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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识 | 神僧济公图说——佛法降魔

灵隐寺 2024-03-19

济公殿第十二幅壁画——佛法降魔


十二、佛法降魔


济公施法大闹相府,众家丁杖打济公实皆着秦相之身。夜间,鬼闹秦宅,内院失火。


秦相梦鬼神,见生父于地狱受苦,劝其弃恶从善,积善行德。秦相顿悟,认济公为出家替身,并出资重建大悲楼,寺僧亦皆获释。



《济公全传》摘选

秦府家三个掌刑人,一揪济颠说;“和尚,这可不能揪错了。”济公说:“该我,我就去。”三个人道;“和尚,这还待我们费事吗,你躺下罢。”济公说:“你铺上被褥了么?”家人道:“你别不知道什么了,这就要打你,还铺被褥。”用手把济额揪倒,一个骑着肩头,两手揪着两个耳朵,一个骑着腿,这个把三片中衣一撩,拿起竹棍。


秦相吩咐:“打!打!打!”掌刑的用力把竹棍往下一落,距济颠的腿还有一尺,不由的竹棍拐了弯,正在骑肩头那人的腰上扑咚一下,把骑肩头的那人打出三四步远去。那人拿手按腰腿,哎哟哎哟直哆:“打死我了!好好好,你早间跟我借二百钱我没借,你官报私仇!”


秦相大怒,叫下去吩咐:“再换掌刑人来,给我重打疯僧八十棍!我不打你这疯僧,誓不为官!”济公说:“我要叫你打了,我誓不当和尚。”


又过来三个人。这个说:“可是我骑肩头,秦升按腿,你拿刑。你可别拿竹根满处里混打。”掌刑家人答应,对准了和尚的腿,棍刚往下一落,就拐了弯,扒叉一下,正在骑腿的那人背脊上,打的那人往前一栽。里面秦相一看就明白了,头一回错打监寺的,二回打了骑肩头的,这回又打了骑腿的,这必是和尚妖术邪法。吩咐家人把堂帘撤去,自己打算拿当朝宰相之威,可以避掉他那邪术。


家人撤去帘栊,秦相迈步出来。这个时节,济公在地下躺着,翻二目一看,秦丞相那一番急怒相貌,令人可怕,吩咐家人:“给我打!打!打!”


众家人那敢怠慢,这个抄起竹根,恶狠狠过来要打和尚,一举竹根往下一落,用力大些,一甩棍出了手,棍奔秦丞相打去。那家人吓得亡魂皆冒!秦丞相见此光景,气往上冲,弯腰捡起棍来,要亲自打和尚,猛然听内宅打磬,秦丞相大吃一惊。


原本秦相治家有道,内宅没有男子,就是婆子丫环和三尺的童子,非呼唤不能入内宅,有要紧事才能打磬。今天一听磬响,秦相正在一愣,由内宅内跑出一个婆子说:“大人可了不得了!大人的卧室失了火!”


秦丞相一听说,知道是和尚妖术邪法。连忙吩咐家人二十名:“把和尚锁在空房,我要审问和尚。”用手指着济公,秦相说:“疯僧,你就把相府烧个片瓦无存,我也要把你解到有司衙门,打你八十竹棍,方出我胸中之气。”说罢,吩咐秦升:“带二十家人看守和尚,我到内宅去看。”


秦丞相带着几十名家将到了内宅,见夫人站在院中,吓得战战兢兢,婆子丫环那里连忙救火。夫人问:“由哪里引的火?”仆妇说:“是由大香炉内引出星星之火,把窗榻之上碧纱引着。”


秦相立派家丁人等,大家去把火救熄,自己把香炉拿起来摔在地上,吓得众仆妇连忙收拾起来。看了看香炉并未损坏。


秦相见火已灭,到了房内。夫人问:“大人所因何事,这般大怒?”秦相便把疯僧妖术打家人,兵围灵隐寺,把庙中和尚锁来,“我正要责打疯僧,不想一连三次,都被他邪术躲过去。我方要自己打他,后宅火起,我仍是把众憎锁押在空房之内,三更天定要责打疯僧。”


夫人说:“大人何必向这些无知之人较量。”正说之时,家中仆妇回话:“晚饭已好,请示相爷在哪里用?”秦相说;“就在这里用罢。”丫环摆上林著,秦相满心怒气,吃不下去,稍吃两杯,就撤下去了,在屋中看书,点上灯光,秦相看了几遍,也看不下去,伏几而卧,曲脑而枕之,方一迷离之际,似乎要睡,昏沉之间,只听:


