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史窥世】李秉忠：库尔德独立公投的困难与影响

文/李秉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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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政府宣布将于9月25日举行独立公投，就此决定库尔德地方自治区是继续留在伊拉克，还是建立独立国家。宣布独立公投之后之后，反对声音此起彼伏。9月23日，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政府否认了媒体有关库区独立公投推迟的报道，重申公投将于9月25日如期举行，独立公投已然成为定势。独立公投的举行，短期来看，会影响到抗击“伊斯兰国”的效果；从长期看，会导致区域格局的重组，甚至于引发新的动荡。

新华社25日分析称，伊拉克库区公投尤其令土耳其神经紧绷，一方面是因为土耳其集中了很大一部分的库尔德人口，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的独立公投可能产生示范效应；另一方面则与土耳其反政府组织库尔德工人党长达数十年的武装活动有关。

环球邀请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院长、陕西师范大学土耳其研究中心主任李秉忠老师对时局进行分析，更多内容，请继续阅读。

李秉忠

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院长、副教授，主要从事《世界现当代史》和《专业英语》的教学工作，并多次带队实习。研究领域包括土耳其史、库尔德问题、英帝国史及其欧洲联盟的研究，研究主题集中于身份和认同、文明的边界以及民族国家构建等。于《世界民族》、《欧洲研究》、《南京大学学报》等刊物上发表论文多篇，在学术界产生一定反响。

独立公投将在诸多障碍中举行

壹 

库尔德自治区政府进行独立公投面临诸多困难阻碍，仓促公投，难以产生实质性效果。首先，库尔德自治区政府存在着腐败、政党之间巨大的歧见等问题。

库尔德民主党是库尔德自治区政府议会中的第一大党，力推公投，而第二大党变革党反对公投。此外，此次公投是由库尔德民主党和库尔德爱国联盟共同主导，但两党的关系更类似于两大部落，拥有各自的区域、部民和武装。

导致局势更为复杂和微妙的是，库尔德民主党与安卡拉政府关系密切，而库尔德爱国联盟则与伊朗交往甚密。

贰 

其次，土耳其明确反对库尔德自治区政府的独立公投，主要关注点是基尔库克的归属、伊拉克主权的统一和合作打击库尔德工人党。

土耳其反对基尔库克纳入库尔德自治区政府，也担心独立公投使得库尔德工人党在伊拉克北部获得永久的基地，因而坚持保证伊拉克的主权统一。土耳其是库尔德自治区政府进出口的最重要通道，库尔德自治区政府进口的日常食物、饮料、水果、建筑材料，以及出口的石油和天然气必然会途经土耳其。

此前，库尔德自治区政府与土耳其政府签署了50年的石油运输协议，因而土耳其乐观地认为库尔德自治区政府处于可控范围之内。但考虑到独立公投的长远影响，土耳其政要多次表达对于独立公投的反对。

近期，土耳其在土-伊边界展开了军事演习，其目的除了对库尔德地区威慑之外，还有彰显其区域存在的深意。此外，土耳其反对独立公投的意向日益明显，还表现在土耳其近日与伊朗和伊拉克在相关问题上协调立场。

库尔德独立公投宣传画

叁 

再次，伊朗反对独立公投。伊朗是影响伊拉克局势走向的重要力量，伊朗担心独立公投在伊拉克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引发逊尼派阿拉伯人的效仿，进而更大程度上损害到伊拉克什叶派政权。

同时，伊朗也担心伊拉克库尔德人和叙利亚库尔德人自治和独立的趋势对伊朗库尔德人产生心理暗示，从而损害到伊朗政权本身。此外，未来独立的库尔德国家可能与以色列或者土耳其结盟，这都不利于伊朗。尽管伊朗和土耳其正在西亚地区争夺影响力，而且伊朗认为土耳其对于库尔德自治区政府有养虎为患之嫌，但当下双方对于库尔德人独立公投都持反对态度。

肆 

最后，国际社会普遍对于独立公投持反对立场。美国总统特朗普于9月22日与到访的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会谈后发表的联合公报中，明确了双方反对库尔德人地区独立公投的立场。

