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说史•为何加沙地带会成为200多万人的“露天监狱”?

2018-04-10 重光 凤凰网历史 凤凰网历史

近日巴以局势持续紧张,自3月30日起,上万名巴勒斯坦人在加沙地带举行示威,抗议以方拒绝让巴勒斯坦难民回到被以色列占领的土地。一些示威者向边界隔离栏另一侧的以色列士兵投掷石块、燃烧瓶等,以色列士兵回以实弹和催泪瓦斯,致使至少17人死亡,约1500人受伤。


2018年3月30日,在加沙地带边境,巴勒斯坦人转移一名受伤的示威者。


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主席阿巴斯30日深夜发表电视讲话,谴责以军枪杀巴平民,称以方应对此负“全部责任”。


加沙地带地图


多年来,加沙地带一直是巴以冲突的最前线,长年战火的蹂躏加上以色列的封锁,使得加沙基础设施损毁严重而难以重建,电力不足,水源短缺,医疗条件堪忧,日用物资紧张,农田荒芜,污染严重。


那么,加沙地带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为何战乱不休?为何其遭到以色列的长年封锁?


加沙地带与以色列边境上的隔离墙


战乱催生的“全球人口密度第三极”


加沙地带长41千米,宽6千米至12千米,面积365平方千米,仅为约旦河西岸的十五分之一,但却承载了巴勒斯坦近一半的人口(据2015年统计加沙地带人口220万,而巴勒斯坦总人口约五百万),因而加沙地带人口密度极高(世界第三,仅次于新加坡与香港)。


加沙城街景,摄于2007年


然而这样的状况是巴以冲突开始后才形成的,加沙在之前漫长的历史中一直只是个小城,附属于巴勒斯坦,随其在中东列国间转手。一战爆发前的1914年,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的加沙人口仅四万出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城。由于战乱的关系,战后加沙人口锐减,1922年仅为一万八千人,次年加沙作为英属巴勒斯坦托管地的一部分,正式转由英国委任统治。


1918年,加沙城向英军投降时的城市风貌


由于离散在世界各地犹太人自19世纪起大量移居巴勒斯坦,至1947年巴勒斯坦的犹太人口数已达60多万,占巴勒斯坦总人口的33%,已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势力。而二战结束后英国对巴勒斯坦的委任统治行将结束,为了平衡阿拉伯人与犹太人两方势力,平息争端,联合国在1947年通过了第181号决议:巴勒斯坦分治,犹太和阿拉伯两个民族都享有在巴勒斯坦建国的平等权利。



1947年联合国通过的巴勒斯坦阿以分治决议,黄色为阿拉伯国家,橙色为犹太国家,白色的耶路撒冷为联合国管辖的国际城市。加沙被划给阿拉伯国家。


自7世纪伊斯兰教兴起后便移居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自然不会买账,其不愿让出自己土地的任何一寸给“外来”的犹太人,因而在以色列宣布建国的次日(1948年5月15日),以埃及、约旦与叙利亚等国为首的阿拉伯联军进攻新生的以色列国,第一次中东战争爆发。


1948年5月15日至6月10日期间,阿拉伯国家对以色列发动的攻势示意图


战斗力堪忧的阿拉伯联军很快就在战场上败下阵来,被迫在1949年与以色列停火。作为战胜方,以色列获得了50%本应给巴勒斯坦建国的土地,而战败的埃及与约旦分别控制了应给巴勒斯坦建国用的加沙地带与约旦河西岸,由此原本默默无闻的加沙成了阿以对抗的最前沿,其如一枚楔子般插入以色列国土,成了以色列的腋肘之患。


第一次中东战争结束后的领土变化,红色为以色列吞并的阿拉伯领土,亮绿色为加沙与西岸


1948年9月22日,全巴勒斯坦政府(All-PalestineGovernment)在阿拉伯国家联盟的支持下宣布在加沙地带成立,其名义上是加沙地带与西岸的统治者,实质上是埃及的傀儡,处处听命于埃及,连其办公地在之后都迁往了埃及首都开罗。1959年,埃及索性解散了全巴勒斯坦政府,直接对加沙地带施行军事管理。