一阵阵冷气吹人,一声声山林失色,

咕噜噜声如牛吼,哗啦啦进来一个,

溜溜就地乱转,原来是地府魂魄。


话说丞相一看,从外面进来一个大鬼,身高八尺,面似黑烟,头戴青缎六瓣壮士帽,身穿青布小袄,腰扣青纱包,大红袖子中衣,足下青缎快靴,环眉大眼,手持三股烈烟托天叉。后面又跟进来一个,身高八尺,帽于够二尺,浑身皆白,面皮微紫,紫中透黑,手拿着哭丧棒,冲着秦丞相一站。


后面又进来了个头戴如意巾,两个朝天如意翅,身穿绿缎子袍,足下官靴,面皮微白,四方脸,手中拿一支笔和一本帐。后面又进来一个,头上蓝缎于软帕包巾,绣团花分五彩,青缎软靠。青布快靴,面皮微紫,重眉阔目,手拉铁链锁定一人。项带大锁,手上有铐,脚上有镣,一脸柏槁,发髦蓬松,一团胡须如乱草一般。


秦相一看,正是他爹秦老太师。后面跟定一个小鬼,头上绢帕罩头,面上青泥,两道朱砂眉,一双金睛暴出,身似刷漆,腰系虎皮战裙,手执巨齿针,狼牙棒,紧跟后面。


秦相说道:“老爹爹,孩儿我打算你老人家早升了天堂,谁想你还在阴曹地府,受这般苦楚。你老人家先回去,孩儿明天定请高道高僧,超度你老人家早早升天。”


秦老太师说:“儿呀,为父在黑地狱,受尽百般苦楚,今奉阎罗天子之命,回煞归家,劝戒于你,你身为宰相,就应该行善积福做德,你不但不行善,你反要拆毁佛地,罪孽深重。因为你拆毁灵隐寺大悲楼,锁拿和尚。要听我良言相劝,赶紧把僧人放回去,帮助灵隐寺大悲楼重修。”


正说在此处,就见那拿叉的大鬼说:“众家兄弟拉着走!”哗啦啦一抖阴阳铁叉,摔拉着秦老太师就走。秦相说:“爹爹慢走,孩儿还有话真告。”众鬼卒不容分说,拉着就走。秦相忙上前用手一拉,只听得当哪一声响,原来是南柯一梦,把蜡灯摔在地上。


外面有值宿的丫环,进来把蜡灯捡起来,照旧点上。夫人那里也醒了,问道:“大人因何这等大惊小怪?”秦相说:“我方才在灯下看书,偶然心血一迷,已睡入梦乡中。方才得了一个兆,见老太师回煞归家,带了手铐脚镣,众鬼卒押解,述说我在阳世三间之恶。我打算要把大悲楼止工,将众僧人放回,夫人你看意下如何?”


夫人听了一笑道:“大人乃读书之人,你怎么也信服这攻乎异端,怪力乱神之事?”秦相一听夫人之言,他又把善心截住,问丫环外面有什么时光。丫环说:“方交三鼓。”秦相说:“传我的堂谕,三更天我在外书房审问疯僧,非重重责罚他不可。”正说着,只见屋中这盏蜡灯呼呼呼,灯苗长有一尺多高。秦相爷一愣,冒然间这灯又往回缩,缩来缩去,灯苗剩了有枣核大小,屋子里全绿了,如是者三次。秦相把镇宅的宝剑摘下来,照着灯头就是一剑,忽然献出两个灯光,秦相复又一剑,献出四个灯光。


秦相一连几十剑,满室中灯光缭绕。就听婆子叫:“大人,门外面站着一个大头鬼,冲着我们直晃脑袋!”丫环说:“可了不得!桌底下蹲着一个支牙鬼,冲我们直乐。”那丫环说:“快瞧,在帘子那里有个地方鬼,直点头。”


秦相吩咐叫婆子打磬,叫家人进来打鬼。婆子丫环到门外一呼唤,外面众家丁往里跑,听内宅闹鬼,都要来在相爷面前当差,刚要到了内宅,就听声音一片喊叫:“了不得了!相爷,看那破头鬼的头上直流血。了不得了!相爷,有了抗枷的鬼。了不得了!相爷,有了吊死鬼。了不得了!相爷,有了无头鬼,又有了淘气鬼了,净打了拧人。”


