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学荣：让你读起来热血澎湃的，通常都是有水分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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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许多历史爱好者有这样的疑问：

历史人物的回忆录，通常读起来最轻松，但是，这种历史类的读物，可信度有多高？

依据我本人的经验，我的看法是：

通常不严谨。

可以读，但是，不要盲信。

有人会说，回忆录是历史人物年老的时候写的，许多事情都发生在20到30年之前，甚至是40到50年之前，一般正常人，都不可能记得很清楚，所以，回忆录的可信度，并不高。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这仅仅是其中一个小问题，而不是最严重的问题。

大家知道最严重的问题是什么吗？

答案是：最严重的问题是，历史人物的回忆录，许多都是秘书、助手代写的。

基本上，或多或少，都是枪手的作品。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溥仪的回忆录《我的前半生》，是由溥仪的弟弟溥杰代笔写的。

坊间传闻，说是溥仪口述，然后溥杰在一旁做人肉录音机，做笔录。

可是，这不可信。

我们都是有丰富生活经历的人，大家想想，这可能吗？

不可能的。

人，都是有惰性的。

不可能溥仪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然后溥杰在一旁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录，不可能的，我们做人不要太天真，这种事是不可信的，世界上没有那么乖的孩子。

图：溥仪

图：溥杰

更可信的版本是：《我的前半生》是溥杰代写的，溥杰写好之后，由溥仪粗略看一看，溥仪说大体上OK，然后添加一点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人生小细节，润色一下，然后，就出版了。

然后对外统一宣称：是溥仪自己亲笔写的。

大家注意，这还是溥仪没有秘书的情况下。

而许许多多有秘书的、功成名就的历史人物，大多都是把撰写回忆录的任务，交给秘书，吩咐秘书去写，秘书在写作的过程中，不知道的细节，偶尔来问一下，写完之后，历史人物粗略过目一下，差不多，就交给出版社，付印出版了。

然后，版税就滚滚而来了，坐着等收钱了。

亲爱的读者们，我请你自己想象一下，如果你是那个功成名就的历史人物，出版社邀请你写回忆录，你是不是也是这么应付的？

八成是的。

人性，都是相通的。

世上的人，天生都是懒的，有秘书可用的情况下，没几个人会亲力亲为的。

那么在这个地球上，到底有没有一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人，回忆录都是本人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来的呢？

有的。

但那是少数。

搞明白了这一点，大家也就知道，在图书市场上各种成功人士的、明星的“回忆录”，到底都是些什么货色，它们的可信度有多高。

也就不言而喻了。

02

汉语里面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来历不明的词汇，通常都是“避讳”的产物。

今天我又说一个例子。

马桶。

图：古代的马桶

屎桶就屎桶嘛，为什么叫马桶呢？

莫名其妙。

其实，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在唐朝以前，马桶不叫马桶，而是叫“虎子”。

到了唐朝，产生了一个避讳的问题。

避谁的讳呢？

答案是：唐高祖李渊的祖父李虎。

图：唐高祖李渊

也就是李世民的曾祖父，名叫李虎。

大唐建国之后，大家一看，唐高祖的爷爷名叫李虎，那么，大家还敢把屎桶叫做“虎子”吗？

不敢啊。

谁敢那样叫，谁等于是说：皇帝的爷爷是屎桶。

这是诽谤。蓄意侮辱。杀头之罪。

所以啊，要改名，把“虎子”改称“马子”。

再后来，马子，马子，世世代代叫下来，就演化成了“马桶”。

所以在汉语里面，屎桶叫做马桶。

就是这个来历。

03

明清两代，菜市口杀头，通常是在午时，也就是11:00到13:00之间，而且通常要等到最后时刻，才举刀下手，例如说12:50甚至是12:55才真正动刀。

为什么呢？

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便于示众。

旧时中国的老百姓，一天吃两顿饭，一般是早上起来，吃完早饭，然后就出门，办事的办事，买菜的买菜，摆摊的摆摊，当年是没有“中午饭”那回事的，一般两顿饭，早饭，晚饭。所以，中午时分，是当时中国人外出活动的绝对高峰期。

换句话说，11:00到13:00的这个时段，是围观人数最多的时段。

刑法的执行，要讲究惩戒和教育功能，所以，朝廷是希望多一点老百姓来围观杀头的。

所以，11:00到13:00。午时杀头。最佳。

第二个原因，预防万一有特赦。

以前有过经验，说是在早上9点到10点左右杀头，有时候头刚刚砍了，朝廷才派人快马赶来，说皇帝决定特赦这个人，可是已经太迟了，人都已经杀了。

所以，后来吸取历史的教训，再给犯人的家属半天的时间，让你去活动，去申诉，去找关系，同时也再给皇帝半天的时间，皇帝睡醒之后，再考虑三两个小时。

到了13:00，再没有特赦，那么就可以动手了，因为不能再等了，再等到下午，人群都散了，杀头没有人围观，起不到震慑作用，不好。

04

汉语里有一个词叫做“夜叉”。

什么叫夜叉呢？

这个词为什么这么怪异呢？

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中文，而是梵语的音译。

夜叉，是梵语Yakṣa的音译，是古印度神话里面，一种吃鬼的神。

所以中文古籍里，经常用“母夜叉”来形容一些性格凶悍的女人，就是这个渊源。

05

佛教和古梵语，对中文的影响很大。

我再举一个例子。

大雄宝殿。

中国各地的寺庙正堂，为什么都叫大雄宝殿呢？

这个“大雄”，和动画片《叮当》里面的胖子大雄，有没有关系呢？

没有关系。

大雄，是佛陀在世的时候，所获得的十大光荣称号之一。

佛陀在世上有十大光荣称号，其中“世尊”就是一个，“如来”也是一个，同理，“大雄”也是一个。

大雄宝殿，就是“佛祖的宝殿”的意思。

就这么简单。

06

那么，汉语里面的“菩萨”一词，又是什么意思呢？

答案：仍然是梵语音译。

菩萨，梵语bodhisattva,佛教词汇，意思是“觉悟的众生”。

Bodhisattva这个梵语词汇最初传入古代中国的时候，一开始，是严格依照它的读音，译作“菩提萨埵”的，但是，后来中国人越来越懒了，喊着喊着，觉得麻烦，于是把“菩提萨埵”四个字，取第一个字和第三个字，简称为“菩萨”。

于是，汉语里面，就有了“菩萨”这个词。

在我们中文里面，还有许许多多的梵语音译外来词，例如什么“刹那”、“魔”、“哪吒”、“弥勒”、“文殊”等等一系列，都是梵语的直接音译。

佛教对古代中国文化的形成，有着巨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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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学荣，70年代生人，现居香港，知名作家，读史人，著有《日本为什么侵华》、《亲历北洋》、《不忍面对的真相》、《隐动力》等，是广州番禺奥园城市天地“别等”书吧的常客与形象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