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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而不倒》:第十二章

2014-12-09 金融读书会
编者语:

20109月,《TOO BIG TO FAIL》中文版《大而不倒》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该书通过一幕幕生动的场景描述,向读者客观而详尽地展现了金融危机发生之后美国主要监管机构和投行的众生相。在书中,你可以看到雷曼是如何一步步地自断生路,监管机构是如何在政治正确的牵绊下做出选择,各大投行又是如何在人人自危的环境下力求自保。前所未有的访谈,不曾公开的华尔街决策内幕,揭示了美国经济萧条如何发展成全球金融危机,再现了从银行到政府再到整个美国身处金融危机第一现场的反应。


200910月,《TOO BIG TO FAIL》在美国一经出版便立即引起了广泛关注,很快便位列亚马逊财经类畅销书榜首。股神巴菲特曾在多次公开演讲中称赞这是一本很棒的书。该书也成为股神巴菲特在2010年的致股东的信中,唯一提及的一本书籍。该书中文版由巴曙松研究员、陈剑博士等翻译,于20109月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下文系该书部分内容摘编,敬请品鉴。


文/安德鲁•罗斯•索尔金

星期一深夜,消息开始传播开来,到凌晨两点的时候,世界各地的通讯社都已经收到消息——韩国发展银行将不再参与雷曼的竞购。路透社则打出“聚焦雷曼如何失去韩国这根救命稻草”的醒目标题。


星期二早上,迪克•福尔德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屏幕,心里充满怒气。韩国发展银行曾给出每股6.4美元的报价,他认为这个价格毫无诚意。对福尔德来说,这次谈判早就结束了,但对已经听到交易传闻的外界来说,这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股市一开盘,雷曼股价便一路暴跌。


消息在这时候被抖出来令福尔德尤为尴尬,因为此时备受关注的雷曼银行业年度会议正在曼哈顿中城的希尔顿酒店举行,而会议举办地距离雷曼总部只有两个街区。一辆CNBC的采访车已经停在酒店外边,准备对第二天的会议进行报道,美联银行的鲍勃•斯蒂尔和贝莱德集团的拉里•芬克将于第二天早晨出席会议,巴克莱资本的鲍勃•戴蒙德则已在前一天的会议上发表了讲话。


股市刚开盘,巴特•麦克达德便走进了福尔德的办公室。还没等他开口说话,福尔德便指着电视机咆哮起来:“又来了!他们总是妄自揣测却不愿相信真相!”麦克达德礼貌地将注意力转向了电视屏幕。


凑巧的是,麦克达德正想和福尔德谈谈法布尔提到的这个问题。麦克达德认为雷曼应该赶在计划的时间表,即下周四之前就公布财务情况,甚至可以提前到明天。“我们必须尽快把这些事情搞定,”他对福尔德说。


福尔德一边点头表示赞同,一边说:“我们得快点行动,或许还能在这次金融海啸中逃过一劫。”


虽然麦克达德在采取行动前还是通知了福尔德一声,但这只不过是走走形式,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征求他的同意仅仅是为了表示尊重。麦克达德之前已经让首席财务官伊恩•洛维特(Ian T. Lowit)准备好将要公布的数据,同时他也正考虑是否同时宣布资产重组计划,即“好银行、坏银行”计划。


麦克达德的团队已经掌握了实权,他公布财务数据其实并不需要福尔德的同意,但在具体实施方面还是非常需要福尔德的合作。不管怎样,在外界看来,福尔德仍是雷曼的标志,他的存在会成为稳定市场的一个关键因素。


但考虑到目前所面临的复杂处境,麦克达德有些担心福尔德的精神状况。“我不知道他能否撑下来,他的压力太大了,”去见福尔德之前,麦克达德这样对格尔本德说。但是,从公共关系角度考虑,他们没有别的人选,而且麦克达德了解福尔德,福尔德自己也想主持这次财务报告发布会,他是不会接受其他安排的。


星期二早上,亨利•保尔森一脸沮丧地走进财政部自己办公室对面的主会议室,紧随其后的是他的顾问团队:安东尼•瑞安(Anthony W. Ryan)、杰里迈亚•诺顿(Jeremiah O. Norton)、詹姆斯•威尔金森、杰伯•马森(Jeb Mason)以及罗伯特•霍伊特(Robert F. Hoyt)。他们与杰米•戴蒙及摩根大通运营委员会之间的会议在几周以前就已经安排好了,时间定在上午10点。该会议是摩根大通安排的一系列全天候会议的一部分,目的是在公司与政府之间建立更好的关系。这一策略是由纽约前共和党代表里克•拉齐奥(Rick Lazio)提出来的,戴蒙曾聘请他出任全球政府关系和公共政策部门的副总裁。目前,金融体系动荡不安,戴蒙知道肯定会有人呼吁加强对华尔街的监管,因此他想在事情发生之前就确保会见所有相关的政府官员,以建立一切有用的关系、尽可能地做好准备。