书中交代;此乃是济公施的法。济公先点化了几个鬼,想要把此事完了,也就省心了。不料秦夫人一句话就给挡住。


和尚这时看见北房上有一人,手持钢刀一把,要杀秦相,代济公报仇。罗汉睁眼一看,来者非别,正是探囊取物赵斌。赵斌见有认识的人,知晓秦相发传牌调兵围灵隐寺,捉拿疯僧到相府,要把济颠活活打死。赵斌一想:“济公待我有救命之恩,他老人家遇难,我如何不救。”直至天有二鼓,自己就奔秦相府,找僻静之处,将身蹿上房去,打算要刺杀秦相给济公报仇。

——摘自《济公全传》



秦桧的儿子秦桓是杭州城内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外号叫做追命鬼,在欺压百姓方面无恶不作。当济公正因大悲楼的事情在丞相府大堂与秦桧面斗时,秦桓也在他的小院里面干着强抢民女的事情。


济公的徒弟赵斌有个邻居叫做王兴,王兴的老婆吴氏长得国色天香,夫妇俩在丞相府外面卖水果。秦桓此人非常好色,在管家秦玉的怂恿下,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吴氏身上。然后秦玉便将王兴诓入丞相府中,逼王兴将妻子卖给秦桓。王兴拒绝了秦桓的要求,秦玉又将吴氏诱入丞相府,逼吴氏就范。王兴夫妇拒不答应,于是被关起来吊打。


赵斌听说济公被抓入丞相府后便准备潜入救人,出发前受王兴的母亲托付寻找王兴夫妇。


赵斌潜入丞相府后被闹鬼的事情吓坏了,撤离时误入了秦桓的院子,发现了被吊打的王兴夫妇,救下了王兴夫妇。而济公正好从关押他的牢房中逃出,两人决定帮助王兴脱离苦海。


济公一方面盗取了秦桓的金银,让赵斌护送王兴一家人会余杭老家躲避;另一方面则给秦桓下了咒语,让其得了重病,无暇估计王兴夫妇逃走的事情。秦桓的病情很奇葩,一开始是忽冷忽热,全身发痒,后来变得头大如斗,疼痛难忍。


秦相本来还打算用权势和济公斗下去,结果儿子的重病让他搁置了原来的打算。秦桧请来杭州名医李怀春,李怀春也对秦桓的病情无可奈何,最终推荐了济公。济公利用这个机会先让秦桧释放了被抓的灵隐寺僧人,然后才出手给秦桓治病。秦桓的病因本就是济公下咒所致,医治起来是手到病除的。然而济公却故弄玄虚的搞了半天,通过治病过程的冷嘲热讽大骂秦桧和秦桓,让读者感到忍俊不禁。



《济公全传》是清代文人郭小亭所作的小说。主要讲述济公和尚游走天下,遇到种种不平之事,一路惩恶扬善、扶危济困的故事。自《济公全传》问世以来,各式各样的版样层出不穷,续书多达二十余种,在民间广为流传。其中以“飞来峰”、“古井运木”、“戏弄秦相府”等故事最为脍炙人口,全方位展示了神颠济公多层面的性格特征和游戏神通。


书中济公所帮助的人大多为忠臣、清官、孝子、节妇、义士、寒儒等。最能够表现济公特点的是他那即使面对恶人,也常常以劝化为念,慈悲为怀,希望能超度对方,放下屠刀,舍恶从善,即便是十恶不赦的权臣秦相等,济公也是屡次加以点化。正因为此,所以人们称其为“活佛”和“圣僧”。


下面我们再接着看《济公醉菩提全传》对济公的精彩描述。




佛力颠中收万法 禅心醉里指无明


——《济公醉菩提全传》第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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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僧济公图说——护法斗权臣


(续前)却说济颠对沈一道:“人生在世,只为这具臭皮袋要吃,我看你又无老小,终日忙忙碌碌何时得了?倒不如随我到寺里去做个和尚,吃碗安顿饭罢!”


