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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族尚红,而满族为什么尚白?

2018-04-07 满族文化网

编者注:汉族尚红,至今有中国红之说,但满族尚白,如满族最早的对联都用白色,大金国的时候也尚白。如果从世界各民族分析,尚白的是主流,如西方各民族也尚白,如婚礼的婚纱都是用白色,而红色被认为战争和流血。下边是专家就满族尚白的论述。

满族尚白艺术形式美解读

阎丽杰1,左宏阁2

(1.沈阳大学 文化传媒学院,辽宁沈阳110044;2.北方民族大学文史学院,宁夏 银川750021)

摘 要:满族自古有尚白习俗,从而使满族的艺术形式美具有鲜明的色彩特征。满族艺术尚白和满族的历史文化、社会生活实践、民族习俗有密切的关系。满族艺术尚白的特点是满族深层社会心理的艺术表现。

关键词:满族;尚白艺术;民族心理

崇尚白色是满族艺术形式美的重要特征之一。白色尽管是艺术形式符号,但崇尚白色却是人们在长期生活实践中情感积淀的对象化外显,白色被满族人赋予了丰富的情感想象,满族人通过白色在对象世界中肯定自己。

满族自古就有尚白习俗。满族先世靺鞨建立渤海国,白色成为满族先世的部族特征。“完颜部多尚白。”[1](1396)“金俗好衣白。”[2](552)《满文老档》记载满族用白马祭天。满族自古就把白色作为尊贵的象征,并保留了尚白习俗。

(一)满族的生息之地常年冰雪覆盖

满族以长白山为发祥地,号称“白山黑水”。长白山是东北的主要山脉,满语称长白山为“果勒敏珊延阿林”。长白山的主峰白头山直插云天。唐朝称长白山为“太白山”,金朝时始称“长白山”。古时记载长白山“山体皆沙石,而草木不生,积雪四时不消,白头之名,似以此也”[3](1)。从肃慎到满族,满族在长白山繁衍生息了三千余年。长白山的丰富资源成为满族重要的衣食来源。满族人喜爱长白山,敬奉长白山。满族尚白习俗和长白山情结有密切的关系。“个人无意识有一个重要而又有趣的特征,那就是,一组一组的心理内容可以聚集在一起,形成一簇心理丛。”[4](35)由于满族世世代代在白色的环境中生活,白色与满族的和平生活形成了固定的联系。长白山冬季长、夏季短,冬令时节,大雪封山,坚冰锁河,银装素裹,玉树琼花,一片冰雪的白色世界。满族在白色中积淀了浓厚的情感,这与满族的生活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

(二)满族的民间信仰中崇拜白色

满族先世认为白色是驱魔洁世的吉祥之色,萨满祭祀时往往穿白色衣服。满族萨满创世神话《天宫大战》中女神用白色神花战胜了恶魔。天神阿布卡赫赫被抓,天要塌陷,日月无光,天鸟地兽相继死亡,在千钧一发时刻,者固鲁女神们化作了一朵芳香四散、洁白美丽的白芍药花星。恶魔们争抢着摘白芍药花,花朵突然变成千万条光箭,射向恶魔的眼睛,恶魔痛得满地打滚,逃回了地穴。因此,满族人无论戴花、插花、贴窗花、雕冰花,都喜欢白芍药花。

在萨满教中,白色的雪花也是满族人膜拜的对象。“雪花,也是白色的,恰是阿布卡赫赫剪成的,可以驱魔洁世,代代吉祥。”[5](34)满族雪坛主祭神尼莫妈妈身披洁白皮斗篷,骑着豹花点的白色母鹿。满族先人热情地讴歌雪花:“瑞雪降临了,吉祥的雪呀,幸福的雪呀,富庶的雪呀,灾难远遁,兽群繁盛。”满族的萨满教认为白色的雪花可以给人们带来吉祥。

满族的萨满教离不开白色。满族的线锁是用白绫制成。满族同族祭星,要用白羊、白马、白兔皮做祭服,用白石垒灶烤肉,“山坡上的祭坛是用洁白的冰砌成的,通往祭坛的梯子也是用冰制的,祭坛的左后方有冰砌的星塔,内有长明兽头灯。星塔前竖立着冰雕成的神兽偶,称为护塔神兽”[5](53)

(三)满族的渔猎文化影响深远

满族尚白习俗和满族的渔猎文化有关,最直接的原因是有利于获取猎物。“女真及其先世,长期在冰雪环境中从事狩猎,白衣与冰雪同色,便于靠近被猎取的禽兽,提高命中率,具有保护色的作用。世代因袭,遂成尚白之俗。”[6](65)满族的先人在长白山林海雪原中狩猎、伐木、砍柴,对洁白的冰雪怀有深厚的感情[3](2)。狩猎结束后需要安全往返,而安全往返的首要条件是辨方向、明路线,其依据是猎人发现白色的鸟屎。白鸟屎也称“雀书”,是吉祥的预兆,也是满族猎人的路标。有的满族猎人在某棵树上砍掉一块树皮,露出白茬,也可以成为路标。满族先人狩猎要借助于猎鹰海东青,海东青以有纯白的“玉爪”者为上品。满族猎取的貂皮以毛长三寸的“千金白”为稀珍。可见,满族的渔猎文化和白色有着不解的渊源。