听完财政部长的求助请求后,摩根大通的高管分成几个小组前往国会,向他们的联邦监管机构进行必要的礼节性拜访。公司零售金融服务部主管查理•沙拉夫(Charlie Scharf)和新任首席财务官迈克尔•卡瓦纳(Michael Cavanaugh)一同拜访了联邦存款保险公司总裁希莉亚•贝尔(Sheila Bair);史蒂文•布莱克则拜访了詹姆斯•洛克哈特(James Lockhart);有几个人还计划在当天晚些时候与巴尼•弗兰克会面。


不过最为重要的还是戴蒙的拜访:他将与美联储的本•伯南克会面,同行的还有公司首席风险官巴里•朱布罗(Barry L. Zubrow) 。虽然资历相对较浅,但朱布罗却迅速成为摩根大通高管中颇具分量的人物。他曾是高盛的一名银行家,在高盛工作了25余年,他与乔恩•柯赛是密友,后者曾任高盛总裁,后来则担任新泽西州州长。如果说在摩根大通有谁对市场风险的理解能比得上戴蒙的话,那就只有朱布罗了。


戴蒙和朱布罗进入联储位于宪法大道的埃克尔斯大楼时,在通过安检机器之前,朱布罗快速瞄了一眼黑莓手机,他所看到的消息让他顿时紧张起来:雷曼股价下挫了38个百分点,降至约每股8.5美元。


在财政部,保尔森的特别助理丹•杰斯特一回到办公室,助手就告诉他一个意外消息:高盛首席财务官戴维•维尼尔(David A. Viniar)打来电话,正在线上等他。


对杰斯特来说,由于自己曾在高盛工作过,因此高盛打来的任何电话都意味着需要经历一次尴尬的谈话。与保尔森不同,杰斯特在接受华盛顿的工作时并未被要求出售其持有的全部高盛股票。此外,还有一点,保尔森在加入财政部之前必须接受国会的核查与质询,而作为财长的特别助理,杰斯特并不需要经过那样的官方认证。虽然在高盛工作时维尼尔就一直是他的好朋友兼同事,但杰斯特能肯定,维尼尔这会儿打来电话是为了谈公事而不是叙旧。现在市场已经趋于失控,他们才没有时间用来闲聊。片刻迟疑之后,杰斯特拿起了电话,电话那端的维尼尔匆匆地表示了问候,之后便直奔主题。


“对于雷曼,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尽管这个问题的措辞很巧妙,但维尼尔挑这个时间打来电话却着实让人怀疑:杰斯特刚从盖特纳那里得知雷曼将在周三提前宣布一项39亿美元的损失。福尔德也已经私下与政府通了气,这还不到一个小时,高盛就马上来打探消息了。


由于担心违规泄露信息,杰斯特小心翼翼地回避着这个问题,但他知道维尼尔是诚心想提供帮助。维尼尔告诉他高盛有意购买一些雷曼手中质量最差的有毒资产,当然,很明显高盛只愿意出很低的价格。维尼尔想知道财政部能否出面协调并安排这笔交易。


电话一挂断,杰斯特便立马向财政部总顾问罗伯特•霍伊特(Robert Hoyt)汇报了这次通话。由于外界一直流传着诸多关于高盛和政府的阴谋论,因此只要走漏一点风声,这通电话就可能引起轩然大波,他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现在,轮到通知保尔森了。


在雷曼,随着损失公布时间的临近,三十层的气氛似乎也越来越压抑。在同事们看来,福尔德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整个周末他都在考虑是否要给美国银行打电话,而财政部的肯•威尔逊在当天早上至少给他打了三次电话督促此事。“你必须打这个电话,”威尔逊命令道。威尔逊非常了解美国银行,他在高盛工作期间曾给美国银行做过十多年的顾问。“从战略上来说这很合适,”威尔逊还强调说。但他并没有告诉福尔德,自己也曾督促美国银行的格雷戈里•柯尔(Greg Curl)打这个电话。在更早的一次谈话中,威尔逊告诉福尔德,要想做成交易,他就得放开底价,这也是在间接警告福尔德,他已经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资本或时间了。


纽约证券交易所响起了闭市的钟声,雷曼股票在这一天遭受了沉重打击——下跌45%,以7.79美元的价格收盘。此起彼伏的电话让麦克达德的秘书应接不暇,麦克达德自己则在帮助新任首席财务官伊恩•洛维特准备第二天财务报告发布会的数据。他们已经下定决心,无论什么内容,必须尽早公布一些信息,因为投资者迫切需要听到他们的声音。


麦克达德已经安排拉里•维森尼克(Larry Wieseneck)和布拉德•怀特曼于当天晚些时候去和摩根大通及花旗的高管会面,地点就在盛信律师事务所位于中城的办公室,而麦克达德必须提前就此事给他们一些指点。他们可能会请求其中一家或两家银行提高雷曼的信贷额度,也可能请求他们考虑帮助雷曼筹资。而最后一项工作,同时也可能是最容易出错的一环,他必须确定如何将雷曼的重组计划即“好银行、坏银行”计划介绍给投资者。这个任务之所以如此具有挑战性,是因为目前没人能够或是愿意给雷曼持有的大量有毒资产进行估价。