1959年,切·格瓦拉访问加沙


战争期间大量巴勒斯坦人被迫逃离家园,其中有约20万人逃入加沙地带。由于加沙地带基础设施建设水平有限且受战火破坏,突然的人口猛增使得加沙有限的资源供不应求。至1967年,加沙地带的人口已是1948年时的六倍,居民生活水平出现了明显滑坡。由于埃及对加沙地带实施军事管制,限制人员出入,因而当地的巴勒斯坦难民与原住民想方设法离开加沙去别处谋生的计划也泡汤了。


加沙地带被战火毁坏的房屋


1967年,以色列有感于阿拉伯国家国力日益强盛,对其国家安全的威胁与日俱增,因而决定先发制人,发动第三次中东战争,在短短六天之内便击败了阿拉伯国家联军,在拔除加沙这一心头大患的同时,还控制了整个约旦河西岸、戈兰高地与西奈半岛。


“露天监狱”的死循环



肉色为以色列在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中新占领的土地


加沙地带自此便由以色列占领。加沙地带是以色列新占领土中自然条件较为优越的一块,其位于新月沃地西南角,降雨较多,土地较为肥沃,因而加沙地带的农业还算发达,但其水资源供给严重依赖比梭溪谷,而此地则被以色列控制,这给了以色列从加沙驱逐阿拉伯人的绝佳机会。


比梭溪谷中的一处水库


由是,以色列决定限制加沙的阿拉伯人获取水资源,打压其农业生产,使得加沙地带粮食难以自给自足,进而迫使阿拉伯人离开加沙,以便给犹太定居点腾出空间。除去直接断水迫使阿拉伯人离开加沙外,以色列还采取了一些经济措施,吸引阿拉伯人前往以色列打工谋生,为本国提供大量廉价劳动力。


埃莱兹口岸,位于加沙地带与以色列边界上的北端


与此同时,以色列对加沙农业采取了进一步的限制措施,如占用农业用地,禁止阿拉伯农民扩大种植新的果树,规定加沙对外出口作物的定额指标,且必须通过以色列的渠道出口,与此同时放开以色列对加沙的出口等等,以色列以此迫使大量阿拉伯人放弃从事农业,逐步瓦解了加沙的农业体系。


加沙地带与以色列的隔离墙


赶走了一部分阿拉伯人,以色列便在加沙建起了犹太人定居点。在1967年至2005年间,以色列在加沙地带陆陆续续建设了21个犹太人定居点,其面积占到了加沙地带总面积的20%。在被占领的巴勒斯坦领土上建设定居点虽然有效地缓解了以色列的土地紧张问题,但这一“鸠占鹊巢”的行为,自然加剧了犹太人与阿拉伯人间的族群对立与摩擦,直接引发了两次巴勒斯坦大起义,给以色列造成了不小的人员伤亡与经济损失。


加沙街景


在第二次巴勒斯坦大起义期间,加沙地带成了巴以冲突的战场,以色列空军于2002年炸毁了加沙唯一的机场,并摧毁了当地大量基础设施,却仍未能阻止巴方继续收到外来军事援助,并以加沙为基地向以色列发动袭击,这表明以色列以建设定居点“步步蚕食”加沙的计划收效甚微,既未能保障以色列的安全,也未能确立以色列对加沙的控制权。


第二次巴勒斯坦大起义期间在西岸纳布鲁斯执行任务的以军士兵


以色列遂决定改变其对加沙地带所采取的政策,决定对其实施陆海空“三位一体”的封锁:陆上,以色列重建并加固加沙地带与以色列之间的隔离墙,加以重兵把守,并在加沙一侧画出三百米宽的缓冲区,禁止任何人进入;海上,以色列海军在加沙-以色列与加沙-埃及边界处画出宽1.5海里与1海里的禁渔区,并将加沙毗邻水域的活动范围限定在6海里内,违者将被击沉;空中,以色列空军派出载有精确制导导弹的无人机在加沙地带上空二十四小时巡航,一旦发现有可疑目标即会开火。


加沙国际机场被以军摧毁后再也未能重建


但即使这样,加沙地带的巴方武装分子仍时不时对以色列境内目标发动袭击,更不用说加沙地带境内的定居点了。出于安全与经济方面的双重考虑,以色列议会于2005年通过了单方面从加沙地带撤离的决议,将加沙地带交由巴勒斯坦权力机构管治,但保留了对加沙陆上口岸、海上禁渔区与空域的管制权。


