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作品：马变

马变

这一天，家里人全部外出，只剩下我和这匹老马。

老马真得已老。不知什么时候，它脱开了缰绳，悄无声息地在院子里绕圈，悠闲地散步，不视我的存在。院门关着。它愿意四处溜跶，就随便吧。

这老马浑身没一根杂毛的枣红色，虽老，浑身的皮毛却亮得象披了一匹绸缎，年轻时，必是好马！

老马在院子里兜着圈，蔫蔫地转圈，最后竟无力地四肢跪地，双眼冲我，似乎要淌下泪来，好象乞求什么。

我一阵不忍，回身，赶忙从一大堆大豆中，捧了一大捧，双手捧着递到它的嘴下。它从手中小口小口地嚼着大豆。它湿漉漉的唇和牙齿一下一下蹭过我的掌心，热烘烘的鼻息也喷到手上，痒痒地不适应。

一开始，它吃得很起劲，一会儿就停下了。

我回身，将它吃剩下的大豆重新送回到时粮食堆。遗憾地想起，大豆没有炒熟，怪不得马不愿意吃完呢！

等再次回过身，马已不在原地了。

趁着这空儿，老马已悄悄地来到院子西南角停放拖拉机的后斗那——上面堆放了一些玉米秸和玉米穗。它正大胆地朝我吊着屁股一大尾巴，低着头，拱着，玉米秸发出“索索”地声响，它响亮地嚼着。

爱吃就吃吧。反正，家里就我一个人。

忽然，又怕它出现更大胆的举动，而我自己又无法控制，我准备走过去，拾起缰绳，将它重新拉进牲口棚。

这时，它哪里是马！

一个陌生的人高马大的女人，浑身上下是灰蓝色的布衣裤，由于长期劳作吧，上面粘了一层灰尘和碎草叶，却也顾不上换洗。圆脸，晒得黑红的脸色，圆溜溜的大眼珠，闪出满是委屈和由于劳累而迟钝甚至麻木了的神色。蒜头鼻子，双唇因肥厚，微微向外翻卷。她的右手，手指深红，粗得象红漉漉的小香肠，抓着几只玉米穗，其中夹杂着一片干枯的黄褐色的玉米苞叶，整个光光的玉米穗闪着金黄带紫色的光亮，正微微地颤抖着，悬停在离手下方不远处。她的左手好象抓一把叶片宽大的玉米秸，而向我，她用这个却半遮着脸，不愿让我睢见她的样子，怕我害怕似的。

我还是大大地震了一下，浑身不由地颤栗，四肢不听使唤，难道这就是自家的那匹老马——这个陌生的难看的女人？！

这个女人向右一侧身，面向了北，而我在东面，看不见她的面容了。

这一瞬间，化作一位矮小的老女人，身材几乎矮了一截，浑身上下穿黑布棉袄棉裤，头上——从侧面看出——戴一块灰色的折成三角的头巾。

她向右扭着脸，我根本瞧不见她的脸。我就这么好奇！我为什么想要看到呢！

我的双唇已不听使唤，不配合的嘴里发出一个奇怪的音节：“波”。

我随后赶上去，紧紧跟在她的后面，跟出了西边的院门。她向左一扭身，贴着墙根，要走向北边不远的一个小棚屋。

已不是第一次冲动了！我抓下头上的帽子，猛地跳起来，用帽子扣住她的脸——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想，怕她回头，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吗?我马上变了注意——主要是内心不忍吧——抓帽子的右手斜挥下一边。

我心中，一股强大的，如电流一般的不忍和恐惧迅速充满了全身……我双手合十，冲着她黑色的背影，念诵：“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

作者金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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