沈一道:“我久怀此意,但恐为人愚蠢,一窍不通,做不得和尚,若师父肯带我去,今日就拜了师父,跟师父到寺里去。”


济颠道:“直截痛快,做得和尚!”方吃完酒,就领了沈一入寺来参见长老道:“弟子寻得一个徒弟在此,望长老容留。”长老道:“也好也好。”遂命侍者烧香点烛,叫沈一跪在佛前,替他摩顶受记,改名沈万法,正是:


偶然拜师父,便成亲子孙;

何须亲骨肉,宽大是禅门。


次日,济颠无事闲坐,吩咐沈万法到灶下去扒些火来,万法道:“师父要火做甚么?”济颠道:“我身上被这些饿虱子叮得痒不过,今日要寻他的无常,因此要火。”沈万法听了就去弄了一盆火来,放在面前,济颠就脱下僧袍来,在火上一烘,早钻出许多虱子来,内中有两个结在一块不放的,济颠笑道:“原来虱子也有夫妻,我欲咬死他,又怕污了口,欲要掐死他,又怕污了手,不如做个功德,请你一齐下火罢!”遂将僧袍一抖,许多虱子都抖入火中,济颠口中作颂道:


虱子听我言,汝今当记取。

既受血气成,当与皮肉处。

清净不去修,藏污我衲里。

大仅一芝麻,亦有夫和妇。

靠我如泰山,咂我如甘露。

我身自非久,你岂能坚固。

向此一炉火,切莫生惊怖。

抛却蠕动躯,另觅人天路。

咦!

烈火光中爆一声,

刹刹尘尘无觅处!


济颠复将僧袍穿上道:“他不动,我便静。快快活活!”一面说,一面往外走,一迳走到王公家里,恰好开始办丧事,济颠对王婆道:“你又不曾请得别人,我便替你指路罢!”遂高声念道:


面果儿王公,秉性最从容;

擂豆擂了千百担,蒸饼蒸了千余笼。

用了多少香油,烧了千万柴头,

今日尽皆丢去。平日主顾难留,

灵棺到此,何处相投?

咦!

一阵东风吹不去,鸟啼花落水空流!


众人把棺材直抬至方家峪(地名,即山谷),略歇下,请济颠下火,济颠手执火把道,大众听著:


王婆与我吃粉汤,要会王公往西方;

西方十万八千里,不如权且住余杭。


济颠念罢举火,亲戚中有暗笑的道:“这师父倒好笑,西方路远,还没稽查,怎么便一口许定了住余杭?”正说不了,忽见一人走到王婆面前作揖道:“恭喜婆婆,余杭昨夜令爱五更生了一位令郎,令婿特使我来报个喜信。”原来,王公有个女儿,嫁在余杭,因是有孕,故未来送丧,今听说产了儿子,满心欢喜,忙问道:“这儿子生得好么?”那人道:“不但生好,还有一桩奇事,左胸下有面果王公四个朱字,人人疑是公公的后身。”众亲友听了,方大惊骇,知道济颠不是凡人,却都来围著他问因果,济颠见众人围得紧,便跳在桌子上,一个筋斗,露出前头的东酉,众人都大笑,济颠乘人喧笑,便一迳走了。


离了方家峪,进了清波门,一直到了新官桥下,沈平斋的药铺中来。沈平斋却不在家,那沈妈妈往时最敬重济颠,忙请进堂中奉茶,亲备酒请他;济颠见了酒,不管好歹,一上手便吃了十余碗,已有些醉意,沈妈妈又托出一碗辣汁鱼来,济颠也不推辞,吃一碗酒,又喝些鱼汤,不知不觉吃得十分酩酊,方才作谢起身。沈妈妈见他醉了,嘱咐道:“你往十里松回去,那里路静,你醉了须要小心些。”


济颠糊糊涂涂的应道:“我和尚一个空身体,有甚小心?今夜四更时,你们后门倒要小心。”竟跌跌撞撞的去了。沈妈妈听见济颠说话蹊跷,到了四更天不放心,叫人悄悄到后门去看,不期果有个贼在那里挖壁洞,那时喊将起来,方逃走了。自此益发敬重济颠,就如“活佛”。


且说济颠刚走出清波门,身体醉软了,挣不住脚,一滑,早一跤跌倒在地,爬不起来,竟闭著眼要睡。把门军及过往行人,俱围拢来看,有的认得说:“这和尚是净慈寺的济书记!”有的说:“他吟得好诗,做得好文,那个朝官不与他相好。”有的说:“这和尚没正经,一味贪酒!”内中有一个道:“我要到赤山,经过净慈寺,却是顺路,我扶了他回去罢!”众人道:“好!好!也是好事。”


