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学荣：一周呓语（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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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汉人，为什么叫汉人？其实没什么神秘的，“汉人”的名字，就是源自于汉朝，汉人，就是“汉朝的人”、“汉帝国子民”的意思，而“汉朝”这个名字，又是来自于汉江，汉江是长江的支流，从陕西发源，路径湖北，流入长江，总之，汉江、汉朝、汉人，这三个词，都是一脉相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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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看清宫剧的人都听说过“贝勒”这个词，贝勒是什么意思呢？其实是满语“多罗贝勒”（doroi beile）的简称，是清朝一个宗室的爵位，简单粗暴地说，大概就相当于汉语“王”的意思，就是说最上面有一个皇帝，皇帝下面，依据亲疏或者功勋等，封了很多的王，这些王，就叫做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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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签合同以公章为生效，西方人签合同以负责人签名为生效，二者相比较，是谁更科学呢？其实是西方的做法更科学。为什么？因为伪造签名，是可以鉴定得出来的，但是，你的公章被我盗用或者借用了，是无法鉴定得出来的。
图：警惕合同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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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城市核心地段的好房子，现在很贵，但是你回头看历史，你就会发现，其实从来都是很贵的，我们看100年前（即1919年）广州长堤路、上海霞飞路、北京朝阳门外这些核心地段的大宅、大院，乃至宽敞舒适一点的好房子，都是很贵的，尤其上海滩的别墅，从来都是很贵的，任何年代都是贵的，你今天买不起，回到80年前、130年前，你也是一样买不起的，民国时期北平、上海等城市核心地段的别墅，一样也都是社会最顶层的那一小撮富贵人家，才买得起的，老百姓根本想都不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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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精卫其实并不叫汪精卫，他的本名是“汪兆铭”，字是“季新”，这些都是爹娘起的，那么“精卫”是怎么回事呢？其实，“精卫”是汪兆铭在他参加革命的青年时代，自己给自己起的笔名，他青年时期在报章杂志上发表的许多文章，很多都以“精卫”为笔名发表的，日久天长，他的笔名喧宾夺主，就比他的本名更出名了，打个比方说，周树人笔名鲁迅，只是鲁迅更出名，周树人不出名，如果后来人们把他喊做“周鲁迅”，就相当于“汪精卫”，其实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字，不过日子久了，喊习惯了，也就“正常”了。
图：汪精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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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民国乃至以前的中国人，有一个“名”，有一个“字”，例如张学良，名“学良”，字“汉卿”，每认识一个人都要记两个名字，很麻烦，其实呢，世事大凡均有利弊，你今天往公安户政系统检索“冯学荣”，会跳出至少成百上千的“冯学荣”，哪个是哪个呢？如果每一个冯学荣除了“名”之外，同时还拥有一个“字”，那么人与人之间重名的可能性就几乎为零了，也就是说，一个人同时有“名”又有“字”的做法，其实也有一定的科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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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这个地名，其实就是得自于湘江，古代湘江两岸都是长长的白色沙滩，得名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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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革命前后革命党提出的口号“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其实并不是一个新的口号，而只是一个旧口号，这个口号早在朱元璋起兵反元的时候，就提出过，只不过当时不叫“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而是叫“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差了一个字。朱元璋当年叫人起草的《喻中原檄》，就是这样说的：“…宰相专权，宪台抱怨，有司毒虐，于是人心离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国之民，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不相保，虽因人事所致，实乃天厌其德而弃之之时也，…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今一纪于兹，未闻有治世安民者，徒使尔等战战兢兢，处于朝秦暮楚之地，诚可矜闵……”