(四)满族的采摘习俗中注重白色

满族经济是从狩猎、采集经济向农业经济过渡的。满族先人大宗的经济来源是采集,主要有人参、蘑菇、蜂蜜、白附子、蜜蜡、松子、榛子仁、菱仁、桦皮、珍珠、白芍药、海象牙、盐等。这些采集物有一个共同的特征——色彩为白色。如白色桦树皮有重要的用途:桦皮筐成为满族人重要的生活生产工具,可以用来挖人参、装松子、拣蘑菇、采药材等等;桦树皮还可以苫房顶,制成纸张、桦皮碗、桦皮盆、筷子盒、茶叶盒、针线盒、引诱野兽的喇叭、捕鱼的浮标、牛笼头等等。另外,满族自古有采食白芍药之俗。《松漠纪闻》记载:“女真多白芍药花,皆野生,绝无红色。好事之家,采其芽为菜,以面煎之。凡待宾客斋素则用,其味脆美,可以久留。”[6](278)

(五)满族的生产工具多为白色

满族先民对白色金属的需求导致了独特的审美。《金史·太祖本纪》记载:“辽以宾铁为号,取其坚也。宾铁虽坚,终亦变坏,惟金不变不坏。金之色白,完颜部色尚白。”[1](17)明朝时的女真人要交铁赋,女真人用貂皮与李朝换回牛铁等必需品,牛以厚其农,铁以利其兵。满族先民最大的贸易品是铁。各部女真由于缺乏铁的来源,陷入男无铧铲、女无针剪的困难局面。满族先人以白色金属为美,因此,满族好的生产工具大多是白色的。

尚白艺术是满族民众长期审美实践的结果,是满族群众集体审美意识的结晶。它不是某一个天才艺术家独到的发现和创作,而是满族民众自觉自愿、不知不觉、超越时空的一种创作,满族民众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本身就是一种艺术创作,而仅仅把它看作是生活中的一种必需品,看作是生活的一种程式化的遵循。

满族尚白艺术兼有民俗生活和艺术的二重性,是满族民俗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是满族民俗生活中的必有之物,同时,满族尚白艺术也是满族的一种民间艺术。这种艺术是非专业艺术家创作的,艺术媒介往往是生活中信手拈来之物,包括树叶、苞米窝、桦树皮、鱼皮等。满族艺术散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满族艺术作品往往取材于生活中的用品。满族艺术媒介与满族民俗生活、地域气候密切相连。

(一)满族尚白艺术在萨满服饰中有鲜明表现

满族星祭神服是白色对襟的上衣,衣襟上缀饰七颗黄黑色星星,左衣襟有三颗星星,右衣襟有四颗星星。萨满海祭神服是白色缀有黑白图案,黑白图案位于海祭神服的领口周围、衣襟下摆、袖肘部位。萨满祭的骨披肩、骨裙都用白色骨片装点而成。萨满鹰祭大白鹰舞曲的表演服饰为白色神鹰。萨满神偶、冰偶、鹰神神偶、医病神偶、神鼓、九千岁面具等都为白色。“往昔,在满族背灯祭时,萨满要身围白裙,摇动腰铃或洪鸟(铃),两肘扇动,象征布星女神卧位多妈妈的非凡来历,她是创世之姊妹祖之一,她人身鸟翅,身穿白色羽皮袍,背着装满星星的小皮口袋。”[5](51)可见,满族的萨满教祭祀当中注重白色,彰显白色。满族绣花女神伊尔哈生前绣出的花都有生命,死后化作雪白的大石头,哪个姑娘坐到这个白石头上就会自动绣花。绣花女神变成白色石头不是随意为之,而是满族传统的审美习俗使然。

(二)满族尚白艺术在口承文学中有大量表现

满族人喜爱的许多土特产都是白色的,食物如人参、桦树、蘑菇、蚕蛹、豆腐,服饰如萨满祭祀服饰,游戏用品如嘎拉哈等。满族人喜爱的笊篱姑娘就姓白,戴着白花。满族的许多神话传说都描写了这些白色的土特产。《罕王赏参》《人参蜜》《扇子参》《棒槌姑娘》《棒槌鸟与达六哥鸟》《参女搭车》《人参泪》《桦皮篓》《桦树精求亲》《桦树姑娘》《养蚕姑娘》《蚕姑姑》《不爱财的豆腐儿》《白云格格》,这些满族说部都与白色有关,表达了满族人对白色的喜爱。

