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语三仙女传说中人名和地名考释

 提起满族的故乡，人们自然会想到雄伟秀丽的白山黑水。关于满族的起源，还有一段美丽动为的佳话，这就是流传至今的三仙女浴于布勒霍里池和仙女佛库伦生满族始祖布库里雍顺的传说。

    后金天聪九年(1635年)五月，大将霸奇兰、萨木西喀奉皇太极之命，出师黑龙江虎尔哈部，大获全胜，凯旋而归。此次军事行动中被招服的穆克西克告称:“吾之父祖世代居于布库里山下布勒霍里池。吾

《满洲实录》绣像：三仙女浴布勒瑚里泊

地未有档册，古时生活情景全赖世代传说流传至今。彼布勒霍里池有天女三人——恩古伦、正古伦、佛库伦前来沐浴，时有一神鹊衔来一朱果，为三仙女中最小者佛库伦得之，含于口中吞下，遂有身孕，生布库里雍顺。其同族即满洲部是也。”这段文字载于天聪九年《旧满洲档》中，是关于三仙女故事最早的有文字可考的民间传说。

    清代官修史书《满洲实录》、《清太祖武皇帝弩尔哈奇实录》和《清太祖高皇帝实录》，对三仙女故事的记述，基本上沿袭了民间的传说，但仍不免有雕凿粉饰的痕迹，其中突出了一个“天”字，宣扬了神的威力，使三仙女传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三种实录的记述大体相同，《满洲实录》是这样记载的:“满洲原起于长白山之东北布库哩山下一泊，名布勒瑚 48 29889 48 14394 0 0 1790 0 0:00:16 0:00:08 0:00:08 2975。初，天降三仙女浴于泊，长名恩古伦、次名正古伦、三名佛库伦。浴毕上岸，有神鹊衔一朱果置佛库伦衣上，色甚鲜妍，佛库伦爱之不忍释手，遂衔口中。甫著衣，其果入腹中，即感而成孕，告二姊曰:‘吾觉腹重，不能同升，奈何?’二姊曰:‘吾等曾服丹药，谅无死理。此乃天意，侯尔身轻上升未晚。’遂别去。佛库伦后生一男，生而能言，倏尔长成。母告子:‘天生汝，实令汝以定乱国。可往彼处，将所生缘由一一解说。乃与一舟，顺水去即其地也。’言讫忽不见。其子乘舟顺流而下，至于人居之处，登岸折柳条为坐具，似椅形，独踞其上。彼时长白山东南鄂漠辉鄂多哩内有三姓争为雄长，终日互相杀伤。适一人来取水，见其子举止奇异，相貌非常，回至争斗之处告众曰:‘汝等无争，我于取水处遇一奇男子，非凡人也。想天不虚生此人，盍往观之?’三姓人闻言罢战，同众往观。及见，果非常人，异而诘之，答曰:‘我乃天女佛库伦所生，姓爱新觉罗，名布库哩雍顺，天降我定汝等之乱。’因将母所嘱之言详告之，众皆惊异曰：‘此人不可使之徒行。’遂相插手为舆，拥捧而回。三姓人息争，共奉布库哩雍顺为主，以百里女妻之，其国定号满洲，乃其始祖也。”

    三仙女传说，虽然曾被清朝统治者利用，借以宣扬天命神权，但究其本源，毕竞来自民间，仍不失为一幅动人的色彩斑烂的历史画卷。它既反映了满族最初经历过母系氏族社会阶段，热情赞美了女性在满族历史上的作用;又表现了满族人民热爱生活、憧憬美好未来的愿望。

    三仙女传说中涉及到的人名和地名，常常为人们所忽略。其实，这些人名和地名都源自满语，是满族人民在共同的生活环境中，用本民族语言对自己祖先及其居住地的形象化的描绘，具有深逮的内涵。

    三仙女中，长名恩古伦，满文作enggulen(本处所引满文皆用罗马字转写，后文同此)，实际上是由enteheme gulu演变而成的。enteheme一词，意为“永久”、纲常之“常”。gulu一词，意为“纯正”。用来为人命名，其含意是“永远纯正”，表示恩古伦是一位洛守纲常、纯正无邪的女子。从语音学上看，entehome gulu两个词合成一个词enggulen，语音发生了一些变化，有的音发生了音变，有的音脱落了。enteheme一词的n音变为ng，这是逆同化，因为其后接的音是gu，音节te、he、me均脱落了。gulu一词的音节gu保留了，直接接在音节eng之后厂而音节lu变成了len，增加了辅音n，这是满语人名的一种规律性现象，而后元音u变为前元音e亦是逆同化。

    三仙女中次名正古伦，满文作jenggulen，实际上是jekdun gulu演变而来。jekdu意为贞节之“贞”，gulu意为“纯正”，用来为人命名，表示企古伦是一个笃守贞操纯正无瑕的女子。jekdun和gulu合成一个词jenggulen时，jekdun一词的音节dun脱落了，而辅音k发生逆同化变成ng。gulu一词的音节gu保留下来而接在音节jeng之后;音节lu变成len，道理同enggulen。

    三仙女中最小者名佛库伦，满文作fekulen。《满洲实录》和《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的汉字写作佛库伦，崇德元年十一月修成的《清太祖武皇帝弩尔哈奇实录》的汉字写作佛古伦，音基本相同。 fekulen一词实际上是由fuku gulu两个词合成的。fuku一词系旧满语，意思是过份贪得。fukugulu在意义上十分贴切地表现了佛库伦见红果“爱之不忍释手”吞入腹中的天真烂漫的性格。fuku gulu合成一个词fekulen，元音u变成e是异化现象;len的变化情形同上，兹不赘述。

    三仙女恩古伦、正古伦、佛库伦的命名，不但符合满语构词的语法规律，而且每个人的名字分别表现了她们各自不同的性格特征。精细的构思，巧妙的命名，充分体现了满族人民的聪明才智。

    三仙女沐浴的“布勒瑚里泊”，满文作bulhuri omo。bulhuri系由动词bulhumbi派生的名词。动词bulhumbi是“涌出”、“漾出”的意思。omo一词，在清代早期的辞书中译作“池”，与tenggi。(湖)是有区别的，它比较小、陈故所谓“布勒瑚里泊”其实就是一个内有泉水涌出的面积不大且水也不深的池塘。至于“鄂漠辉鄂多里城”的含义，“鄂漠辉”，满文作omoho i，omoh。系名词，查各种满文辞书，均未见此词。我们认为它是omo(池)的派生词，沼泽的意思。i是领属格的附加成分。“鄂多里”，满文作odoli，《清文总汇》释为“挂马嚼子环有钩的饰件”。《五体清文鉴》释作“提嚼”。我们认为，用“提嚼”解释“鄂多里城”的含义不妥。其实，odoli一词还有另一个意义，即指小孩出生后头顶上的一处软陷处，俗称“囟”。因此，“鄂漠辉鄂多里城”就是沼泽地中的一处滩城。

    以上对三仙女传说中的人名和地名所作的考释，仅仅是我们的一点粗浅看法，愿与学术界同行共同探讨，不妥之处，恳望赐教。

（原载《满语研究》1987年1期。署名“司徒”，作者应为刘景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