唯一公开支持独立公投的是以色列政府，然而这种支持的实质影响不大。能够决定库尔德人独立的最终要素，还是库尔德人内部的团结。而政治家的政治抱负和现实的匹配程度将决定公投的实际效果。公投的结果很可能只是库尔德自治区政府和库尔德自治区主席马苏德·巴尔扎尼手中的一张“王牌”而已，但真正宣布独立尚需时日，因而这张牌短期内无法打出。

独立公投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壹 

独立公投将进一步削弱统一的伊拉克国家意识，加大伊拉克国家的碎片化，也会影响到抗击“伊斯兰国”的效果。

2003年伊拉克战争后，伊拉克北部的库尔德人在新建的联邦国家范围内，享受着较高的社会、文化和宗教的权利。然而在日后的发展中，阿拉伯人和库尔德人之间、逊尼派阿拉伯人和什叶派阿拉伯人之间的偏见和敌视日益增加，国家的功能被非国家行为体，如部落、宗教和族裔团体所取代。

当下的伊拉克国家非常脆弱，未来的稳定性和可持续性成为最大的问题。

较近的影响则可能是由于伊拉克国家的衰落或者冲突再起，导致“伊斯兰国”在伊拉克卷土重来。

贰 

同时，土耳其与库尔德自治区政府维持的较好关系也会因独立公投而激增不确定因素。

土耳其与库尔德自治区政府的关系建立在贸易（特别是能源基础）和打击库尔德工人党的基础之上。土耳其愿意为库尔德自治区政府提供能源通道，巴尔扎尼则承诺打击库尔德工人党在卡迪尔山区的存在和叙利亚库尔德人民护卫军。

然而，巴尔扎尼现在的力量甚为脆弱，需要土耳其的支持，除了依靠土耳其外，并无太多牌可打。但双方在独立公投问题上迥异的态度，尤其是基尔库克问题上的歧见，导致双方关系的不确定因素增大。

李秉忠老师参加黎巴嫩会议

库尔德问题未来很长时间将成为土耳其内政和外交中优先考虑的议程，不排除由此迅速调整对库尔德自治区政府政策的可能性。换言之，土耳其有可能联手伊拉克和伊朗共同制约库尔德自治区政府。

如果这真的发生，库尔德自治区政府与库尔德工人党的关系也有发生变化的可能性。

叁 

以色列对于库尔德自治区政府独立公投的支持，也会产生一石激起千层浪之效应。

以色列的支持会影响到穆斯林世界的团结，因而诸多虔诚的库尔德人穆斯林对此持有非常谨慎的态度。与此同时，以色列的支持会影响到库尔德自治区政府与伊朗、土耳其以及阿拉伯国家的关系。库尔德自治区政府未来一旦宣布独立，区域国家内部关系必然会经历复杂的重组过程。

此前中东区域秩序的演变往往可以从对以色列的态度中得到判断，一个新的库尔德人国家会对区域秩序的演变产生化学效应，引发区域秩序组合方式和对象的深刻变革。

肆 

而且库尔德人即便建国也可能是一个不稳定和远不完善的国家，很可能由此成为中东新的冲突源泉。

库尔德人自身内部分歧巨大，库尔德自治区政府与区域库尔德人，尤其是库尔德工人党和叙利亚库尔德人的关系微妙而复杂，这些都可能引发库尔德人内部的剧烈冲突，进而外溢至区域相关国家（土耳其、伊朗、叙利亚和伊拉克）的关系。

域外大国在此的博弈，尤其是美国在中东的存在和美国对于未来库尔德国家的态度，也会导致西方与其昔日盟友关系的转变，进一步复杂区域国家关系。一个独立的库尔德人国家产生的搅动作用，远非库尔德自治区政府可以比拟。

总之，独立公投虽然难以在短期内产生实质性影响，但由于其催生的族裔分裂趋势，对区域国家关系可能产生的化学效应，尤其是成为悬在伊拉克、土耳其、伊朗和叙利亚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对地缘政治将产生极其严重和久远的影响。

延 伸 阅 读

1、库尔德人建国活动的进展及其面临的挑战

2、“中东波”以来土耳其外交的调整

3、土耳其“宝贵孤独”外交及其走向

4、土耳其艰涩的民主化进程与库尔德问题的演进  1950--1980

文字来源/光明网

图片/李秉忠、网络

责任编辑/黄萍

审核/祁潇潇

指导老师/李秉忠