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如织 | 苍耳子中忆流年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国风·周南·卷耳》
【题解】
采摘苍耳的女子，怀念离家亲人，通过设想家人途中种种困顿情况，以寄离思。
【注释】
1、卷耳：又名苍耳，菊科一年生草本植物，果实呈枣核形，上有钩刺，名“苍耳子”，可做药用。嫩苗可食。
2、顷筐：浅而易盈的竹筐。一说斜口筐。
3、嗟：叹词。
4、寘（音“至”）：搁置。
5、周行（音“杭”）：大道。
6、陟：升；登。
7、彼：指示代名词。
8、崔嵬（音“违”）：山高不平。
9、虺（音“晖”）隤（音“颓”）：疲极而病。
10、罍（音“雷”）：器名，青铜制，用以盛酒和水。
11、永怀：长久思念。
12、玄黄：马过劳而视力模糊。
13、兕（音“四”）觥（音“公”）：一说野牛角制的酒杯，一说“觥”是青铜做的牛形酒器。
14、砠（音“居”）：有土的石山。
15、瘏（音“途”）：因劳致病。
16、痡（音“扑”）：因劳致病。
17、吁（音“虚”）：忧。
登山归来，带回两粒苍耳子。
准确地说是无心之举，因为我发现苍耳子的时候，它们只是顽固地粘在我的外套上。
我把它们放在书桌上，仔细端详，苍耳子中间粗两端细，像一个浑身长满刺的小型“橄榄”，尤其是它外面包裹着的密密的刺，令人望而生畏。
小小的苍耳子里承载着我无限的回忆。
儿时我到河边牧羊，把羊羔拴在树下之后，人就跑得无影无踪。我钻进林子里，和小伙伴们一起寻野兔、撵野鸡、掏鸟窝……
傍晚回到家，母亲发现我衣服上粘着许多的苍耳子，就知道我没好好放羊，胡乱溜达去了。
幼年喜欢在林间的小路上奔跑，结果一不小心被树枝绊倒，整个人扎进苍耳丛中，脸上被划了几道痕迹，头发上也粘着许多苍耳子。
返家后，母亲一边叮嘱我以后走路要像做人一样，稳扎稳打；一边耐心地把苍耳子摘下来，放进容器里储存起来。自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苍耳子还是一种药材。
现在提起苍耳子，脑海中浮现当年同桌女孩的模样。
我曾故意将几粒苍耳子放在她长长的马尾辫上，结果弄巧成拙，怎么摘也摘不下来，气得女孩哇哇直哭，跑到办公室打报告，老师狠狠地批评了我一顿。
最后，在老师的帮助之下，顽强的苍耳还是被摘了下来，那个女孩终究破涕为笑，故作模样地捶我两下。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看到书桌上的苍耳，我随即想到诗经里的这首《卷耳》：
一位相貌秀丽的女子在路边采摘苍耳，奈何情谊深而箩筐浅，无论她怎么摘也摘不满筐，只是因为心不在摘卷耳上。于是她弃箩筐于不顾，眺望远方，思念远在千里之外的心上人。
这一刻，女子多么渴望自己化作一粒渺小的苍耳，紧紧地粘在心上人的身上，和他相伴一生，永不分离。
高考那年，我和女友考到不同的城市，相距尚不足千里，但就是因为异地恋爱，导致双方不欢而散。
现在回想，我和《卷耳》里的女子何尝不是怀揣着同样的情感？多想把自己变成一粒小小的苍耳子，跟着心爱的人共度风雨。
我拿出手机，把苍耳拍成图片发给母亲，问她这是何物。
母亲只说，这东西在故乡的田野里遍地都是。她却再也叫不上名字。
我恍然大悟。母亲离开故乡已经数年，仅有春节的时候才能在老家待上几天，难怪和这些昔日为伴的植物也愈发变得生疏。
那些时光，似水流年，一去而不复返。
我小心翼翼地把两粒苍耳子放在书台最显眼的位置，用以提醒自己：不忘初心，铭记那些逝去的流年。（完）
文/谯徵（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
往期回顾：
文章来源：选编自《合肥晚报》2017年1月8日A14版
本篇编辑：彭淳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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