正在加沙地带定居点内抗议以色列议会撤出加沙决议的犹太人定居者


以色列本以为此举便可一劳永逸地摆脱加沙地带这一烫手的山芋,却未曾想到翌年的巴勒斯坦议会选举突生变局,主张武力复国的哈马斯获胜,取代了较为温和的法塔赫成为巴勒斯坦的执政党。新上台的哈马斯拒绝承认法塔赫先前与以色列达成的协议,使得巴勒斯坦内部龃龉不断,最终爆发内战。2007年,哈马斯击败了法塔赫,将其逐出加沙地带,由是获得了对加沙地带的绝对控制权。


哈马斯成员闯入法塔赫主席阿巴斯在加沙的办公室


自此,哈马斯大量走私武器进入加沙地带以武装自身,并频繁地向以色列发动袭击,试图以武力收复被占领的巴勒斯坦领土。不堪其扰的以色列遂于2008年发动加沙战争,从陆海空三方攻击哈马斯,使其伤亡六千余人,大大地降低了哈马斯向以色列发生火箭弹的频率。但同时作为主战场的加沙地带近一万幢住宅被毁,5万多巴勒斯坦人无家可归,15家医院与43家卫生服务站被严重破坏,800口水井被堵塞,近50万人无自来水可用,约100万人无电可用,且食物严重短缺,直接经济损失高达20亿美元。


加沙地带地图


战后,出于安全考量,以色列继续对加沙地带实施全方位的封锁,并在随后的几年联合埃及,内陆续关闭了加沙地带的所有七处口岸,不允许人员或物资进出,仅对重病患者与有限的人道主义救援放行。如此一来,加沙地带不仅难以获得重建所需的物资,无法从战争中恢复过来,而且食物短缺、水源缺乏、电力紧张、土地污染与医疗条件恶化等各类社会问题日益突出,加沙地带失业率高达45%,70%的居民靠着联合国的救济勉强维生。


加沙地带内一所已成废墟的学校


如今加沙的已与“露天监狱”无本质上的区别,生活在此的巴勒斯坦人生活水平改善无望,空有一身手艺与知识,也无法外出前往埃及或以色列务工,只能呆在遍布加沙的难民营内蹉跎度日,看着自己的家园一天天地荒凉下去,环境逐年恶化。据联合国2014年的一份报告预计,至2020年加沙地带将不再适合人类居住。


2009年,加沙地带的难民营


对加沙地带的封锁如今已形成一个死循环:“重武轻文”的哈马斯缺乏发展加沙地带经济,改善民生的能力,只会且只愿将有限的资源用于走私军火与发动袭击上,而这势必引起以色列的不安。


缺乏安全感的以色列只得继续对加沙地带进行封锁,在阻止哈马斯获得外界援助来发动攻击的同时,加沙地带的民生也因封锁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多年战乱留下的废墟难以重建,民众缺衣少食,缺水没电,有病没药,无处工作,想走出这“围城”却无门,生活水平常年在低位徘徊。


而贫穷又是极端主义与恐怖主义的温床,越来越多在贫困下艰难求生的年轻人对现状极为不满,选择加入激进的哈马斯与他们所认为的加沙困境的始作俑者--以色列决一死战,由此一个死循环便形成了。


2017年12月,哈马斯加沙举行集会抗议美国将其驻伊大使馆迁往耶路撒冷


崇尚暴力的哈马斯的存在,使得以色列不得不维持封锁,封锁导致加沙民众生活质量堪忧,进而意识形态变得更为激进,选择支持或直接加入哈马斯,对以色列发动袭击,而这只会导致封锁的加剧……此死循环若无外力干涉则在可预见的未来都难以解决,以色列绝不会发起维护自身安全的权利,一心武力复国的哈马斯也绝不会走法塔赫的武装斗争加和平谈判的路线,而无论如何受苦的总是加沙地带的民众。


哈马斯的女性支持者


结语:破局?


若国际社会能切实推动哈马斯与法塔赫的和解进程,将加沙地带的管理权转由两者共管,那么此加沙死循环才有可能打破,加沙地带才得以摆脱“露天监狱”的宿命。


若哈马斯与法塔赫和解无望,则在可预见的未来加沙地带将爆发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且可能产生外溢效益,对以色列与埃及乃至周边国家产生严重的不良影响,成为中东新一轮动荡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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