如果说这些事还不够他忙的话,那还有另一件:福尔德刚才的一番话让麦克达德很困惑,福尔德说保尔森刚给他打了电话,建议雷曼向高盛公开公司账簿。按福尔德的话说,高盛的意见对财政部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此外,承蒙高盛的一片好意,保尔森还要求对雷曼的保密数据进行一次仔细检查。


虽然麦克达德向来都不是高盛阴谋论者,但现在也觉得福尔德的话让人很困惑,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拨通了高盛资本市场部总裁哈维•施瓦茨(Harvey M. Schwartz)的电话,“我是遵照了汉克的指示给你打电话的,”他开口解释道。


在一阵尴尬的对话之后,麦克达德走过大厅找到亚历克斯•柯克,让他立即给高盛的施瓦兹打电话以安排双方会面并让对方签署一份保密协议。


“这是保尔森亲自下的命令,”他解释道。


下午730,盛信律师事务所大楼第十三层的会议室里挤满了摩根大通和花旗集团的高管,此时,他们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两个小时只会是浪费时间,”摩根大通的约翰•霍根对他的同事道格•布朗斯坦悄声说道,而布朗斯坦只是冷冷地笑了笑。


拉里•维森尼克向密友加里•谢德林(Gary Shedlin)打了个招呼,加里是花旗集团全球金融机构并购部的联席总裁,也是拉里在新泽西克里斯特蒙特俱乐部的高尔夫球友。拉里接着又打量了下周围的人,当意识到在场的人有些还不认识时,他拿出一张纸让大家签上自己的名字。如果要与这些人共享保密信息,他希望能确切地知道是在和谁打交道。


摩根大通派来的大多是风险部的人,这让维森尼克很不安,他本希望能多来一些交易部的银行家,一些能帮他们拿主意的人。“这些都是风险部的人,”他告诉同事布拉德•怀特曼,二人在角落里低声交谈,商量着对策。维森尼克认为,这次会议的目的本该是商讨如何拯救雷曼,而不是让摩根大通来进行详细调查,看看一旦雷曼倒闭他们将遭受多少损失。


维森尼克为会议的延迟向大家致歉,他向大家解释,他们还在等雷曼投行业务的全球负责人休•麦克吉。


为这次会议,布朗斯坦带来了自己的全部人马,他抱怨道:“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总不能等他一个晚上吧。”


会议室里的紧张气氛逐渐升级,最终,怀特曼接到了麦克吉发来的一封电邮,让会议先开始,因为看样子自己一时半会儿是过不来了。


会议开始了,维森尼克请大家安静下来,他为大家详细介绍了雷曼的资产重组计划——将旗下的不动产进行拆分并转移到一家“坏银行”名下。大家一致认为这计划不错,但考虑到这也许要等数月才能见成效,大家都有些担心现在行动是不是为时已晚。此外,雷曼还需要向这家“坏银行”注入一定量的资本以防止其迅速倒闭。


维森尼克随后让大家提问,但很快他就被摩根大通银行家们铺天盖地的问题给激怒了,这些问题大多与帮助雷曼筹资毫无关系。“账簿规模有多大?建模时用的假设条件是什么?”霍根问道,“听起来,要实现这个计划你们还需要先筹集资金。”雷曼的代表们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建议他们与雷曼首席财务官联系。


在维森尼克看来,这些问题实际上都是在打探雷曼的流动性状况:对手方是否还与雷曼交易?现金头寸的情况如何?尽管这些问题是任何一个审慎投资者都会有的合理担忧,但维森尼克和怀特曼却怀疑,他们此时提出这样的问题更多是为了保护摩根大通的利益。与其他人不同,谢德林的问题则直接提到可能挽救雷曼的各种潜在交易组合,但毕竟势单力薄,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其他银行家给淹没了。


尽管如此,有一点大家还是能够达成共识的:在雷曼确定它所需要填补的“资金窟窿”(即到底需要注入多大规模的资金)之前,不应该对外宣布这一资产重组计划。“你们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多少资金,”霍根告诉他们,“贸然宣布这个计划,只会给市场增加更多不确定因素。”他警告说:“这会毁了雷曼。”


谢德林则说得更直接:“听着,在人们普遍认为你们仍存在巨大资金缺口的时候,我们认为实施这样一个资产重组计划非常危险。”他说:“主动向大众承认一个巨大的资金缺口,却无法填补,这样只会让你们在市场上更加被动。”


会谈无果而终,但维森尼克和怀特曼至少还是明白了两件事。第一件:别想着对外宣布该计划,但如果非这么做不可,提及筹集新资金问题时要非常小心,千万不能提具体数字。


然而,另一件则是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所处的困境:只能靠自己了。没有银行愿意给他们提供新的信贷额度。(完)


(本文节选自安德鲁•罗斯•索尔金所著的《大而不倒》,中文版已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于20109月出版发行)


本篇编辑:周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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