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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见闻】周秦汉:朝圣者的方向

風追司馬 2019-07-25

朝圣者的方向

周秦汉  14级历史学创新实验班


        这篇随想缘起于今年十月十六日的夜晚。那天早上六点钟我下车后,登上了嘉峪关和长城的最西端,旋又坐上大巴,走在通向敦煌的路上。

       阳历的十月十六日,也是夏历的九月十六,是一个月中月亮最圆的一夜。无边无际的荒漠中没有一丝灯火,只有澄澈的月光敷满戈壁滩。戈壁上只有石头、沙子和一簇簇稀疏的荒草。月光把本来泛白的盐碱地和荒草照的更加惨白,而远方是漆黑又没有尽头的山脉。戈壁,在夜晚充满了绝望,这使我想起了宁古塔、圣赫勒拿岛和海子的诗。

       我那刻也颇像一个走向敦煌的朝圣者。然而,朝圣者步履艰难而又虔诚,甚至磕着长头,而我瘫坐在大巴的座椅上,实在是东施效颦。但我也由是担忧起古代那些西行的朝圣者:他们没有火车飞机,没有手机风衣,今日的高速路服务站都已是寥寥,更何况古代的驿站。我忽然发觉,人类是多么的依赖城市和聚落,多么依赖科技,多么依赖他与她。在没有人烟灯火的荒漠中,我们就像一个被流放在外太空的孤儿,倍感无助与恐惧。


       然而一代代的朝圣者,从繁华的长安出发,径直走向空虚的荒漠戈壁。倘若你说他们只是为了某个宗教,我绝不相信。那应该是一种信仰,换而言之,即人对人之方向的求索。

        吾师曾诲人不倦地讲授:石头有石头的方向,树有树的方向,石头的方向是它自身向内的凝聚力,树的方向是它自发繁盛的向上生长力。在这里“向内的凝聚力”和“向上的生长力”中的“方向”都只是一种比喻,绝不是上下、内外、东西南北诸如此类的某个具体方向。自然地,人也有方向,人的根本方向就是“善”。这个善,不是当代已被狭隘化的好人准则,而应像“上善若水”那般具有古代意义的、认识更为根本的“善”。石头无凝聚力就不是石头,树无生长力就不是树,人无善则为禽兽,万物无其方向则不能成其本身。

        想来敦煌朝圣者的方向,不是敦煌,也不是天竺,而正是他们心目中的“善”。他们一路向西,他们凿山开窟,他们坐禅苦行,就像一棵树某日发出了一支嫩芽。所有的嫩芽和苦行都非为了得到嫩芽和坚持苦行,而是为了实现自我的方向。如果有一个肤浅的愤青跳出来叫嚷:“你这是封建迷信!”怕是没有人会理会,西行朝圣者充耳不闻,依旧磕着长头,目光坚毅。古人难道就真的那么蒙昧吗?今人又何以对自己如此自信?


       
我们与敦煌的朝圣者和莫高窟的建造者已不在一个世界,更不是同一种生活方式。我们生活在一个一切皆可以怀疑的世界,一切都需要理性承认才能存在的世界。与之世界观不同的我,因而难以继承它们。我只有敬畏,只得敬而远之,但我自知自己的方向。我一度困惑自己汲汲营营的意义,直至我了解了人的方向,方才顿悟。石头可能没有思维,树可能没有思维,但依然可以有方向;人就算愚钝得不能洞察理解自己的方向,也可以保有这样的方向,这正也是彼时的我。

        今日的我,就像被唤醒了理念一样。柏拉图比喻道:灵魂已在前世见过理念;一切学问与知识的本质,在于灵魂看到感性事物时回忆起相应理念;人世种种可感知的事物仅是光明的理念世界的影象。我不知道,被唤醒理念的我,是不是因而至此洞察到了自己的方向?

       但至少,我知道,那些朝圣者之所以真正地受人敬仰,并非人云亦云的追捧,而是因为他们永远朝着人的方向。


文章由杏园史学社提供,图片来源于网络

责任编辑/张淑娟

审核/程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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