(三)满族尚白艺术在剪纸中有重要表现

满族旧俗春联用白,丧事用红。满族白色剪纸图案多为神偶、动物、花卉,表现了满族丰富的民俗生活,民族狩猎生活、萨满宗教、英雄故事、饮食习俗等都在满族剪纸中有所表现。另外,满族人还用风干的白色苞米窝剪纸。苞米窝即苞米叶,苞米叶剪纸独具特色。苞米叶剪纸采用干燥的苞米棒里面的2至3层叶片,一般叶宽10至15厘米,最长可达17厘米。苞米叶剪纸粗犷简括,自然古朴,纹理天成,取材方便,生态环保,图案吉祥。

满族祖宗板上的满文挂笺为白色。祖宗板上的白色挂笺大体呈长方形,下部为锯齿状穗子,中下部为蜂巢状镂空底子,上面刻有满文。白色挂笺上的满文为“佛尔郭出课”,汉语的意思为“奇瑞”,意在歌颂祖宗的功德。挂笺洁白无瑕,庄重肃穆,用来祭祖。祖宗板上的白色挂笺为三至七张不等。

(四)白色成为满族人重要的审美标准

白色成为满族人判断美的重要标准。满族说部《萨布素将军传》中描写萨布素“身板像小白桦树一样挺拔。”[7](4)“那女子的面容,娇嫩得就像山坡上刚要开放的芍药花。”[7](125)白云格格穿的衣服之所以美,是因为她的衣服是由“九十九朵雪花云织成的银花衫”。雪祭的《报祭词》中歌颂圣洁的雪:“阖族集众虔诚雪祭。九层天上的雪呀,圣洁的雪呀,吉祥的雪呀,阿布卡格赫赐给人间。”[5](67)满族歌颂雪,洁白的雪带给人们子孙绵延,福寿无疆的幸福生活。

色彩能引起人不同的生理与心理感受。满族人对于白色的喜爱,与满族长期的社会生活实践有着密切的关系。满族栖息地的自然地理环境、气候的冷暖对满族民族心理有很大的影响。白山黑水、冰天雪地的生活环境使得白色已经在满族人的潜意识中积淀、抽象,逐渐成为和平的符号。白山黑水冬季漫长,夏季短暂。常年与冰天雪地打交道,满族人生活生产环境和白色结下了不解之缘。白色生活环境经过长久的历史积淀,成为满族人生产劳作的要素,白色也逐渐抽象为和平生活的象征符号。白色背后深蕴的社会心理是满族人对和平生活的追求与向往。白色成为平安稳定的生息地的象征。

满族曾长期处于民族迁徙、战争之中。合并各部落、四处征战的状态使许多满族人内心痛苦、紧张,生活困顿、凄惨。“沙漠万里程,安得善水草。长嘶西北风,筋力不奈老。”“胡笳曲就声多怨,破镜诗成竟自惭。”[8](5)“惊风随壑转,残雪扑鞍飞。战地人烟少,颓垣雉兔肥。”[8](17)征战流血是痛苦的回忆,因此满族人尚白贱红,把红色作为丧事时使用的颜色。在满族人看来,红色预示着血光之灾,意味着流血牺牲。“日暮荒祠,泪下如雨。饥食草根,草根春不生。单衣曝背,雨雪少晴……杀戮流血,祸及鸡狗。日凄凄,风破肘。流民掩泣,主人摇手。”[8](1)满族尚白的艺术形式表现了满族人追求和平、向往幸福的生活观念,每一个满族人的内心深处都渴望结束动荡血腥的征战生活。

满族入关后,随着民族杂居,满族受汉俗的影响,尚白习俗逐渐减弱。《燕京岁时记》记载:“惟内廷及宗室王公等例用白纸、缘以红边、蓝边。”满族喜爱的颜色开始和满族八旗所属颜色相关。晚清以后,满族人沿袭汉俗,开始喜红丧白。启功先生在《古诗四十首》之六中写过满族尚白习俗的转变:“长白雪长白,皓洁迎新年。神板白‘挂钱’,门户白春联。地移习亦变,喜色朱红鲜。筋力自此缓,万事俱唐捐。”[9](242)历史生境使得满族的审美习俗有了改变,时至今日,满族喜爱的颜色越来越丰富。

参考文献:

[1] (元)脱脱,等,撰.金史·卷一○七[M].张彦博,崔文辉,标点.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5.

[2] (宋)宇文懋昭,撰.大金国志[M].崔文印,校证.北京:中华书局,1986.

[3] 王纯信,黄千,主编.满族民间剪纸[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9.

[4] [美]C.S.霍尔,等.荣格心理学入门[M].冯川,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

[5] 王宏刚.满族与萨满教[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2.

[6] 杨英杰.清代满族风俗史[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1.

[7] 谷长春,主编.满族口头遗产传统说部丛书——萨布素将军传[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7.

[8] (清)杨钟羲,撰集.雪桥诗话续集[M].刘承干,参校.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91.

[9] 启功.启功丛稿[M].北京:中华书局,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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