那个人将济颠扶起来搀著走,济颠走一步,挣一挣,搀他好不吃力,慢慢的搀到十里松,济颠立脚不住,又跌倒了,那里再扶得起,那人无法,只得撇了他,自走到净慈寺报信。


沈万法急急的赶到十里松,只见济颠醉昏昏,酒气直冲的,睡在地下,沈万法叫道:“师父醒来!我扶你回寺去。”济颠看见是沈万法,便骂道:“贼牛!你岂不知师父醉软了,却叫我自家站起来!”沈万法无奈,只得将他扶起来站著,自己弯下身子去,叫他伏在背上,然后背起,走不上数十步,不道那济颠酒涌上来,泛泛的要吐。沈万法道:“师父忍著些,待我背你到寺了再吐罢!”济颠也不言语,又被背著走,不上三五十步,济颠忽一阵恶心,那些秽物直涌上喉咙来,那里还忍得住,早一声响,吐了沈万法一头一面,沈万法欲要放下来收拾,却恐再背费些力气,幸还有些蛮力,只得耐著秽臭,一迳背入寺中,到厨房内眠床上,方才放下,打发他睡了;然后去洗乾净了头面,再来看师父,只见济颠睡得熟熟的,就坐在旁边伺候。


等不多时,忽见济颠一毂辘子跳将起来,高声喊道:“无明发呀!无明发呀!”众僧虽多听见,只认做济颠酒狂,谁来理他?沈万法也糊糊涂涂,又打发济颠睡下,睡不多时,又见他跳起来高叫道:“无明发呀!无明发呀!”此时已是更余时分,众僧俱已睡了。


济颠叫了许久,见无人理他,遂走出来,绕著两廊,高叫:“无明发呀!无明发呀!”又叫了半晌,著了急,遂敲著各处的房门,大叫道:“无明发呀!无明发呀!”直叫到三更时分,忽罗汉堂琉璃灯烧著了旛脚,火烧起来了,及至众僧惊觉,爬起来时,早猛风随火,烈焰腾腾,已延烧到佛殿与两廊各僧房了,众僧方才慌张,忙来救火抢物,已是迟了,只急得乱跑,济颠骂道:“我叫了这半夜,都塞著耳朵不听,如今烧得这般,只可惜长老匆匆归去,不曾见得一面送他,可怜!可怜!”


此时众僧苦作一团,那里还有心来听他的话,直烧到天明,早有许多官兵入寺来查失火的首犯,已把两个监寺捉将去了。众僧一时烧苦了,捶胸跌脚,都恨恨的道:“我们晨钟夕梵,终日修道,难道许多菩萨,就没有一点灵感,救护救护?”济颠听了大笑道:“你们这般呆和尚,如何得知成毁乃世人之事,与佛菩萨何干?”因口念四句道:


无明一点起逡巡,大厦千间故作尘;

我佛有灵还有感,自然楼阁一番新。


可惜偌大一个净慈寺,失了火,从前半夜烧起,直烧到次日午时方住,一殿两廊尽皆烧毁,惟有山门不坏,大家立在山门下查点,僧众虽多焦头烂额,却人人都在,只不见了长老,有的说,想是在方丈中熟睡,被火烧死了,有的说,定是见火紧,逃往寺外去了,众僧分头向各处找寻,未知长老果在何处?




松长老欣锡禅杖 济师父怒打酒坛


——《济公醉菩提全传》第十三回



却说这净慈寺因失火,不见了长老,众僧往各处找寻,并无踪迹。济颠见了笑道:「你们这般和尚,真个都是呆子,我已说过,长老原从天台来,今日已归天台去了,怎么还寻得着他呢!」众僧俱不信,都道:「那有此事,就是烧死了,少不得有些骸骨。」就叫煮饭的火工在方丈室瓦砾中去扒看,扒了多时,忽扒出了一块磨平的方砖来,上有字迹,众僧争看,却是八句辞世偈言:


一生无利又无名,圆领方袍自在行;

道念只从心上起,禅机却是舌根生。

百千万劫假非假,六十三年真不真;

今向无明丛内去,不留一物在南屏。


众僧看得分明,方知长老是个高僧,借此遁去,方识济颠有些来历,不是乱言!然到此田地,无可奈何,只得与济颠商计,要将烧不尽的木头,搭起几间茅屋,大家草草安身,济颠道:「好!」忽走下厨去,看见屋虽烧去,却剩下一大锅热汤,济颠叫道:「他事且慢商计,此间有好热汤,且落得来洗洗面。看你们不要恼坏了,我有支曲儿,且唱与你们听听,解解闷如何?」遂唱道:


净慈寺盖造是钱王,一刹时烧得精光;

大殿两廊都不见,只剩下四个泥金刚。

佛地与天堂,平空似教场;

却有些儿不折本,一锅冷水换锅汤。


众僧闻听了都大笑起来:「如今这般苦恼,怎你还耍疯颠,我们的苦,且搁开再说。但是两个监寺,被官府捉去,枷在长桥上,你须去救他一救方好。」


济颠道:「这个容易。」遂一迳走到长桥,果见两个监寺枷在那里,因笑道:「你两个板里钻出头来,好象架子上安着灯泡。」两个监寺道:「好阿哥!我们在此好不苦恼,你不来救我,反来笑我?」济颠笑道:「你且耐心捱一会,自然救你!」


说罢,竟往毛太尉府中来,毛太尉接着说道:「闻你寺中遭了回禄,真是苦了。」济颠道:「和尚家空着身子,白吃白住,有甚苦处?只苦了檀越施主,又要累他重造。如今两个监寺枷在长桥上,这却是眼前剥肤的真苦,须求太尉慈悲,去救他一救。」


太尉道:「不打紧,特我写书与赵太守,包管就放,你且安心在此吃两杯,解解闷。」当即叫人安排出酒来,与他对吃,济颠吃到半酣道:「多感太尉高情,留我吃酒。但我记挂这些和尚,在火场上凄凄惶惶的没个理会,且回去看看。」遂别了太尉出来。


行至寺前,只见两个监寺已放了回来,向济颠谢道:「亏了济师父。」济颠道:「谢倒不必谢,但蛇无头不能行,这寺里僧徒又众,乱哄哄的没有个好长老料理,却怎生过活?」首座道:「我们正在此商量,不知你请那个长老,方住持得这寺?」


济颠道:「我想别人来不得,还是蒲州报本寺松少林长老,方有些作用。」监寺道:「这个长老果然是好,但恐他年岁高大,未必肯来。」


济颠道:「要他来也不难,只要多买些酒来吃得我快活。」监寺道:「此系大家之事,况今粥饭尚且不能周全,那有闲钱去买酒请你,你若不肯写书,只得大众写一公书去请。」济颠道:「倘若公书请不来时,却要被我笑话,寺里既无酒吃,我只得别寻主顾。」遂一迳去了。


净辞寺合寺僧人,同修了一封公书,叫个传使,竟到蒲州报本寺来,见了松少林长老,呈上请书,长老看了,道:「承众人美意,本该承命而往,但老僧年迈,如何去得?」传使又再三恳请,长老只是苦辞不允,传使无奈,只得回寺,报知长老不来之事,众僧沉吟不悦道:「他不肯来,如何是好?」首座道:「除非买酒请济颠,叫他写书去,方有指望。」众僧无法,只得设法银子,买了一坛酒来,叫人四下去将济颠寻来,请他吃。


济颠见了酒,不问好歹,一上口,便吃了十数碗,吃得有些光景,方问道:「你们这般和尚,平日最是悭吝,今日为何肯破钞请我?想必是请不动松长老,又要我写书去请了。」众僧听了俱笑起来道:「果是空走一遭,只得又来求你。」


济颠道:「吃了你们酒,定然推不得。」叫取笔砚来,写了一封书付与传使,然后又吃,直到烂醉方歇。且说这传使连夜赶到蒲州,直到报本寺来见长老,长老道:「老僧已辞你去了,如何又来?」传使道:「本寺济书记有简板呈上。」松长老接来拆开一看,上写道:


伏以焚修度日,终是凡情;

开创补天,方称圣手。

虽世事有成必毁,但天道无往不还。

痛净慈不幸,净扫三千;

悲德辉长辞,忽空四大。

遂致菩提树下,法象凋零;

般若声中,宗风冷落。

僧归月冷,往往来来,

如惊栖之鸟;人去山空,

零零落落,如吹断之云。


鼓布已失,何以增我佛之辉?

衣食渐难,大要出如来之丑!