图：辛亥革命前后革命党提出的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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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说过，人性靠不住，在重大利益面前，什么兄弟朋友之间的感情，都是靠不住的，我这样说你也许感觉很难听，那么不妨听我讲一个故事，明朝的时候，英宗是个生猛的皇帝，他亲自带兵北上去打蒙古，结果兵败，被蒙古人抓走了，皇帝被抓走了，怎么办？天朝不可一日无君，于是大臣们拥戴英宗同父异母的郕王朱祁鈺登基，不料一年之后，蒙古人把英宗释放了，英宗回北京之后，你可能认为，新皇帝朱祁鈺应该主动把皇位让出来、还给哥哥英宗嘛对不对？毕竟是兄弟嘛。可结果是，朱祁鈺不愿意让位，反而把英宗关押起来了。七年之后，英宗又在文武官员的拥戴之下反攻，恢复帝位，又把朱祁鈺关押了，然后朱祁鈺就死在狱中了。总之嘛，兄弟朋友之间呢，遇上重大利益，其实许多人都是靠不住的，别怪我说话难听，人性这玩意儿，其实基本上都是经不起考验的，不信你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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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历史爱好者说汉民族喜欢内斗，并经常因此误事，其实，这个世界上喜欢内斗的，远远不止汉民族一个，举例说，蒙古民族也是一个爱好内斗的民族，蒙古在成吉思汗崛起之前，就一直处于长期的内斗中，成吉思汗勉强统一了蒙古，于是才有蒙古的崛起，可是成吉思汗死了之后，蒙古就再度陷入分裂，又开始了长期的内斗，蒙古军队一直战斗力很强，为什么会被朱元璋像赶狗一样赶回了大草原？答案就是因为内斗。朱元璋胆敢起兵反元，就是瞅准了蒙古内斗的机会。而好玩的是，蒙古人被朱元璋赶回大草原之后，仍然死性不改，继续长期内斗，而且蒙古民族的这种分裂和内斗，一直从明朝延续到清朝，甚至持续到民国时期，都是这样，后来蒙古各个部落也是在苏联人的扶持和撮合之下，才勉强走到一起、勉强立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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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哈密这个地方，在明朝的时候，竟然曾经是一个国家，当时叫做哈密国，第一任国王名叫兀纳失里，哈密国向大明帝国纳贡，这个国家存在了130年左右的时间，后来被吐鲁番汗国给灭了。哈密国也好，吐鲁番汗国也好，这些曾经存在过的国家，都是在今天中国的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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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各种历史书中，经常看到“鞑靼”这个词语，什么叫做“鞑靼”呢？其实所谓“鞑靼”，就是一个少数民族，这个民族自古存在，至今也存在，现在在中国境内的一支叫做“塔塔尔族”，是中国56个民族之一，现在这个少数民族在中国境内人口只有三千多人，主要分布在新疆。在国际上，鞑靼人主要分布在俄罗斯、乌兹别克斯坦、乌克兰、哈萨克斯坦、土耳其等等，这个民族在历史上是一个好斗的游牧民族，但鞑靼人（即塔塔尔人）和蒙古人、满族、匈奴、突厥等，都不是一回事，只是，一般认为蒙古人与鞑靼人有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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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太祖努尔哈赤为什么起兵反明？对于这件事，努尔哈赤本人的解释是报仇，什么仇什么怨？努尔哈赤说，有七条，史称七大恨。第一恨，恨明朝无故杀害自己的祖父和父亲。第二恨，恨明朝偏袒叶赫部落、哈达部落，欺压建州女真。第三恨，恨明朝违反双方划定的范围，强令努尔哈赤抵偿其所杀的越境人命。第四恨，恨明朝在建州与叶赫的部族争战中出兵帮助叶赫。第五恨，恨明朝支持叶赫部落将努尔哈赤的梦中情人转嫁给蒙古人。第六恨，恨明朝驱逐居住在边境已开垦土地上的建州百姓，毁坏其房屋田地。第七恨，恨明朝派萧伯芝赴建州，作威作福。
