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华尔街•第892期】从天价罚单看美国金融监管
文/朱洁
德银和欧洲银行业的共同危机
140亿美元的天价罚单如果实现，将是美国对在美外国银行开出的史上最高罚单。其原因，是美国监管机构认为德意志银行在2008年金融危机时参与了违规金融活动。
受此巨额罚单的影响，当日，德意志银行在欧洲市场的股价暴跌8.5%，其美股价格也下跌9.4%，拖累欧洲整个银行板块集体下跌。相比金融危机前，德意志银行的股价已经重挫约90%。
其实，即使没有这次罚款，德意志银行也早已风雨飘摇。
2015年，美国金融监管机构向德银开出5500万美元罚单；同年4月，美国和英国金融监管机构又对德银开出25亿美元罚单，指控其操纵伦敦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同年12月，美国政府又起诉德银逃税，要求其补交1.9亿美元的税款、罚金和利息。
今年的德银也不能消停。在美联储对银行业的压力测试中，德银连续第二年未通过测试。紧接着，IMF在《金融系统稳定性评估》报告中表示，在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中，德银“似乎是系统性风险的最大净贡献者”，其次是汇丰和瑞士信贷。
其实，即便美国司法部不出手，德意志银行也悬了。德银第二季度利润暴跌98%，只有约1000万欧元左右的盈利，实际上是亏损的，如果足额计提坏账准备和罚款，这家银行已经资不抵债，也就是实质上破产了。
目前来看，留给德意志银行的似乎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出售资产筹资，继续掐断自己的造血功能；要么从二级市场增发股票筹资。不过，当前金融市场恐怕没人愿意认购德银的股票，为一家既存在衍生品巨亏风险又要缴纳巨额罚款的银行输血。
当然，还有第三种选择，就是“耍赖皮”。德意志银行已经表示不接受这个判罚结果，不会就140亿美元进行和解。不过，不接受的话，德银从此恐怕无法在美国开展业务，甚至会遭受到更多的报复。
在很多业内人士看来，这张天价罚单的面世，更像是美国财政部针对欧盟此前要求苹果公司补缴140亿美元税款所采取的报复性措施。不过，相比拥有1800多亿美元储备的苹果，德银掏出140亿美元几乎是天方夜谭。
这张天价罚单，很可能成为压垮欧洲银行业坏账风波的最后一根稻草。
美国监管就是正义一方吗？
美国银行业近几年丑闻不断。
最典型的，是2012年巴莱银行被指控参与操纵LIBOR的丑闻被揭发，在金融界引起轩然大波。更令人惊讶的是，至少有12家银行均在美国监管机构的调查中，包括花旗集团、瑞士银行、汇丰银行、苏格兰皇家银行、德意志银行、摩根大通等赫赫有名的世界级金融财团。
我们不禁要问：美国的金融监管机构一直号称是成熟的金融多边监管体制，但爆出丑闻最多的也是美国金融业，问题出在哪里呢？
首要的问题，就是监管重复。美国银行业受制于很多监管机构，包括美联储、货币监理署、国家信用管理局、储蓄监督办公室，以及作为州政府一级的监管机构，造成多重监管标准和金融机构之间的不平等竞争。
其次的问题出在监管疏漏上。不受约束的各类衍生品交易者（投资银行、保险公司、私募基金等）以及规模庞大的场外交易，都游离于监管体制之外。这是克林顿政府的责任，由于克林顿签署了废除《格拉斯-斯蒂格尔法》的法律，使得政府自废武功，放弃了监管职责，使金融衍生品在华尔街大行其道、愈演愈烈。
《格拉斯-斯蒂格尔法》建立于上世纪的大萧条之后，该法案在银行与证券业务之间筑起了一道防火墙，即：银行、证券和保险业之间，不允许商业银行以金融控股公司的形式，从事证券和保险业务在内的全面金融服务（俗称“混业经营”），意在保护大众的利益。
但是，这一法律阻碍了华尔街的财路，自法律生效以来，华尔街一直没有停止搬掉这一障碍的努力。1987年经华尔街游说，国会研究编写了一份报告，就是否继续保留《格拉斯-斯蒂格尔法》进行了探讨，废除与保留的拉锯战持续了好几年。
直到1998年，该法遇到了真正的麻烦。当时，花旗银行与旅行者集团（保险公司）期望合并，只有搬走这块绊脚石，两家公司才能合法兼并成为花旗集团。
那时华尔街的投资银行疯狂地扩大交易风险，利用“资产负债表外”融资这一媒介，用混合复杂的衍生工具、创造性的会计手法，甚至开始缔造虚拟金融资产作为担保以发放贷款，据此借贷更多的款项再缔造更多的虚拟资产，来购买证券或不动产。
利润是巨大的。商业银行哪能眼睁睁地看着华尔街投行大把赚钱，而自己只能袖手旁观？于是，1997年，克林顿政府任期内的财政部长——鲁宾，推动破坏了这道防火墙，还美其名曰“金融体制改革”。到了1999年11月，鲁宾和格林斯潘一起向国会建议，“永久剥夺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对金融衍生产品市场的监管权利”。这一建议居然被接纳了。美国参众两院通过《金融服务现代化法案》，而《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终于被废除。
从此，衍生品交易在华尔街畅通无阻、恣意妄为。金融危机的祸根，由此肇始。
一点思考
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美国政府在救助市场的同时，积极筹备了一系列金融监管改革方案。
历经一年多的艰辛，2010年7月21日，奥巴马总统终于签署被称为数十年来最严厉、厚达2300页的《多德－弗兰克，华尔街改革和个人消费者保护法案》。这一法案成为奥巴马的一项重大政治胜利。
不过，金钱与政治总是同行者，谁也无法保证，如果今后其他国家的银行业竞争力超过美国，或者华尔街发现了新的发财门路，会不会重演以前游说国会废除现有法律的一幕。
因此，具有后发优势的中国金融界，可根据我们自己的国情，把新兴金融机构纳入立法范畴，强化对金融控股公司的监管。
另外，中国大型银行已经是全球最赚钱的银行，许多银行正在积极布局，国际业务占比正不断上升，以期实施国际化战略。相对于中国、德国实行的大陆法系，英美法系对投资者的保护力度更大，也就是说，对金融机构合规经营的要求更高。因此，中国金融机构的海外机构必须熟悉和遵守当地法规，避免不必要的诉讼。（完）
文章来源：微信公众订阅号“中国金融出版社”2016年11月16日（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
本篇编辑：王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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