欲再成庄严胜地,需仰仗本邑高人。


恭惟少林大和尚,

行高六祖,德庇十方;

施佛教之铃锤,展僧人之鼻孔。

是以不辞千里,通其大众之诚,

致敬一函,求作禅林之主。


若蒙允诺,瓦砾吐金碧之辉;

倘发慈悲,荆棘现丛林之色。

大小皆面皮,休负诸山之望;

近远悉舟楫,毋辞一水之劳。

慧日峰前,识破崖之句;

南屏山畔,愿全灵隐之光。

伫望现身,无劳牵鼻。


长老看了大喜道:「济书记这等郑重,只得要去走一遭。」吩咐传使走回报知济书记:「叫他休得出去,在寺候我,老僧只在月内准到!」传使谢了,先回报知,众僧大喜,对济颠道:「你千万不要出门,恐松长老到时没处寻你。」济颠道:「若不出门,那得酒吃?」也不睬众僧,竟一迳去了。


监寺与僧商议道:「若留他在家,每日那有这么多钱买酒!不留他,又恐长老来不见了他,不欢喜。」首座道:「我有一法,且暂时哄着他,拿个大空坛,盛了湖水,泥了坛口,只说是赊来的好酒,待长老来了,方开来请你。等得长老来时,开出水来,也不过一笑。」监寺道:「妙!妙!妙!」忙叫人寻了济颠回来,对他说道:「一向要买酒请你,却奈无钱,今在一个相熟人家,赊得一坛好酒在此,却先讲明,直待长老到了,方开请你,你心下如何?」


济颠道:「既是如此,也要抬出来,我看一番才放心。」首座就叫两个煮饭火工,把坛子抬到面前,济颠道:「既是扛来,便打开来,多少取些尝尝也不妨!」首座道:「这是新封泥的,开了就要走气,明日便无味了。」济颠道:「也说得是,这一坛也尽够我一吃了。」仍叫火工扛到草屋里放着,每日去看上两三遍。


过了数日,报说长老到了,众僧忙忙出寺去,远远迎接进寺,长老先到草殿上,礼了佛,然后众僧请长老坐下,各执事一一参见过,长老就要与济颠讲话。


济颠辞道:「有话慢讲,且完了正事!」急忙忙走去,叫火工将酒快扛了出来,取一块砖头,对泥头敲去,急低下头来去闻,却不见酒香,再将碗去打出半碗来尝尝,竟是一坛清水,心中大怒,遂拾起砖头来,将坛子打得粉碎,流了一地的水,众僧在旁边都掩着口笑。济颠看见,益发急了,乱骂道:「这一伙和尚怎敢戏我?」松长老听了,不知就理,问侍者道:「这是为何?」侍者道:「济师父要酒吃作闹!」长老道:「济公要酒吃,何不买两瓶请他?」济颠听见长老叫买酒请他,方上前分辩道:「这班和尚不肯买,还说是无钱,情犹可恕,怎将水充作酒来作弄我,这样无礼,该骂不该骂!」


长老听说将水充酒耍他,禁不住也起来道:「该骂该骂,但你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我自买酒请你。」济颠道:「长老远来,我尚未曾与长老接风,甚么道理反要长老破钞!」


长老道:「我与你同是一家,那里论得你我!」不一会儿已叫人买酒来,济颠因开坛时,已是垂涎了半晌,喉咙里已略略有声,今酒到了面前,那里还忍得住?也不顾长老在前,一连就是七八碗,吃得快活,想起前事,也自笑将起来,对着长老道:「弟子被这班和尚耍了,如今想起来,又好恼又好笑。因做了两首词儿,聊自解嘲,且博长老一笑。」遂叫取纸笔,写出呈上,长老展看,却是两首点绛唇:


残液满喉,只道一坛都是酒。

指望三瓯,止住涎流口。

不意糟糕,尽为西湖有。

唯而否?这班和尚,说也真正丑!

亏杀阿难,一碗才干又一碗。

甘露虽甘,那得如斯满。

不是饕贪,全仗神灵感。

冷与暖,自家打点,更有谁来管?


长老看了笑个不停,又赞道:「济公不但学问精微,即游戏之才,亦古今无二。老僧初到,尚未细问,不知贵寺被焚之后,这募缘的榜文,曾做出张挂么?」济颠道:「这伙和尚,只想各自立房头做人家,谁肯来料理这正事,还求长老做主。」


长老道:「既是未做,也耽迟不得了,今日就要借你大笔一挥。」济颠道:「长老有命,焉敢推辞?但是酒不醉,文思不佳,求长老叫监寺再买一壶酒吃了,方才有兴!」长老道:「这个容易。」遂又叫人去买来,济颠吃了,不知又作何状?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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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妙莲

美编|璐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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