图：清太祖努尔哈赤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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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件事，视角不同，看法不同。举例说，康熙皇帝打赢了雅克萨之战，迫使俄国人签署了《尼布楚条约》，收复了大片的土地，但是，这件事在俄国人的历史书上，记录截然不同，在俄国人的历史观看来，俄罗斯其实是以“失去大片领土”的代价与大清帝国达成了和解，由于签署了《尼布楚条约》，导致“从来不属于清国”的黑龙江左岸和额尔古纳河左岸大片“俄罗斯的”土地被划归清国。俄国人是这么看的。到底谁说的对呢？这个就不方便说了。有机会见面详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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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则徐为什么选择在虎门销烟？为什么不在社会舆论影响更大的广州城销烟？答案是：不可以在广州城销烟。因为当时人们相信鸦片是毒品，销毁之后的鸦片，仍然是毒品，如果在广州珠江边销烟，顺流而下的鸦片残渣，就会殃及整个珠江水系下游的渔民和蛋民（即水上人家）的捕捞和生计，而且也担心会污染整个珠江下游沿岸的农田，所以在广州城、黄埔、乃至新塘、番禺一路上，都不是理想地点，必须要走远一点，东莞的虎门镇，直接面对珠江出海口，在这里销烟，鸦片渣滓可以迅速、直接流入大海，对蛋民和农田的不良影响，可以降低到最小。
图：虎门销烟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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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上曾经有一个“热河省”，地方是今天河北、辽宁和内蒙古的交界处，1955年撤省了，请问热河省为什么叫热河呢？其实，热河名称来源自承德避暑山庄内的温泉，温泉水流入武烈河后，武烈河下游在承德市内的部分，在当地冬季寒冷的气候下也不结冰，蒸汽蒸腾，所以被称为“热”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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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和团事件之后，大清帝国依据《辛丑条约》，需要赔偿给列强四亿五千万两白银，史称“庚子赔款”，这笔债务实际上是怎样落实到国民头上的呢？具体是这样的：清政府当时已经没钱了，为了支付赔款，摊派给各省、关，引起田赋、丁漕、粮捐、契税、当税、盐斤加价、关税、厘金、统税和各种捐税的不断增加，当时称之为“洋捐”。无端端加税，老百姓不乐意，于是，当时全国掀起了“抗洋捐”斗争300余起，其中以景廷宾、赵三多领导的“扫清灭洋”起义，声势最为浩大。
图：李鸿章签署《辛丑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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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帜最初的起源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怕误伤。在古代，一把好弓、一门好炮，射程都可以很远，数百米乃至一千米，都是可能的，友军联络，如果不亮出旗帜，弓箭、火炮不长眼睛，会误伤自己人。举个例子，长官派我去联络附近城堡的友军，你不给我一面旗帜，我是不敢去的，虽然说是友军，但是战争期间，官兵高度戒备，远望之下，不知道我是敌是友，一支冷箭，就足以使我命丧黄泉，所以要有一面旗帜，在几百一千米之外，主动表明身份。也就是说，旗帜最初产生的意义，主要不是为了振奋士气，而是为了区分敌友、防止误伤。举个最简单的事例，抗战期间，林彪就是因为没有举旗帜，而穿了一件日军大衣，骑马在路上，就被阎锡山的兵一枪打伤了，林彪晚年“怕水、怕风”等怪病，就是这个枪伤损害了神经系统所留下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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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人民没有手表，怎么知道时间呢？答案是：钟鼓楼。钟鼓楼是东亚传统古代的一种系列建筑，由钟楼和鼓楼构成，其作用为报时，早晨鸣钟，晚上击鼓，因此有“晨钟暮鼓”之称。举个例子，我在明代的广州，午睡醒来，不知道几点，怎么办呢？耐心等候下一次钟声，听到钟声，数一下，就知道是几点了。那么是谁敲钟呢？答案是：公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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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今日，鸦片贸易仍然存在，但一般是在医疗界，在今天的医院里，鸦片制品，仍然被广泛使用，也仍然是最好的止痛药之一，举例说，癌症病人治理癌痛，今天仍然是用鸦片制品，只不过因为“鸦片”这个词不好听的原因，现在在中国大陆的医院，一般都叫做“阿片类止痛药”，换了个名字，叫“阿片”，这个，在医疗系统工作的人，都知道。为什么不叫“鸦片”而叫“阿片”呢？就是因为“鸦片”这个词，在历史上污名化了，不能用这个词，否则会吓到病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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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学荣，70年代生人，现居香港，知名作家，读史人，著有《日本为什么侵华》、《亲历北洋》、《不忍面对的真相》、《隐动力》等，是广州番禺奥园城市天地“别等”书吧的常客与形象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