回,他早就是那个跛脚的人了——他注定会是。王德宝是第一位让香兰意识到自己所谓“真感情”的人,即使从王德宝的映照里这份“真感情”远远被低估了,被缩小化成了“赎身”、“嫁娶”,尤其是王德宝在梦中迷失得太多,在现实的磨损中就也难觉其痛楚。等他意识到现实在他做梦时崩塌了,他一定是发现剩下一条狭窄的道路给自己了,死虽然是对现实一个戛然而止的勉强交代,但它或许就是为梦画龙点睛的最后一笔。
对伯爵,是恰在那时出现在他眼中,同中国的一切“不同”一道,从东方梦乡里孕育出的美的精魂。他是自由的引路者,香兰大概从未对他产生像王德宝那样的初萌的深情,但是他让香兰飞到海面上去了——他真正给了香兰机会,从那金贵的鸟笼中合理地逃出来的机会,他斩断了香兰的根,但他让香兰飞得更远,看到了海。香兰知道了原来那鸟笼可狡猾了,贴着自己未开化完全的羽翼,就充作一份很勉力她施展性子的样子了,偏偏那鸟笼还连着十几年的温情、从出生开始的谙熟。——而现在,看那海!
伯爵是引线,但是他并不清楚自己引爆的将是什么,他灌输给香兰“自由!”,但是他的贵族式自由对香兰来说还是太狭隘。伯爵的自由好像就是爱己所爱、追己所爱,甚至离开夫人孩子、放弃外交官的身份,但是实质还是男女之情,是突破了中国传统道德准则的“王德宝升级版”。当他的梦出现了裂痕,引爆的东西更是超乎了他自己的想象的时候,他惊醒了。他觉得自己错了,他害怕又厌憎,他逃跑了。而他偏偏又不会像王德宝一样孤注一掷,他便显得比王德宝要低微了。
但是,兰花不是温温软软低眉顺目,伴你入梦的,顾香兰是立体的顾香兰,不是一个方向的投影。当然不可否认王德宝、伯爵两人对香兰的启发作用:在互动中,香兰的“你是谁”某种意义上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诘问?但是,“全”的香兰是怎么样的呢?或者说,真正被自己发掘出来的香兰是如何的呢?
我以为她有极为强烈的生命力量,这种力量当然会引导你选择你的爱情,但绝对不仅限于此。当香兰受着自己也不自知的束缚时,她以为借着天仙阁的规矩挑选客人甚至情人就是全部了,但她到了法国,到了小酒馆,她被周遭感染,真正释放内心的力量时,反倒是没有爱情也可以!此刻,顾香兰不再是 “附属品”——她好似被用情爱装饰得很精心,实际人们对待她无异于对待一件瓷器,完整是美、碎了割手。而此刻,她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了,她迸发出极为强烈的生命力,这种“求生欲”,是求自由、求自己。
这往小了说是顾香兰的“真性情”,实际上到此已经从“性子”变成“追求”了。这何尝不是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渴求呢?
但是在小酒馆,与无论有才与否却一致怀有某种真挚和激情的艺术家们一起,香兰的生命似乎是极致绽放了,但实际上她还是伯爵的爱人,见了、听了某些对道德准则的轻蔑,实际上还是以世俗财富为可靠凭依的。她在酒吧中静默地吸着一支烟,但是一挥手可以包下全场的酒。她是灰色地带之中,明显不是特别稳固的平衡之上,一抹无声而滚烫的艳红。
物质、自由,谁比谁更重要,谁以谁为承基,这实在难答。
小酒馆的香兰看起来优雅而高贵,但她好像也知道这并不会长久。那个共产主义者说“只要全世界无产者团结起来……”香兰只是淡淡地说一句,“没有我,谁来给你们买酒?”香兰说赢了吗?我反而觉得香兰潜意识是察觉到了这种状况的不稳定性,即现有的矛盾,不过她只是秉持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习惯罢了,所以她也不多争辩。这是香兰的个性与时代性的统一,时代能投影在每个人身上,每个人也正构成了这一个时代。
香兰骨子里的高贵,是当她脱下她华美的袍子,走进漫天大雪中的时候,彻底地被剥离出来的。她是求死吗?她看起来多潦倒啊——可是,不!恰恰因为她对生命有着极其热烈真挚的情感和追求,她要活着,不被折磨和打击致死,要好好地、自己活着。她的生命力愈茂愈盛地长出来:做街道的清洁工、做保姆,都可以,她是可以水一般地任意改变自己的外在来适应所处的地方的,但她的心脏始终搏动不麻木,她始终对生有着极强的感知:好比火不会持续不断地烧在灰烬上——只有保持某一种的鲜活,她才始终有对亨利复仇的念头,并在临终前也为所谓“复仇”而骄傲。
而且你看,她仍然在狭小的房间里画画。
所以我更觉得,这种力量即使是借助“别人的理想式爱情”自由化了、解枷锁了,忠贞的爱情、一生不渝的爱人也实在难以承受这种力量完完全全的重量,顾香兰是不能把自己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的——而寄托在男人身上恰是那个时代的女人最有利的生存方式(实际上,香兰的选择是很“超前”的,这也让她在今天也如此具有魅力)。香兰把这种生命力诉诸于艺术,但是她自己的生活其实不得不受到这份力量的推挤,——说来很矛盾,这种力量让香兰成为香兰,让香兰好好地活下来。可是活下来,活得很久,也逼她承受外在的不断改变,承受无常人世,甚至承受孤独。
——“我活得太长了!”
我不由得想,如果当初,还未成熟、不究自由的香兰随着王德宝灌下同样一杯砒霜,倒不是干净!香兰也绝不会怀疑,“我顾香兰怎么活成了这样!”因这在天仙阁这个美丽鸟笼里,这已是最大的反抗与幸福了。
让顾香兰不单薄的,也让拨弦的手去扫法国街头狂欢后的狼藉,也让她面对王德宝之前竟也有几分慌乱的神色,也让顾香兰一头青丝全换白发。但当她靠在桌边,轻轻摇摇手,说“我也不是之前那个香兰了……”无疑的,她还是骄傲和美丽的,若我只作旁观者道,她反而更深厚而迷人了。
她可能在王德宝和伯爵眼里就是梦中的蝴蝶,但她实际上是庄周——一生如梦,也在别人的梦中曾有过一句歌唱。
但我写到这里,还是觉得自己浅薄。我尽力去写,香兰的故事还是只能窥探到一半,像一本没有任何批注的书。我缺五号病人的那一半——
因为我未能抢到上本的票。
不错过好戏,
不虚度光阴。
在剧场看到好戏之后,
你会用文字记录下你的感受吗?
接下来,北京保利剧院
还会给大家带来众多精彩演出,
也希望您在观剧后多多投稿!
形式不限,字数不限,
只要是你的有感而发,
我们都由衷接受,并且有好礼相送!
【本期两位剧评观众,将分别获得《哭之笑之》演出票一张,在此非常感谢《哭之笑之》的大力支持!】
剧评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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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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