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学荣：崇祯皇帝为何斩杀自己的亲生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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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粤剧里面有一个戏宝，名叫《帝女花》，它的前身是昆剧《帝女花》，这部戏剧，从清朝一直演到现在，演了至少两百年，这部戏剧主要讲的什么故事？

答：《帝女花》所讲的故事是，明朝末年，崇祯皇帝给他的女儿长平公主选驸马，选中了周世显，正在准备婚礼之前，城外兵马声大作，李自成攻破了北京城，崇祯皇帝万念俱灰，命皇后上吊而死，并持刀欲砍死长平公主，未遂，上煤山上吊，然后，清兵入关，长平公主与周世显向清廷请求批准完婚，清廷准，最后长平公主和驸马周世显在洞房花烛夜一同服毒自杀殉国。大概就这样。

问：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答：令人意外，故事基本上是真的，除了最后自杀身亡的情节是假的之外。历史的真相是，清廷确实批准了长平公主和周世显完婚，但是小两口并没有自杀，长平公主是在怀孕之后，生病死的，虽然一胎两命，但是病死的，不是自杀的。

问：也就是说，崇祯皇帝为长平公主选中了驸马周世显、崇祯皇帝命皇后自杀、挥刀欲砍死长平公主等等，《帝女花》前半部分的这些情节，全部都是真的？

图：崇祯皇帝

答：都是真的。我们都会感到意外，在资讯不发达的旧社会，为什么一部昆剧、一部粤剧，能够把历史叙事，做到基本精准，这也说明清代昆剧、粤剧的编剧有过硬的文化水平，崇祯、皇后、以及公主的事情，在《明史》里面都有清晰记载，可见早年的编剧人员，是读了《明史》的，是个读书人。

问：真实的历史是怎么样的？崇祯皇帝为什么要逼迫皇后自杀？又为什么挥刀杀自己的亲生女儿？

答：在真实的历史上，李自成攻破北京城的当天，崇祯皇帝知道大势已去，他叫皇后（姓周）自杀，周皇后当场就哭了，说我伺候皇上已经十八年了，这十八年来，许多事情我都一直在劝你，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听过我一句话，所以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啊。说完之后，把太子托付给他人，送出宫去，然后，周皇后转身回屋，上吊自杀了。同时有个姓袁的贵妃，也奉命上吊，可是因为身体太丰满，绳子承受不住，断了，崇祯皇帝上前砍了一刀，袁贵妃晕死过去，后来没死，清廷可怜她，没有动她，一直活到了10年之后的1654年，才死的。

图：李自成雕像

问：崇祯皇帝为什么要命令周皇后自杀？

答：大明帝国是一个非常看重礼教的帝国，依照往朝惯例，皇朝一破，皇帝的女眷一般都会受辱，被强奸，受凌辱，这对于视名誉胜过生命的明代帝王贵族而言，是不可接受的，所以，崇祯皇帝命令周皇后自杀。

问：好像崇祯皇帝还杀了自己的女儿。

答：对。周皇后上吊自杀之后，崇祯皇帝亲自挥刀，砍杀了自己与周皇后所生的当时年仅六岁的昭仁公主，与此同时，崇祯皇帝也砍杀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女儿，也是周皇后生的，长平公主，可是没有砍死，砍了一两刀之后，崇祯皇帝不知道为何也没再砍，转身走了，其实长平公主被砍断了左手，同时也砍到了脸，毁了一点容，当时就晕死过去，后来被救了，五天之后苏醒了。

图：长平公主

问：杀女儿也是不忍看到女儿被李自成起义军侮辱。

答：对的。崇祯皇帝挥刀杀昭仁公主、砍长平公主的时候，大喊“你为何要生在帝王家？！”这些都是在旁见证的太监，在明亡之后记载下来的。

问：杀了老婆和女儿们之后，崇祯皇帝就去自杀了？

答：不是。杀了老婆和女儿之后，崇祯皇帝第一件事不是也去自杀，而是逃跑。

问：也是说，崇祯皇帝这个时候还不想死，他仍然是想逃的？

答：对。很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逃跑，当时他拿着一把三眼枪，带着几十个太监，骑马，想从东华门冲出去，但是遇到了一阵乱箭，也不知道是谁放的箭，总之出不去，于是跑到朝阳门，门关了开不了，然后又跑到安定门，安定门也锁死了，太监们找来一把利斧，砍呀砍，砍不开，出不去，这个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崇祯皇帝逃不出去，于是回到宫殿里，登高一望，看到紫禁城外，已经是火光冲天，这个时候天快亮了，崇祯皇帝鸣钟，想召集百官商量紧急对策，但是，没有一个人前来上朝，这个时候，崇祯皇帝就彻底绝望了，于是，他带着自己最亲信的太监王承恩，到紫禁城后面的煤山上，上吊死了。

图：崇祯自缢

问：后来呢。

答：后来，北京城就沦陷了，李自成称帝，吴三桂带清兵入关，大清开始统治中国，大难不死的长平公主，向清廷请求允许她出家为尼。

问：清廷批准了吗？

答：清廷没有批。后来，长平公主又申请清廷批准她与周世显成亲，这下清廷批准了，于是，长平公主就和周世显成亲了。

问：再后来又怎么样。

答：再后来长平公主怀孕了，可是在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得病死了。关于长平公主的史实，你可以参考明末清初的历史学者谈迁写的《长平公主诔》。

问：后世戏剧家为何把长平公主病死的事改编成洞房花烛夜和驸马服毒自杀？

答：显然这样一改编，这个戏就更有看头，你如果绝对忠于史实，要长平公主病死在舞台上，这个戏就不好看，而且殉国在当时代表了更高一层的价值观，当时的人讲究“节烈”，节烈才要传颂，殉国又忠又孝，符合旧社会的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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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学荣，70年代生人，现居香港，知名作家，读史人，著有《日本为什么侵华》、《亲历北洋》、《不忍面对的真相》、《隐动力》等，是“别等”效率手册的忠实践行者与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