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基金常识》：现代科技——又有何益？
文/约翰·博格；译/巴曙松、吴博等
让我们从一个有事实基础的共同基金寓言开始。1996年5月23日，一位典型的共同基金投资者，在他的“加速”电脑程序上完成了对他价值15万美元的15只共同基金投资组合的日常检查。在美国在线网站上，他得知“杂色的傻瓜”公司的人认为应该跟进热门股票，所以他决定，将他十万美元的货币市场基金投资转换为热门的新“动量”新兴成长型基金。
该投资者浏览了用于交易基金的无交易费用的共同基金市场网站，他注意到这只热门基金在第一年就上涨了60%。其投资组合经理极为成功地运作过另一只基金。通过花费新基金持有人支付的一部分顾问费，他跻身于基金市场中，吸引到了超过十万名投资者和近十亿美元资产。该经理被报纸和电视大肆吹捧，并很快在6月成为晨星年会的明星。在晨星网站上快速检索，可让投资者得到一整套能想象到的，关于该投资组合经理早期策略的所有数据。
这位投资者再次访问基金市场的网站，马上就将他的货币市场基金换成了新兴成长型基金。两个月后到了七月底，该投资者发愁了。市场下跌，而他的基金跌得更快，自他申购时跌去了22%。而一家全国性的共同基金杂志依然宣称这只基金是“下一只麦哲伦基金”。该投资者决定继续持有，等待必将到来的反弹。
几个月后，到1996年底，该投资者在“加速”上详细检查他的投资组合后，感到相当不安。他猜对了：牛市回来了。但是，根据电脑上的数据，他的新基金还是深套了超过20%。市场继续其趋势，到1997年3月中又上涨了6%，但他的基金又损失了18%，现在共下跌35%，虽然同期市场反弹了18%。他的投资现在与标准普尔500指数相比相差了53%。
他迅速行动。他在基金市场网站上，把已是明日黄花的那只基金换成了个新的基金。指数基金对他没有吸引力，但他从最佳业绩基金的每周回顾中知道，标准普尔500指数基金很热门，也跑赢了90%的主动管理型基金。在他的基金市场中，他买不到标准普尔指数基金。但他找到了另一只差不多一样好的基金，进行了交易——又一次只是在电脑上点了几个键。他会暂时试试这只基金。如果他又猜错了，他还能改变想法，只需轻点鼠标即可。
我刚才描述的，是共同基金业在计算机技术新兴时代的缩影。我举这个例子只是要向你介绍科技进步带给共同基金业的影响：
1、一个金融体系，使专业的基金经理能提供全新的投资产品，为交易提供充足的流动性，并以光速在全球范围内开展交易。
2、一个随时更新的信息网络，可提供关于共同基金投资组合和业绩的数据，信息量之大，甚至超出人类心智所能把握的范围。
3、一个极有效率的通讯网络，任何基金投资者都能即时下达交易指令（虽然迄今交易还是以每小时执行一次的频率进行），而无需离开他的台式电脑寸步。
电脑技术在共同基金业的增长中所起的重要作用。基金业成功和被广泛接受的首要原因，是过去16年不可思议的，实际上从未间断的大牛市。但电脑让这一行业的增长多了一个数量级；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正是电脑让基金业成为一个与其古板、保守的前辈明显不同的全新产业。最明显的是，共同基金的数量呈现爆炸式增长，这给投资者在基金目标、投资策略和基金经理等方面带来了无比多样的选择。
平心而论，股票在今天很大程度上是“过时”的，而共同基金正“时髦”。事实是，共同基金像股票一样被估值、被申购、被交易，在商业圈里和鸡尾酒会上被广为讨论。对数百万投资者来说，基金就是股票。
将基金转变成股票的趋势是渐进的，有个特别的日子，清楚地标志着这一转变的发生：1995年3月19日。在那个星期日，《纽约时报》的编辑们将共同基金的价格和业绩列在了纽约证券交易所的股价行情表之前。很久以来纽约证券交易所股价表一直是《纽约时报》读者第一眼看到的内容，但自那天起，纽交所股票行情表只能在共同基金这一巨大的暴发户面前退居次席了。
投资技术——更大、更快、更复杂
想想我们今天拥有的那些投资工具，如果没有计算机，它们的存在几乎不可想象，也肯定不会得到如此广泛的应用，更不会有如此高的流动性：
1、未偿付名义价值达20万亿美元的衍生产品；世界外汇市场上估计达1.5万亿美元的日交易量。
2、活跃的金融期货市场，包括名义价值近2000亿美元且实时更新的标准普尔500指数期货。
3、多种市场指数，以及，由此而来的指数基金。
4、巨大的市场交易量，在较繁忙的交易日，大约十亿股股票在纽约证券交易所里交易，另有十亿股股票在纳斯达克市场（NASDAQ）上交易。每天总共有价值300亿美元的股票换手。
在这种狂热的交易氛围中，共同基金业已经开发出了我们在15年前无从想象的激进而复杂的投资技术。我们有了微型股票型基金，数量管理型基金，基于价格动量理论、盈利预期理论、市场技术判断，以及基于多元回归的基金，还有可调整利率抵押贷款基金、备兑看涨期权基金和外汇基金，另有投资于越南、印度尼西亚和捷克共和国股票的基金。一般说来，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共同基金经理以15%的换手率调整他们的投资组合。即使在1965到1968年的活跃期，换手率也仅升至40%。但在1997年，平均换手率高达85%，这表明一只股票的平均持有期只是一年多一点。
随着专业投资者和个人投资者趋同，都变成积极交易者，大肆利用今天受计算机驱动的金融体系及其创造的流动性，曾被认为是长期投资的共同基金已在很大程度上变成了短期投机工具。这完全破坏了以公司价值为基础的传统投资标准。技术只给了我们工具，却没有给我们如何有效使用它们的智慧。
信息技术——信息还是智慧
计算机与互联网让我们可以不停地获取数据，使得我们能够对共同基金随心所欲地分析和估值，并根据触手可及的海量信息作出选择。共同基金投资者再也不会因缺乏充分的信息而无法做出投资决策了。共同基金投资者应该是计算机革命最大的受益者之一。
或许如此，但他们也可能是最大的受害者之一。正像开头的例子中所描述的投资行为一样，每一天共同基金投资者的行为都表明，在投资活动中，信息经常被误认为是知识，而知识极少转化为智慧。可是，智慧远胜于堆积如山的数据，并且常识远胜于机会主义，二者注定是长期投资成功的首要因素。
当我们考虑基金投资决策——购买、持有、加仓或减仓，以及完全退出时，通讯技术让我们能随时获得大量信息。依赖这些信息的投资者，我想他们最多也就是看看基金业绩和星级等内容。如果知识可以转化为智慧的话，实际上知识就是力量。但是仅靠信息和对“星级”的信任，并不会提高投资者的回报率，除非投资者能明智地使用这些信息。简单地说，虽然晨星的网站和软件对理解基金投资风格、历史回报率和当前投资组合来说都是无价之宝，但确凿的证据表明，这对投资者挑选出未来业绩最好的基金来说毫无价值。技术让信息更易获得，但技术并不提供知识，也不产生智慧。
交易技术——趁热换铁
交易技术给予我们能超乎想象的交易基金的能力，但这对基金投资者和基金经理来说毫无益处。股票型基金份额的换手率飙升。基金投资者变换其基金经理像改变其持有的个股一样迅捷。
持有期从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的11年，下降到90年代的略多于三年。这一趋势已削弱了广泛分散化、扎实管理、有效运作的共同基金作为最佳长期投资手段的目的。
也许对投资技术、信息技术和交易技术结合的顶礼膜拜，就使得在一个免交易费用的共同基金市场的基金赌场里，基金可以买下一块网上的广告牌，让份额持有人能够快速交易其份额而表面上无需缴纳佣金。这个体系的成本被遮蔽了。首先，在大多数情况下，所有份额持有人都为一小部分使用者付费。基金向持有基金资产的赌场支付每年大约35个基点的费用。其次，所有份额持有人都承担了因少数人引起的资本流入流出而导致的投资组合交易成本。赌场中的基金份额持有人对股票市场波动的敏感度，明显高于其他基金份额持有人。
我对于投资世界中技术的作用和投资者基金份额换手率的不断加速而担心。不过，我坦承，技术在某个方面为基金份额持有人服务得极好：基金份额交易和基金投资组合交易的单位成本急剧降低。实际上，这种降低确实有助于减少共同基金的运作成本。
像共同基金提供给投资者的大多数有用和节省成本的服务一样，技术导致成本下降所带来的好处，主要是由基金经理而非份额持有人享受了。实际上，基金业宣称新服务增加而不是降低了成本。不过新的服务大多是被设计来吸引投资者及其资金的营销服务，这增加了顾问费和记录维护费用，并增加了基金管理公司的利润。
关于通讯成本和交易服务成本的下降，没有什么可靠的信息，因为基金经理们很少披露他们如何花掉所收取的费用。对基金投资组合的换手率而言，技术也削减了成本——但可能仅是单位成本。
报告卡片
技术革命对明天的预示是什么呢？更多的网站、更多的公告牌、更多的信息、更多的交易，交易更便利、更快速，以及成本节省得更多。而且我还要加上一点，风险更大。计算机科技的力量创设的大多数新型金融工具，从未经过熊市的严峻考验。大多数现在可以随心所欲进行交易的基金持有人也一样没有经过这种考验。有了互联网以后，无论好坏，他们都可以不再因基金公司电话线上人手不足而停止交易。
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不过我的确希望能尽快回归基本原则，即共同基金最好被用作长期投资。我是个十足的理想主义者，相信今天流行的赌场资本主义不会在基金业内永存。基金份额的交易不只阻碍了基金策略的施行，还引致了所有基金持有人共同承担额外的成本。更为重要的是，对采取积极交易策略的基金持有人来说，这也是一个失败者的游戏。技术，就其所创造的所有奇迹而言，是祸福相依的。
我们必须要抛弃以下观点，即基金像可以像个股一样积极地交易，而管理可以产生奇迹。还要摒弃大量的广告宣传，这才是朝正确方向迈出的第一步。我们也应认真考虑适当限制交易频率，限制电话交易，以及用费用惩罚在短暂持有后赎回份额的投资者。对所有这些措施的憎恶，不仅来自于把基金视作股票的短期投资者，还来自于只寻求增加资产而不关心持久性的基金经理。但这每一条措施都会有助于我们誓言为之服务的长期投资者。
关于计算机技术对我们创造的新兴的共同基金业的影响，我对此也充满了希望和恐惧，它是旭日还是夕阳，这由共同基金投资者决定。（完）
（本文节选自约翰·博格所著的《共同基金常识》，中文版已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12月出版）
本篇编辑：孙旭；刘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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